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云想了想:“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总是回头看过去,希望你也是。”
对面再次安静下来,只余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沈行云吐出口气,语调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带晚晚去你店里吃碗面。希望不会被赶出来。”
这次,姚晴很快地说了声“好”。
她做了个深呼吸,也放松稍许:“不会的,随时欢迎你们来。我的手艺比当年好了许多。”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到时候可一定要带晚晚来啊,我女儿可喜欢他了。你带他来的话,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沈行云应:“一定。”
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姑姑,沈行云没再多做停留,最后跟人寒暄两句,踏入电梯。
他前几天带陆停晚一起“回忆过去”的时候,顺带把那枚移动硬盘从箱子底下翻了出来。多亏这点,他省去不少麻烦,回到住处后就赶紧开始翻找里面的内容。
过去几年,硬盘里的那些内容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遍,几乎每个视频的内容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找到陆停晚被人泼酒的那一段并剪辑出来,统共花了不到半小时。
他正准备把剪好的澄清视频发上微博,手机先震动一下,几条消息接连跳了进来。
发来消息的是个老熟人,沈行云之前托对方帮过忙。
他本身就是干这行的,手里握着不少渠道,很多事情都会比一般人先一步听到风声。
这次发来信息,也是因为一些提前听到的“风声”。
对方开门见山地贴了张照片,后面跟着几行字。
“这照片是别人给的,我感觉不太对劲,地方你认得出来吗?不行就过去看看?”
“其实我本身挺有职业道德的,从来不随便乱传照片。但没办法,我妹实在太喜欢你对象了。所以……”
沈行云一眼认出照片地点,往后台导入视频的时候,顺带给他回了条消息。
云:谢了,回头把签名寄你,需要写什么别的话吗?
对方回的飞快,像是已经提前编辑好,就在这会儿等他呢:不用谢不用谢。我妹明年高考,顺带来句“菲菲高考加油”呗?替我谢谢你对象哈。
沈行云哭笑不得地回个“ok”,拎上外套出门。
对方发来的照片里只有陆停晚一个人。他在某家饭店的大堂里,穿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很低,看上去是在找人。
那家饭店沈行云之前刚好去过。
是陆远寒约他见面的那家。
这恰恰是照片“不对劲”的原因之一。
这家饭店因为经常接待这类顾客,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非获得了某种“允许”,否则这种照片连拍下来都很难,更何况流出。
沈行云坐上出租,顺带给刘能发去信息,问他是否知情。
刘能很快给他发过来一串泪奔表情,紧接着又来了两段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第一段他嚎了半天,的大概意思是,他知道,他拦了,但他拦不住。
到第二段录音,他终于开始说正事。
对面临时改了时间地点,他们之前做的那些准备报废了一大半,现在“前途未卜”。对方要求单独见陆停晚,陆停晚也不让他跟着。刘能没办法,只能拜托沈行云过去帮忙盯着,别让他们把事闹大。
沈行云回了他句“放心”,没再多说别的。
另一边,陆停晚到的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些。
见面的地点是四十分钟前刚改的。那时候,他和刘能已经到了之前约好的饭店附近。
刘能接到电话立刻有点急,跟陆停晚说热搜又不是压不下来,这面咱不见了。
但陆停晚没从。
他早就料到对方会做出这种事情,下午陪刘能折腾,也不过是给自家经纪人图个心安。
他这位经纪人,明明都已经是奔四的人了,有时候却还像个二十来岁的愣头青。
不过陆停晚倒也不讨厌。
他端起刚倒上的热茶,没喝,只是把茶杯捧在手里把玩。
对方没订包间,而是选了二层大厅的角落。
这位置说隐秘隐秘,但要想拍点东西,也是容易的很。
从一开始陆停晚就知道,对方约他出来见面,肯定不只是“谈谈”这么简单。
但陆停晚都不在意。
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看透过会儿要跟自己见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他会答应来见面,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一起结清,然后从此再无交集。
不过……
脚步声靠近。
陆停晚放下茶杯,漫不经心抬眼,和来人对视。
男人穿着一身黑,帽檐也压得很低。他留着及肩长发,下半截烫染成棕色卷发,但看上去并不好看,反而显得有些邋遢。
陆停晚没动,看着男人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三年前的男人,还不像现在这么干瘦、狼狈。
他当时在国外混的还挺好,交了一堆朋友,每次出门都是一大帮子,在留学生圈子里颇有名气。
最起码陆停晚离开之前,还是这样的。
哪怕当年被陆停晚揍了一顿,也并没怎么影响他在一群留学生里的人气。
但现在……
陆停晚举起茶杯,短促地和他碰了个杯。
他轻佻道:“三年不见,怎么过的那么差了?”
男人没出声,帽檐阴影下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恨之入骨的死敌。
陆停晚轻嗤。
“我都没恨你,你倒先恨起我来了?怎么,是觉得我当年揍你揍得不够狠,所以今天特意来挨第二顿?”
桌子猛抖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男人细长的腿因情绪激动屈起,重重撞在桌子腿上。
陆停晚扬眉,稳住茶杯。
“这么迫不及待?”
男人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似乎想到什么,又突然归于平静。
他笑了一声,嗓音很哑,像只苍老的鸭子。
陆停晚不动声色皱眉。
男人显然注意到陆停晚的表情,眼角狠狠一抽,神色更臭。
他阴狠开口:“好啊,你动手吧。正好也可以让外面的人坐实你有暴力倾向。”
陆停晚和他对视两秒,向后一靠,姿态放松:“不急,今晚我有大把时间可以揍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服务员刚巧过来上菜。
训练有素的年轻人面不改色地放下一盘秋葵炒笋干,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桌上很快上满菜。
陆停晚低头看一眼,满桌绿油油,素的他一阵恶心。
对面男人显然被他这一反应愉悦到,撕扯着嗓子低哑地笑两声。
陆停晚面无表情:“你也只能在这儿找到点毫无意义的胜利感。”
二楼大厅的门悄无声息打开,孤身一人的客人被服务员带着走进来,绕向另一边。
陆停晚朝那边扫一眼,飞快收回视线。
他原本摊开在桌上的手不由得轻攥一下,抬起来,状似不经意地轻弹一下肩上的兔子玩偶。
刚刚进门的客人微妙地停了一瞬,才继续向前。
坐在陆停晚对面的男人没注意到这点小动作,犹在走自己的剧本。
他这会儿已经开始用激将法,那两个人过去的事情嘲讽陆停晚,激他动手。
陆停晚目光时不时游移一下,随着那个客人瞟到另外一桌。
离这里不是很远,但刚巧隔了一道一米多高的花坛。
客人低下头去点菜,身形被粗大茂密的枝叶遮盖。
陆停晚不爽地“啧”了一声。
对面的人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生效,说的更加带劲。
他语速变快,声音愈尖,听上去十分惨不忍睹。
陆停晚看他,忍不住深深蹙眉。
男人笑了:“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
陆停晚:“……”
不好意思,压根没听。
但戏要做全。
他绷紧嘴角,佯装愠怒:“痛处?我能有什么痛处?”
男人冷笑:“你当然有。不然也不会来这里跟我见面,不是吗?”
另一边传来一声模糊的轻咳。
陆停晚随手转一下茶杯,坐直身子。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