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揉揉耳朵,跟着前头带路的人继续走,路上还遇到一些搬运神像的人在周遭来来回回。
李家请来的老师已经在后院等着他们了,这后院更大,还有两三层的主卧,耳房厢房,地下室,没上过学的和上过学的分开,元溪他们这群文盲组,就被一个和蔼可亲地老师领到一个大房间里。
虽然第一次仔细参观李狗蛋家内部,元溪却觉得怎么好像哪哪都很熟悉,好像这里也来过一样,没进门前元溪好像就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布置,尤其是角落那几台从前院搬来的游戏机,更是熟悉的让元溪异常手痒,有一种熟悉的洪荒之力,让他想要上去玩一玩。
不过元溪发现这股洪荒之力不止他有,身边的壮壮和小石头他们更有,小天虽然装着矜持,眼神也老往那边瞅,还有同村的其他几个比他们年龄更小的,以及平时不和他们一起玩的孩子,也都往那看。
元溪奇怪地看着这个房子,上次匆匆来匆匆一瞥,他就对这里这么了解了?然后元溪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正想着上头会不会有什么人下来,就见到李狗蛋带着常跟着他的助理走下来了。
眼神对视,火花四射。
如同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李狗蛋冷哼一声,不再看和自己比拼眼力的元铁头。
元溪觉得李狗蛋败下阵去,也收回了视线。
李狗蛋身边的助理过来和几位老师交流了几句,没一会儿带着元溪他们这文盲组的老师,就领他们到收拾好的桌椅小黑板旁边开始进行学前教育了。
元溪一直注意着李狗蛋的动作,却见李狗蛋仿佛没事人一样,就在旁边转悠,也不来打扰,也不一起学习。
等到元溪有些放松警惕,开始对着老师讲的啊我饿一屋鱼感兴趣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突然一会儿“哐哧”一声,又“扑哧”一声,就见那边闲着没事的李狗蛋不知何时竟打开了一台娃娃机。
正背对着众人,在那里一下下地夹着娃娃脑袋,李狗蛋面无表情地夹着,夹了好几下也没夹上来,引得众多本来就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小孩子无心学习,恨不得上去替他。
旁边跟着李狗蛋的助理一脸尴尬,不停回头跟请来的老师们道歉。
终于有小孩不满地道:“老师,为什么他不用学习?”
被请来的老师一阵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好,就见李狗蛋转回头来道,“你们学得我都会,学完了。你们学一个小时,让老师小测,测试成绩最好的前三名,可以随便挑个机子玩十五分钟。”
说完这句后,李狗蛋的目光落到了元溪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不过我想一些进度落后,又不爱学习的文盲,是得不到这个前三名的。”
说完李狗蛋轻呵了一声,飘然离去。
似乎已经完成了他此番过来的目的。
这傲慢的态度,给一众被激将的小孩,以及带小孩的老师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元溪感觉李狗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尤其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眼神,好气!
元溪简直要立刻怒写三千拼音,来和李狗蛋比划比划。
小天和壮壮都赶忙按住他,别激动,别激动。
今天村子里的所有小孩都在李家上了一天的课,上课一小时,玩乐十几分钟,元溪原以为李狗蛋会找自己麻烦,然而没有,只是他仿佛阴魂不散,时不时就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玩玩游戏,激将打压,再用眼神和语气,对元溪阴阳怪气意有所指一番。
一天下来,元溪都快气成气球了,身边的小伙伴好一通安慰。
一天下来,李狗蛋的好心情保持得非常好,什么时候不好了就去元溪身边转一圈,就又好了。
等到晚上快吃饭时,看着元溪带着他的小伙伴气冲冲离开的样子,李狗蛋饭都多吃了半碗。
只是回头就看到饭桌上的几尊神像,皱起了眉。
奶奶田娟在旁将归家的李富贵骂的狗血喷头:“你今天发什么神经,不知道神像不能随便乱请吗,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弄来这一屋子神像你要干什么,连饭桌上都要放上,你是不是疯了!”
李富贵悄悄看了皱眉的儿子一眼,“妈,你不懂,这是人家大师交待的,说我们家最近可能有煞气充盈,容易出事,要让漫天神佛从我们家走一遭,带走煞气。过两天就送走了,有人家大师帮着送呢,你担心什么?”
田娟怀疑道:“还有这种说法?那你怎么不把神像搬到旁边厢房或地下室去,这在吃饭睡觉的正屋里放着多……麻烦啊。”
田娟其实想说渗人。
按说一般神像都刻画的慈眉善目的,不应该说渗人才对,但是一屋子都是神像,每个都慈眉善目的看着你,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一个个人形的空壳子,虽然还挂着神像之名,却还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尤其运来的太多,没有那么多正经位置放,于是摆得都是,饭桌上,茶几上,台面上,电视柜上……就好像干什么都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你,一回头,就看到几尊神像。
你甚至都不知道,这神像刚刚是不是用另一个姿势另一个角度在看你,它是否动过。
田娟都不想出自己卧室了。
杨春芳在一旁安静吃饭,她是家里最安静,就算有意见,也不敢提,尤其这事还是李富贵干的。
李狗蛋看了李富贵一眼,没有说什么,吃完起身回房,这点小事还没有打扰到他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
迫不及待要去做一个美梦,最好把元铁头引来,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小火车给砸掉,兑现他昨天说的话,哼!
“儿子,别忙着走啊,这些神像你多看两眼,看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李富贵正和田娟分辨着,见儿子已经安静离开,赶忙吆喝两声。
熟悉?
一堆刻画的乱七八糟随随便便的神像,能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
家家的神像不都长这样?
李富贵又想折腾什么古怪。
李狗蛋正这么想着,上楼梯台阶的时候,陡然感觉到这一堆堆神像中,好像真的晃过了一张熟悉的脸,似乎是梦里……元铁头撞车时,他看到的那个。
李狗蛋回头再想去找那个神像的时候,一座座神像看过去,却好像是自己看错了一般。
根本没有刚刚一闪而逝的那一座。
€€
到了夜晚,李狗蛋睡着了,本以为还会像之前那样,要么沉沉睡去,要么有意识地起身,去找元铁头算账。
然而出乎意料的,有生以来,李狗蛋第一次做了一个不一般的梦。
梦里他好像还是在上楼梯,就像今晚他从客厅走回房时一般。
只是周围的地上,墙上,桌椅酒柜上,都摆满了神像,楼梯上头,似乎还有神像歪倒着,从二楼伸头看他。
李狗蛋往前走,往上走,走着走着,看到前方挡住自己道路的那尊熟悉的神像,是在梦里妖精所在的水神庙里看到过的。
那尊神像挡在前方,似笑似怒地看着他。
“你是谁?”李狗蛋听到自己问。
……
李富贵半夜悄悄潜入儿子房间,这次他动作利落地点燃了障魂烛,烛火竟果然没有熄灭。
李富贵不由一喜,看来大师的方法起效了,只是这时候他不禁又纠结起来,“狗蛋,你还睡着吗?”
没有回应。
仿佛真的睡沉了。
随着烛火越燃,空气里的渐渐有种混沌的感觉,李富贵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团雾里,也突然变得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好像被一股力道推着走到了床边,用一块红布紧紧蒙在了李狗蛋的眼睛上。
这样动作,浅眠的儿子都没醒,可见是真的睡得很沉。
李富贵感觉自己的神志也有点恍惚,不知是不是那蜡烛味道的影响,像是喝了酒或者做梦那种感觉,看着身前的儿子,他听到自己说,“狗蛋,爸爸对不起你,但是你大限已至,该走了,爸……爸爸送你一程。”
李富贵抖着手从红布里拿出了大师给他的分魂针,金红色的长针,只是针一拿出后,他情绪也没了,手也不抖了,仿佛被什么控制一般,丝毫不犹豫地,就这么准准地刺进了李狗蛋的眉心。
‘哧。’
一刹那,李富贵似乎看到儿子在红布下睁开了眼睛,吓得混混沌沌的李富贵顿时醒转过来,一屁股跌倒在地往后退。
不过针已经扎进去了,李富贵所系的那块红布,也牢牢地盖在了李狗蛋的眼睛上。
似乎挡住了李狗蛋所有的视线。
李狗蛋的眼睛又慢慢闭上了,好像就这么重新沉睡了过去。
“咔擦!”
外面一声惊雷闪过,将房间里照得大亮,吓得刚平静下来的李富贵猛一激灵。
李富贵这才发现,本来应该没有雨的夜晚,外头竟突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瓢泼厚重的雨幕后,雷电如树木一样从地面向天空节节怒吼,不停发出震耳欲聋的咔擦雷鸣声,这一幕,仿佛有什么大妖大魔,就要破空出世一般。
第44章 两只老虎
“咔擦€€€€”
元溪感觉自己在做梦, 梦中看着天上的河流浩浩荡荡,波涛翻滚,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颠覆淹没。
在那河水中, 元溪似乎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元溪想要看清那双眼睛的时候,忽然那双眼睛仿佛变成了李狗蛋的眼睛, 穿透河流和他对视了一眼, 而就在似乎看到李狗蛋的这时, 梦境瞬间发生变化, 原本悬浮在天空中的河流消失了,但是地面上一条仿佛似水河的河流在暴雨中翻涌着。
元溪的视线就在河边,看到一个像是李狗蛋的身影走在河边, “噗通”他蓦地跳下河去!
这一幕瞬间将元溪从梦中惊醒,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家中, 刚刚的只是梦。
元溪松口气的同时懊恼地捶捶自己的脑壳, “肯定是今天被李狗蛋气到了,才会梦到他, 但是我怎么这么坏,竟然梦到李狗蛋跳河了……咦?”
元溪发现自己的手心发烫,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张开手一看, 发现手中竟握着之前在外头捡到的那个有些磕渗的小印章。
这个不是被放在了小书包里吗?怎么会被他拿在手中。
元溪奇怪地想去找找自己的书包在哪里,确定印章是怎么跑出来的, 回头一看,元溪顿时“噢”地吓得一跳,赫然发现他自己的身体竟然还躺在后面!
他自己坐着, 他的身体却还在下头睡着。
元溪懵逼了片刻, 淡定下来, 他这是又离魂了?
就在这时,元溪再次发现手心有些微微发烫,手中的小印章冒出一点点微红色的光,似乎在指引他去哪里。
看着这枚竟然会发烫的印章以及自己掉落的身体,元溪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握着印章瞬间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穿墙而过,朝着刚刚梦中看到李狗蛋的似水河边跑去。
“好大的雨。”
雨水挡路,元溪都有些看不清前头的环境了,这也和梦里的那一幕非常相似。
还好元溪现在是灵魂状态,那些雨水似乎都穿体而过,并没有真实地碰触到他,但是不知道为何,元溪总觉得身体在渐渐变沉,好像在瓢泼大雨中,有那么几滴渗透进来,淋到了他灵魂上一样。
元溪连打了三个喷嚏,终于蒙头跑到了村外的似水河边。
一眼没有看到岸边有人,元溪正要放下心来打道回府,再仔细一看,我去那边河里不正是李狗蛋吗!只剩一个肩膀和头颅在外头的李狗蛋,还在不停地往河心里走去,仿佛被鬼迷了一样头也不回。
“天呐,李狗蛋跳河了!天呐天呐,快来人救救李狗蛋呀!他跳河啦!!!”元溪在河边急得奔走呼喊,呼喊奔走,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上蹿下跳。
李狗蛋原本有点浑浑噩噩,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仿佛正在回到什么地方去,那是一直在召唤他的地方……然而元溪的声音破空传入耳中的瞬间,李狗蛋立刻像是被一千只鸭子攻击了,神志竟隐隐有些清醒过来。
元溪在岸边叫了半天发现雨太大了根本叫不来人,一跺脚,不知天高地厚地他就已经冲了下去。
元溪“哐哧”一下跳下水,想要自己下水去把李狗蛋捞上来,他此时不但忘记了自己会游泳的事,连他自己不能见水的事都忘记了。
不过说是不能见水,但元溪发现,自己竟踏水不沉!
本来想扎个猛子游过去,结果他跳下去后,整个人轻飘飘地竟直接跑在水面上,愕然地看着自己三两步就跑到了李狗蛋的位置,来不及多想,直接就要去把沉在水里的李狗蛋给薅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