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是不明白楚景的心意。
明明当初通信的人是他,鼓励自己的人也是他,如果不是认错了人,他爱的本就该是楚景。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把身心都给了傅季秋,那三年的感情将他耗得一干二净。
他实在没有再爱一次的力气,因此只能装聋作哑。
谢蜩鸣有时候也会觉得愧疚,但人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他做不到违心,只能努力和楚景拉开距离。
但每次看到楚景强掩失望的神情,他终究还是不安心。
“唉。”谢蜩鸣不由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小孩儿抱紧。
或许他真得不能再任由自己这么缩一辈子,他总得试着走出上一段感情。
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津津。
夜色四合,周围一片安静,然而谢蜩鸣依旧睁着眼睛没有任何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拿出了手机,给楚景发了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后悔【倒v结束】
傅季秋踩着夜色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死寂,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的声音。
月光顺着窗户照了进来,隐约可以看清别墅内的陈设,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丝毫未动。
傅季秋没有急着开灯,而是习惯性地在玄关处站定。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旋转木梯,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只要他张开手臂,那个人就会毫不犹豫扑进他的怀里。
然而他等了很久,周围依旧一片安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充满着爱意的眼睛,更没有谢蜩鸣。
哪怕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落空,但傅季秋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阵阵刺痛。
他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由客厅中间的水晶宫灯向四周落下,很快便铺满了整个别墅,然而依旧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又或许是因为他早已感觉不到温暖。
他好像永远停在了三年前那个阴冷的太平间,他在那里失去了谢蜩鸣。
傅季秋抬步一阶阶走上楼梯,推开了书房的门,在书桌前坐下,然后习惯性地把手里的机票塞进面前的抽屉里。
面前的抽屉已经快被密密麻麻的机票堆满,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地。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又有人提供了新的地址。
傅季秋看着助理发来的陌生地名,虽然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回道。
【订最早的机票,我会过去。】
发完,傅季秋关上抽屉,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从小家庭复杂的缘故,傅季秋在感情方面向来比别人迟钝一些,也很少为感情所困。
从小到大无论碰到再痛苦的事情,他也只允许自己难过三天。
从没有什么例外,除了谢蜩鸣。
明明一开始他还能保持冷静,告诉自己不过是死了一个情人。
他们本就不可能一直走下去,分开是他们的宿命,或早或晚而已。
于是他在书房里坐了三天,逼着自己自虐一般一遍遍看着那些信,日记和死亡证明。
他明白,痛苦不可回避,越是直面,才越会尽早过去。
他在那三天里终于弄清了谢蜩鸣对他的爱从何而来,也试图说服自己。
其实谢蜩鸣爱的本来也不是自己。
他给了自己三天时间,他以为这一次会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痛苦被压在心底,终将慢慢过去。
然而一切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方向发展,他根本走不出去。
他开始在各种场合想起谢蜩鸣。
他会想起那双总是怯生生却又热烈的眼睛,想起一声声满是爱意的“傅先生”,想起餐桌上不时出现的山茶花,想起少年纤瘦的身体。
傅季秋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控制,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谢蜩鸣,想他想得要发疯。
想到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身边的人连忙将他抱住,一遍遍道歉,然而怀中的人始终没有动静,他低头,才发现自己怀中空空如也,又是一场大梦。
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从高楼一跃而下,从头到脚开始失重。
他明明记性并不好,然而所有和谢蜩鸣有关的回忆却都历历在目,完好无比。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他们所有的过往,一幅幅画面就像一场场无法停止的黑白电影,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地继续。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谢蜩鸣穿的白衬衫,想起无数个早晨谢蜩鸣为他做过的早饭,想起那个安详闭塞的村庄里炎热的夜晚,谢蜩鸣举着宽大的蒲扇为他扇风,想起他提分手那次,谢蜩鸣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在别墅外坐了一整晚。
过往的回忆就像刀片,想起来便是钻心的疼,然而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控制不住地把那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每个字都背下来,控制不住地回想着过去的一切,然后一点点明白自己到底怎样彻彻底底地伤害了一个那么爱自己的人。
更让他喘不过气的是,傅季秋在发现谢蜩鸣对他的爱意从何而来时也终于明白,谢蜩鸣爱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楚景。
曾经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那份爱,如今竟成了刀尖上的蜜,哪怕痛到鲜血淋漓,他还是贪婪而又固执地全部咽了下去。
明明只给了自己三天时间,但他却好像在书房里呆了一辈子那么久。
再次从那里出来时,恍如隔世。
理智告诉自己,他该回归正常的生活轨迹,生活还得继续。
然而心里的牢笼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似乎有什么跑了出去。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控制。
他的灵魂仿佛游离于身体之外,冷眼看着自己毁了和江家的约定,毁了十个亿的合同。
傅家为此动荡许久,凌随满脸惊讶地来找自己。
向来沉静的他眼中第一次升起自己看不懂的怒意,仿佛撕下来戴着的面具,“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了他想毁掉傅家吗?”
彼时的傅季秋正抱着谢蜩鸣的骨灰,闻言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凌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上的表情滑稽又惊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反问道:“什么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是。”傅季秋说着望向窗外,院中空荡荡的,满园的白梅不知何时已经没了。
凌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自然也发现了外面的变化。
这个发现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头顶,凌随头一次在傅季秋面前感觉到了措手不及。
“我们一起长大,你和阿姨一直很照顾我,因为你们的爱太温暖,所以我把这份感情错认成了爱情。”
“你说什么?”凌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只是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是说,我终于分清,到底哪个是爱了。”
傅季秋说着,抱紧了怀中的骨灰盒。
“你找贾德诚欺负过他,是吗?”
凌随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傅季秋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承认,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份债我会从贾家讨回来,至于你,你和阿姨从小照顾我良多,所以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
“但是什么?”凌随从小几乎看着他长大,将他的脾气摸得透彻,然而今天的傅季秋却让他陌生得可怕。
凌随根本猜不到下一句他会说的是什么。
“但是今后还是不要再往来了。”
“你说什么?”凌随语气都变了调,声音开始嘶哑。
傅季秋没有再重复,只是低头擦了擦怀中的骨灰盒,“他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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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傅季秋也会恍惚,谢蜩鸣是不是只是在和他生气。
这一切只是一场谢蜩鸣惩罚他的游戏。
或许他没有死,只是躲到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不愿意见自己。
于是他让人发布了很多条寻人的消息,只要提供线索,无论真假,都会有丰厚的奖励。
这么多年来他收到了无数条消息,其实他明白绝大部分都是假的,但还是会抱着那一抹万分之一的希冀按照他们提供的线索找过去。
哪怕一次次得失望,却还是自虐一般不肯放弃。
抽屉里的机票已经满了,傅季秋是一个讨厌离开熟悉地方的人,但这几年他几乎跑遍了世界各地。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明明谢蜩鸣的骨灰就摆在客厅。
所以注定了一切都只是一场空。
他该去哪里找谢蜩鸣?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跑遍全世界也没用,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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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谢蜩鸣起了个大早,然后趁谢津津睡着的时候出去买了一堆食材,他约了楚景中午来吃饭。
正在厨房里洗排骨的时候,谢津津醒了,踩着他的小拖鞋“哒哒哒”地跑到厨房,看着谢蜩鸣洗洗涮涮的模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楚叔叔要来吗?”
“对,楚叔叔经常帮我们,所以我们也应该对他表示感谢。”谢蜩鸣说着洗干净手然后牵着他去洗漱。
“嗯。”谢津津点了点头,“我同意。”
谢蜩鸣被他逗笑,给他洗完脸后打开了电视放动画片,自己则去厨房继续做饭。
刚做好就听门铃响了,然后就听谢津津“哒哒哒”地去开了门,接着甜甜地喊了句,“楚叔叔。”
谢蜩鸣走出去,然后就见楚景饱起了谢津津,而谢津津的怀里多了一个史迪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