“……你这是在替梁夏忽悠我？”饭好了，许遥走到桌边落座，“我出国这么久他也没联系过我，他整这些弯弯绕绕干什么。”
陆尔坐到他对面：“你也知道那小子脸皮薄。”
许遥低头：“回国的事我再想想。”
当年出国的决定父母在商量后也很快同意了，但哪怕过了四年，当年在那个家里被季屿川强行永久标记的阴影也始终挥之不去，他本能地抵触再回到那个环境，父母也知道他的心理，便安排了人在这边照顾，想他了就从京都飞过来看他，四年里他一次也没回去过。
约莫是想到了，后颈腺体又隐隐的疼，标记虽然洗干净了，但手术对腺体造成的伤害却是不可逆的影响，他还是s级omega，可信息素的浓度大打了折扣，等级充其量只是个摆设。
也想过做移植手术换新的腺体，但一直没等到医院通知库里有条件合适的腺体。
他闭上眼，轻舒口气，尽力让不好的回忆赶紧从脑中散去，反复告诉自己现在那个害了自己的人早就进了监狱，再也不可能出来，以后自己的人生只会是一片光明。
陆尔见他凝神，饭也没吃几口，像在回忆什么，便道：“那你想想，想好了要是回去，过两天我回去可以捎上你。”
“嗯，”许遥不想再聊这个，转移话题，“你都28了吧，谈恋爱了吗？”
“没有啊，”陆尔懒懒地往后一靠，“我现在就专心搞钱。”
“梁夏父母也没催婚？”
“没有，我到底也不是他们亲儿子，只是被他们认了而已，他们虽然想让我赶紧结婚，但我没这个想法，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许遥笑说：“你也不小了，我都没想到就以你当年那个说喜欢我的劲头，居然能忍住单到现在。”
陆尔也笑：“啧，这不是暂时还没发现更有意思的，不过也快了，你这小孩出国后这几年也沉闷了不少，没以前那么有意思了。”
“......”当年出国前，许遥父母想给他谈婚事的事也只能被迫搁置，不过许遥刚巧和陆尔一个大学，陆尔毕业后继承了家产，有时来国外出差会看看他，许遥知道自己现在有缺陷，对谈恋爱也不再感到兴趣。
陆尔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许遥不接受他也不会当舔狗倒贴上来，两人倒意外发展成这种算是损友的关系，但即便如此，许遥也从没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一方面是不想再揭伤疤，另一方面则是其中的苦痛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经历了那样的事，想不变都难，刚开始身边没有季屿川，许遥确实不习惯早上起来再没人给自己穿衣服，甚至身体上也不习惯没有和季屿川的亲密接触。
日子久了才慢慢适应，如果不是陆尔今天问起回国，他的意识里都快觉得从来没有季屿川这个人了。
许遥眉头皱了皱，今天两次想起季屿川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便和陆尔闲扯了些其他的转移注意力，吃完饭陆尔临走前，许遥的手机里收到了梁夏久违的消息。
【许遥你赶紧回国一趟吧，再晚了你家就要没了】
许遥莫名其妙，给梁夏拨出去电话：“梁夏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家好好的就没了？”
“你还是快回来，当面我们说比较清楚。”
许遥不理他，又给父母打电话，可打了好几个都占线，发了留言也没回，陆尔也觉得不太对劲，正想问梁夏，梁夏就戳他：“哥，许遥家估计要破产了，你去趟他那，跟他一起回来吧”
“我现在就在他家”
“那正好，不过你先别和他说具体的，我怕他受刺激”
“嗯”
“许遥，”陆尔打开手机小程序，“我现在就订最近的机票跟你一块回去，中午飞，按国内的时间差不多第二天早上就能到。”
父母联系不上，许遥也不想耽搁，跟着陆尔回了国，陆尔提前和梁夏说了，梁夏开着车来接了他们，开门见山道：“许遥，简单来说就是你家很可能要破产了，我现在直接带你去你们公司吧，你爸妈肯定不在家。”
许遥大声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会破产？”
“你看我发你的那个推送吧，”陆尔说，“你学艺术的，我们解释你可能也听不懂。”
这倒是真的，当初为了大学轻松点，许遥就学了音乐，经济只是作为辅修，课都是随便混过去的，陆尔给他转了个公众号文章，标题触目惊心。
“今日上午九点，京都第一商业巨头许家正式宣告破产，老牌企业终究没落！”
许遥双手颤抖，身子一晃，瞪大了双眼：“不可能！我家怎么会破产！我爸妈从来没说过！”
“你爸妈怎么可能跟你说啊，”梁夏叹气，“我哥看的都是业内知名的公众号，他们发的新闻假不了啊，你再等等，我们快到了。”
许遥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推送的内容，单独的字他都看得懂，连在一起却让人费解，只依稀看明白大概是因为家里经营策略导致公司运转出现问题，好比多米诺骨牌，一环塌了影响着下一环，最终走向了这一步。
许遥不住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他再次联系爸妈却还是占线，气的他把手机狠狠一甩。
陆尔旁观了他的反应，试着说：“我也在问其他人，据说和你叔叔有关，从你家四年前你爸让你叔叔开始搞娱乐业起，你们家每年的盈利就开始就下坡路了。”
“我叔叔？”家里名下企业多，分给亲属管理的情况在圈子里也并不稀奇，许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问题，“难道是他忘恩负义把我家搅浑了？！”
第30章 崩溃
陆尔：“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见到你爸妈再说吧。”
梁夏在保证不会违规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开去了许遥家里公司，楼下乌乌泱泱站了一批人，都举着横幅，上面写着要许遥家还债，许遥哪见过这么大阵仗，登时就吓软了：“这又怎么回事？”
陆尔指挥梁夏：“从地下车库进吧，上面怕是走不了了，”然后给许遥解释，“听说你叔叔之前为了搞娱乐业找不少人借了钱，但最赚钱的那个艺人在前几天被爆了黑料，合作方都纷纷解除合同了，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这些人应该都是之前的债主。”
梁夏刚要掉转方向，许遥便道：“停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你们不用跟着了。”
梁夏欲言又止，陆尔先同意了：“好，那你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联系我们。”
“嗯。”许遥推开车门，下车前，破天荒地轻声对他们说了句谢谢。
他趁楼下的人不注意溜到偏门进了大楼，飞奔到了顶层，向前的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还没进办公室就在外面听到父亲和叔叔争吵，看到许遥突然闯进来都愣了。
许遥也一时失神，才几个月没见父母，他们就已经憔悴了很多。
屋里还有其他公司高层，许遥扫过每一个人，转向叔叔许书安，“是不是都是因为你非要搞什么娱乐业才€€€€”
许书安不快：“许遥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破产这么大的事你全往我一个人头上扣，怎么不说你父亲经商的观念太旧，现在做生意不能还用原来的老思想，许家早就不如以前了，这次的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够了都别吵了！”许成安揉着太阳穴，“许遥你先出去，这事你不懂就别掺和。”
白薇见状也忙上前拉起许遥，把他拽出办公室，许遥却不依不饶：“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薇叹气：“你先回家等着吧，我们在商量怎么处理，本来没想告诉你的，哎......”
许遥不想回家，但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事情来的太突然，他只想一个人静静，便还是忍着不适回了家，蒙头睡到晚上，父母就回来了。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所有下人都辞退。
许遥惊呆：“你们......”
许成安：“公司的债务和员工工资、税款已经用剩下的资产都还清了，现在留给我们的钱不多，能节省一笔开支就尽量省。”
许遥如遭晴天霹雳：“所以现在是真的没别的办法挽救了吗？”
父母沉默，许遥也明白了，低声说：“那我也先不上学了，我的学费也挺贵的。”
白薇不忍：“遥遥......”
“就这么定了吧，”许遥转身，悄悄抹去眼泪，“不早了，咱们都先休息，明天再说。”
但说是休息，许遥却一点也睡不着，他一直在网上搜家里破产后东山再起的办法，发现根本看不懂后索性改成搜赚快钱的途径，但越是赚钱快，就越突破许遥极限，得豁出脸皮，许遥豁不出，就又断一条路。
而他们第二天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吃饭，许遥一家子都锦衣玉食惯了，谁也不会做饭，白薇想点外卖也被许成安制止，最后便只能由许遥和父亲一起担了这项活，三个人把家里全部活分了工。
被迫开始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一天内就从云端跌落，许遥适应的异常艰难，不出半个月，他的手就长出了茧，还多了好几道交错的刀痕，都是切菜时不小心割伤的，临近新年，别人家氛围浓厚，只有他家冷冷清清。
白薇最近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被查出来患上了焦虑症和躁郁症，只有靠药物维持才不会发作，许遥想买药，许成安也不同意。
白薇如果不受刺激，大部分时候还是正常的，可谁知白薇的病情逐渐恶化，有时她会突然摔碎家里的瓷器，而为了清理碎片，许遥的手也难免会被玻璃划伤。
终于在过年的第一天，白薇把家里仅剩的瓷器摔碎最后一件时，许成安找了许遥，小声道：“咱们把你妈送去医院吧，我昨天查了，
有家医院的费用现在还能担得起，再把房子卖了，肯定没问题，”许成安给他转了份资料，“我真是受不了你妈了，我看吃药也救不了她，再这样下去我也要被逼疯了。”
许遥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我看你确实疯了！精神病院那是人待的地方吗，妈可能本来不至于这么严重，去了那里被折腾的没病也有病了！”
许成安忙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别把你妈引过来！”
但已经晚了，白薇突然推门进来，脸色煞白：“许成安，你要把我扔进精神病院？”
许成安理直气壮：“那不然把房子卖了，这家里已经经不起你霍霍了。”
白薇却更不同意，大哭大闹起来，还伸手去抓许成安的脸，许遥被吵的头疼，逃离了房间。
但这并没结束，晚上吃饭许书安打了电话，直言要让许遥牺牲一下自己，现在做涩情主播很容易来钱，许遥学艺术的长得也漂亮，虽然腺体有问题，但线上直播谁也不知道，完全不耽误赚钱。
自然也被父母怼回去，许书安便骂他们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清高，一家人又争执一番，许遥再也待不下去，回了自己房间，手机里的新年祝福只有寥寥几条，来自梁夏、陆尔，还有好久不见的宋辞清。
他们都被家里要求不能和许遥来往，不敢明面约他，便拍了今年外滩边烟花的视频发给他。
梁夏和他说：“遥遥你看，今年的烟花也很漂亮诶”
许遥打开视频，看着看着，强忍了很多天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找到发泄的口。
上一次看烟花还是四年前，那时......
许遥脑海里蓦然掠过一个少年在烟花下抱着猫凝视他的身影，鬼使神差的，他往下划拉着消息列表，但那个人的消息早就被淹没了，他又在消息框里输下“季屿川”三个字，点进去。
【小少爷，新年快乐】
他们的对话就此终结，定格在四年前的这一天。
再无回音。
第31章 神秘大佬要见你
“许遥，你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情？”咖啡馆里，梁夏小手一挥做主请了客，把许遥爱喝的拿铁推过去，“不急，你慢慢喝，边喝边说。”
许遥目光扫过对面的梁夏，今天约他出来也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说，但第一次为这样的事开口，他还没能锻炼出这个脸皮。
许遥不说话，手指扣着桌边，梁夏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借钱？”
许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嗯......我现在只能找你。”他的意识里还觉得借钱是很丢面子的事，其实本来也不该再找他，可现在他既然还没抛下自己，比起陆尔和宋辞清，他和自己交情最久，应该也是最有希望借到钱的，能试还是得试试。
“哎呀就这？我哥之前不说了让你有需要就找我们吗，你说吧要多少钱？”
许遥挠挠头：“我妈现在有点问题，我想凑够钱买到药，家里的房子我暂时不想卖，所以只能借了。”
“阿姨怎么了？”
许遥把昨天过年的事和他说了，最后说：“你放心，借的钱我会尽力快点还你，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知道你也有难处。”
“害，这也没什么，我爸给的零花钱我分你些也够用，”梁夏拿出一张卡塞给他，“这里大概有一百万吧，你随便用，还的事等你有能力了再说也可以。”
一百万对过去的许遥来说就是洒洒水，但现在他没想到梁夏能一下给自己这么多钱，感激道：“谢谢！”
“哎不用谢，”梁夏看着如今许遥客客气气的，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许遥，那你想到之后怎么办了吗？”
这也是许遥现在最愁的，母亲的药就算用借来的钱买了，家里现在也必须得有固定的经济来源足以支撑花销，还要还借了梁夏的钱，他摇摇头：“没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