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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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暧昧07

衡宁看见那人的脸的一瞬间, 脑子一片空白。

脑子里,温言书的声音再跟他说“好巧啊”,理性却一遍一遍敲击着他, 警告他这绝不是巧合。

这确实不算巧合。

不久前, 在中介挑房子的时候,温言书磨磨蹭蹭了半天, 也没能挑出一个合心意的。

“市中心那种房源少啊。”店长给他翻翻找找一大堆, “你们年轻人, 又不愿意去偏的……”

看店长拿出一堆大兴、昌平、顺义的房源, 温言书忽然眨眨眼:“通州区白马桥那片儿还有吗?”

店长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从角落里翻出几张卡片来:“你不是在朝阳上班吗……”

温言书连忙道:“刚刚我那位朋友也住那里, 实在不行就跟他住近些, 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衡老板啊。”店长刚看到衡宁送他过来, 显然跟他熟悉得很, “他前不久才在我这儿租了一间, 不过, 那边的条件, 恐怕……”

温言书立马道:“姐,我对条件没要求的。”

店长端详了这个刚刚还因为不供暖、采光差、没有安保等等原因,拒绝了十几套优质房源的难搞青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眼前这位青年诚恳的目光灼痛了她的双目, 又回想到方才衡宁亲自送人过来租房子, 她才确认这俩人确实是关系好。

或许这就是年轻人之间情比金坚的友谊吧,店长摇摇头, 感到难以理解。

于是她翻翻找找, 终于找到一张出租信息:

“衡宁住在白驹巷三栋, 他对门儿刚好空了一间,面积不大也没有供暖,毛坯房,一会让房东带你看看,你要满意……”

“就这间了。”温言书坚定道,“就要它。”

说罢,就已经开始往外掏租房的证件儿了。

店长便在极致的震撼中完成了一次莫名其妙的交易。

临走前,温言书还不忘多塞了点封口费€€€€这位店长心肠不坏,就是太容易被人套话了,他给她塞了五百块,叮嘱她无论是谁过来问自己的地址,都千万不要给了。

现在,他拎着小小的一箱行李,弯着眼跟衡宁谈巧合。

衡宁睁着那双褐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温言书和房东看了许久,就这么和他们凝固一般六目相对着,整个楼道里只有脑子噼里啪啦疯狂运转的声音。

似乎是见他没有过来开门的动作,温言书面露为难:

“衡老板,你要是不喜欢我住你对门儿,我现在跟房东说一下……”

温言书顺毛儿起来,总是乖巧得有些可怜,这话一说衡宁立刻大脑脱线,冷漠而果决道:“没有。”

没有不喜欢就是喜欢。

直到温言书变脸似的立马笑起来,衡宁才开始脑袋突突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又上了那人的当了。

他脑袋发懵地过去给人开门,房东滋儿哇说些什么他根本听不进脑子里,只知道自己的手也不听使唤,不跟大脑打声招呼,就自作主张伸过去帮人开了门,甚至接过行李来。

这是在干嘛?衡宁又开始从灵魂深处发问道。

衡宁下来开门的时候顺手关上了自家门,此时楼道内只有两件紧闭着的大门遥遥相对,房东哗啦啦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楼道左侧那间即将属于温言书的小房间。

这屋子好久没人来了,一打开门,一股阴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连房东都没克制住皱了皱眉,衡宁心道来了机会,连忙给温言书洗脑:“这房子湿气重。”

温言书抬头望望他,说:“这是太久没人住了,我一会儿给通通风。”

衡宁被挡了一击,又看着黢黑如夜的房间,道:“采光也不行。”

“我正好不想要太亮的。”温言书笑起来,“影响我午睡。”

一开门,凉风嗖进来,衡宁立马道:“这里没有供暖。”

温言书点头,道:“我知道,刚刚已经下单了暖气片了。”

衡宁“啧”了一声,指着完全没有粉刷的墙面:“毛坯房你也住得下去?”

温言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问了杨叔了,他允许我自己倒腾一下,我还挺喜欢自己设计装潢的。”

杨叔就是他们这两户的房东,是个暴脾气的大爷,一听衡宁这架势,立马恼了:“你这兔崽子是成心捣我生意是不是?!”

衡宁一听,立马举双手做投降状,此时温言书顺势一个火上浇油:“衡老板,你要是不想……”

“我没有不想!”衡宁咬牙切齿地转移话题,“你要住快点决定。”

温言书弯弯眼,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基本设施€€€€面积真的很小,大概只有三十来坪,但是设施都是完备的。

也就只能称得上完备了,该有的都没坏,不至于退房的时候拿来坑人,这对温言书来说就足够了。

验房完毕,温言书终于把房东杨叔请走,一直等那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尽头,衡宁才后知后觉,自己扎在他家里太久了,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明明只是下来给他开个门罢了。

他刚转身要走,看见房间里那孤零零的小巷子,嘴巴又不听使唤地问道:“就这点儿行李?”

温言书说:“就在下面,我一会儿去搬。”

衡宁瞥了他一眼,本着搞好邻里关系的目的,问:“要不要我搭把手?”

温言书忽然有些局促起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快休息吧。”

这可太反常了。衡宁起了警觉心€€€€以这人的秉性,难道不应当主动示弱,明示暗示把自己骗下楼搬行李。

这会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衡宁看着他,默不作声。

温言书懂他眼神的意思,知道今儿个不说实话是走不成了,只能抓着衣角道:“佟语声和吴桥一送我来的,他们现在在楼下等我……”

佟语声是温言书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吴桥一是他的爱人,他们四个是高中同学,自然是彼此认识并熟悉的关系。

温言书心里清楚,衡宁是不会想以这种身份面对曾经的同学们的。

果然,衡宁闻言,把已经迈出去的步子默默收了回来,好半天才艰涩道:“那你先下去吧。”

温言书下楼的时候只觉得嗓子被堵住了。

曾经在读高中的时候,衡宁和吴桥一是学习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衡宁属于勤奋踏实型,一步一个脚印奠定出强大的学习基础,而吴桥一则是个比较乖僻的天才,没人看到他的努力,偏偏次次成绩都高得离谱。

温言书犹记得那段时间,始终被吴桥一压一头的衡宁,在拿到第二名的成绩单时,压力大到半夜睡不着跑来敲他窗户。

那时候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从他妈的监控下遛出家门,然后跟衡宁找个没人住的瓦房子,爬到屋顶一坐就是一整夜。

印象中的衡宁是会跟他说很多话的,他会倾诉自己的困惑和痛苦,也会暗暗在他面前立誓,说总有一天会超过吴桥一,把本属于他自己的第一拿回来。

那时候温言书不如现在会讲话,只静静坐在他身边,满眼都是这位披着星光的少年。

他只会在那人问他“你觉得我能行吗?”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他的告诉他自己的心中所想:

“肯定行的。”

在他心目中,衡宁始终都是这样无所不能的存在。

温言书轻轻走下那爬着烟渍、乌漆嘛黑的楼道,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叹了口气,不太敢面对那两位富裕的朋友€€€€

读书的时候,衡宁和吴桥一是势均力敌的存在,而眼下,对方开着高档的豪车在市中心穿梭,而他却在身后老旧的居民楼里,勉强挤在北京这个大城市最边缘的一隅。

巷子太窄,以至于他们的车甚至开不进来,那俩人就这么站着,守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巷子口等他下来。

温言书没想到他们会下车,赶紧三两步跟过来:“诶呀你们放车里,我自己拿就行。”

那个长相干净的单眼皮青年便道:“反正下来透透气,Joey老嫌我不运动,烦死人了。”

这就是他的发小佟语声,是名畅销书作家,而他身边身材高挺、金发碧眼的混血男青年,就是他的对象吴桥一,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你下来也没运动。”吴桥一不服气地说,“这些都是我搬的。”

温言书早习惯了他俩像幼儿园小孩一样的拌嘴,笑了笑没吭声,只低头认认真真的收拾行李。

那俩人叽叽喳喳吵完了,温言书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看着那人大包小包点来点去的样子,佟语声还是没忍住问:“咋搬来这地方,也太远了……”

温言书早就想好了措辞,扛起个登山背包,又拉着俩拉杆箱,头也不回地撒谎道:“我最近在这边做个长期采访,跑来跑去麻烦,干脆就住这儿了。”

佟语声环顾了一眼四周,比起那些在冬风里都能吹出哨响的破屋子,这里确实已经显得十分上档次了。

他们还要往上送,温言书便连忙婉拒了:“没事儿,我房东在那楼梯口接我,他脾气好烂,不喜欢我往里带人。”

其实是温言书不想往里带€€€€他不想让这俩人知道自己住在哪一户,他担心某个清晨这俩人闲来无事开车找自己相聚,就正正巧碰上了出门干活的衡宁。

于是他步履维艰地把大包小包拖到黑影中,直到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转身,打算走进楼道里。

房东早回家歇息去了,自然不会帮他搬行李。他看着说高不高,没有电梯却扎实要人命的六楼楼房,叹了口气。

这来回也不知得搬个几趟。

眼前的一片漆黑又让他感受到了被人追踪的恐惧,于是他绷紧神经,正试图一口气把所有的东西都拎上去,背上那仿佛装了石块的大背包忽然一轻。

一抬头,衡宁已经把他的背包拎走,然后一手一个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走,轻松得像是在提剧组拍戏的泡沫道具。

温言书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人估计一直在黑暗里等他。

那一瞬间,他对黑暗的猜忌和防备,要减轻了些许。

这楼至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个年头了。

楼下几乎没有什么照明设施,倒是显得这里的夜空很亮,他能看出这一块黑黢黢的墙体,看见窗子七歪八扭亮起的灯。

温言书看衡宁拿出钥匙,加快步子跟到他身后,下一秒视线就彻底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下意识跺了跺脚,却发现走廊根本没有声控灯,刚抬脚就被漆黑的夜色绊了个踉跄。

衡宁平时早习惯了着楼道的黑,一直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个累赘回家。

但无奈,他俩现在两只手都满满提着东西,甚至无法拿手机照个明,于是衡宁只能平淡地岔开话题:“楼道灯坏了,你看着点。我修过七八次都不行,是变压器有问题。”

温言书呜呜囔囔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更不知他在想什么,这便让衡宁烦躁起来。

终于到了六楼,顶楼被他的铁门隔开的单独两小户,在他自制的夜灯之下,静默地对视着。

温言书赶忙拿出钥匙开门,把行李丢进去,此时的运动量早已经让他开始犯困。

衡宁倒是像很久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总有着充沛的精神,此时正一个一个帮他把行李拿出来,很有条理地摆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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