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路徐外，这里最年轻的管培生是白霜，21岁，今年6月才大学毕业，她足够优秀，才能在这样的年纪里打败一大群本科和硕士毕业生，拿到N大唯一一个思拓集团管培生的名额。
可是路徐比她还小了三岁，这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很快大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冲路徐问问题。
“你是不是什么方面的小天才？”
“跳级了？”
“该不会是领导关系户吧？体验生活来的？”
......
一个人问问题路徐尚且可以不回答，但一群人眼巴巴盯着自己，似乎自己不回答他们就绝不罢休。
某种隐约的强迫让路徐很不舒服，他抬起头，眉头依然拧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澈地直视着众人，冷静地问：“我非要回答吗？”
所有人顿时愕然，两秒后的空气尴尬起来，路徐在社会底层混久了，他们这种过于客套的威逼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大部分人讪讪散开，很快为了场面不继续尬下去又开始互相聊起来，但空气中依然浮着股微妙，白霜坐在不远处看着处变不惊的路徐，面色深沉复杂。
十分钟内大家的带教导师陆续过来把管培生带走，在会议室只剩一半的人时有个穿着很职业的中年男性敲了敲会议室的门：“白霜、路徐。”
路徐连忙站起来，和同一时间起立的白霜朝外走。
“我是四轮车事业部的带教人，董€€，你们跟我上去吧。”董€€打量了下走到他面前的两人：“不错，今年我的管培生不拉垮。”
“董老师好~以后多多指教啦！”白霜露出她的招牌笑容，朝董€€娇憨地笑着。
董€€点点头：“你好，白霜是吗？”
白霜点头，指了指一边：“他是路徐，少年天才，才18岁！”
“我不是。”路徐在白霜造谣的下一秒否认，他看向董€€：“董老师好，我是路徐，是从产线来的。”
董€€点头：“嗯，有人跟我介绍过你了，走吧，先带你们逛逛我们15楼。”
董€€说着转身朝电梯走去，白霜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被路徐驳回有什么尴尬，而是一脸讶异地看着路徐：“产线？你是造车的？”
路徐觉得这个女孩有点烦。
“路徐之前是一线的，因为表现很好，所以被调到总部了。”进了电梯的董€€替路徐回答，说着他看向路徐：“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随时跟我说。”
“好，谢谢董老师。”路徐点点头，他和董€€的神情都正常，只有站在旁边的白霜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般睁大了眼睛。
被董€€带到对应的办公室坐下后，白霜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在刚刚会议室里新建的管培生群里发布了最新消息：“董老师说路徐是表现得很好的产线工人~好厉害噢[鼓掌][鼓掌]”
“产线工人？不是吧？就是那种流水线工人？！”
“我草，那就是可能高中都没毕业对吧？”
“这...这也能跟我们一起当管培生吗？”
“思拓这是自砸招牌吧，我想跑路了......”
......
白霜看着群里的讨论，继续打字：“你们别这样说，路徐确实很优秀啊~”
“小白你就是太单纯了~”
“你和他一个部门当心点，好的机会可能都会被他卖惨抢走。。”
“我可是硕士诶，他是啥啊，抢破头的机会居然都给了这种人[呕]”
......
不到一个上午，大半个思拓都知道了四轮车事业部的管培生之一曾经是一线工人，上万人的思拓总部，这一整天八卦的中心就是那个被大家不停偷拍的18岁管培生。
这天位于15楼的四轮车事业部比往日要繁忙许多，来洽谈工作的、来对会议的、来找人吃饭喝下午茶的，无一不绕到四轮车质量中心的办公室，隔着玻璃偷瞄坐在里面正认真看资料的路徐。
好看是真的好看，几乎看过路徐的员工都发自内心感慨，但这身份也是真的离奇，令人迷惑。
相比而言，白霜要比路徐受欢迎得多，邀请她一起去吃饭的员工很多，她是根正苗红的名校生、人又漂亮，这样的人设在大厂一向吃得开。
而路徐，只有他的导师董€€喊他吃饭。
大部分人还是不太能相信一个一线工人会有这样的本事混到思拓总部，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大厂人精们都只观望着，不敢轻举妄动。
思拓总部吃晚饭的人比吃午饭的还要多，大部分人都会加班，所以总得到食堂垫一些。
“晚上你们没什么事儿，吃了晚饭就先回去，记得打卡。”董€€跟路徐说。
路徐点点头，看着总部食堂里看得眼花缭乱的窗口，问董€€：“我可以打包回家吃吗？”
“当然可以，跟窗口师傅说就行。”董€€要了份沙拉，和路徐交代完后便先去吃饭。
路徐绕着巨大的食堂转了一圈，然后站到角落处，给苏折寒发信息，问他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路徐回他：“那我打包糖醋排骨、水煮鱼、清炒茼蒿、木耳炒山药，行吗？”
“好，等你。”
路徐嘴角勾了勾，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到打菜的窗口，跟窗口的师傅说自己要打包。
“路徐你不在这儿吃啊。”路徐站在窗口处等菜饭打包好的时候，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正端着咖啡、和办公室几个老同事笑呵呵走过来的白霜。
路徐朝他们点头。
“哇，打包好多，家里还有人吧？”有个中年男同事揶揄地朝路徐笑了下。
“肯定的，你们看，两份饭呢！”边上一个女同事朝大家使眼色道：“小路有女朋友啦？一起从下面厂里上来的？”
“大家别开路徐的玩笑啦！他都不好意思了~”白霜适时开口打断了老员工们对路徐隐私的继续刺探，她友好地看着路徐：“那边还有奶茶可以拿噢，和饭菜一样都是免费的，记得给女朋友带一份，女孩都喜欢喝的。”
白霜话音落下后这群员工中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这时路徐的饭菜打包好了，窗口师傅递出来给他，路徐接过：“我先回去了，大家明天见。”
众人见路徐不接茬，心里颇有些不得劲儿，有个男同事再不遮掩鄙夷地笑一声：“可能没听出来我们笑他呢，看公司食堂免费就可劲儿薅，够穷酸的。”
白霜眼底冷冷的，但很快不解地否认：“谢哥，谁笑路徐啦！我是真的想告诉他那边奶茶很好喝诶。”
那男同事“害”了一声：“我知道的，小白你就是太善良了，没事，以后跟着谢哥混，没人敢欺负你。”
第53章 夜宵
路徐走出思拓总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城市的夜晚亮如白昼，五光十色的光漫进黑夜中，如此的繁荣热闹，一时间却让路徐觉得比工厂沉沉的深夜还要令人窒息。
路徐没顾得上看宁江出了名的灯红酒绿的夜景，在思拓总部门口逗留不到半分钟便扭头朝家走。
路徐走的很快，十分钟便到了小区，2栋302的灯光将周围的空气打亮，路徐还没走到楼道口，便看到有个高挑挺拔的人影站在那儿。
“干嘛下来等？”路徐小跑过去，抬眼望着不知等了他多久的苏折寒：“外面很热。”
“不会。”苏折寒自然地接过路徐手上的东西，和他一起上了三楼。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饭桌上，苏折寒边吃饭边问路徐，路徐勾唇：“特别好。”
“怎么个好法？”苏折寒看人眼睛都在发亮，也好奇起来。
早上九点半才上班、中午可以休息两个小时、一日三餐都可以免费吃、坐在铺着柔软地毯、24小时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只需要动动鼠标键盘、捧起文件夹去各个会议室开开会......
好得简直像天堂。
路徐把这些描述给了苏折寒听，苏折寒挑眉：“半年后你要是被留下来了，还会更好。”
路徐点头，目光坚定：“我会的。”
“同事怎么样？”苏折寒又问。
这时路徐的表情犹豫起来，苏折寒放下筷子，调笑道：“看起来不怎么好？”
路徐轻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下面上来的，所以多少对我有点偏见，不过没关系。”
这些同事对待他的方式顶多就是嘴上刺两句，这对路徐来说形成不了什么伤害。
“嗯，他们要是欺负你欺负得狠了，告诉我。”苏折寒不想太过插手路徐的事，路徐要往上走，他搭把手、托一把没什么问题，但他不能去阻断路徐直面这个世界的目光。
路徐很勇敢，所以他放心。
几天后，路徐的这群同事发现他们对路徐的刺探和隐讽都不奏效，而且除开不会说英语、基础办公软件用得不大灵光外，路徐挺正常的，甚至还蛮讨喜，所以大部分人也渐渐放下了对路徐的偏见。
“路徐你要咖啡吗？我正好要去接。”白霜从座位上站起来，问旁边的路徐。
“不用了，谢谢。”路徐正在做一个表格，手机上是视频教程，正一秒一秒地学着。
“你在做新品系数表啊？”白霜俯下身来，看着路徐的电脑屏幕：“要算平均值？”
“嗯。”路徐找不到视频里说的函数在哪儿。
“来，我教你。”白霜热情道，路徐顿了下，将鼠标让给手已经快贴到他的白霜。
白霜操作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帮路徐把平均值算好了。
“谢谢。”路徐感激地看着她，他记下了白霜操作的顺序，打算自己之后再试一遍。
“不客气，有不会的随时找我。”白霜说着便去茶吧接咖啡了，路徐继续做系数表，两小时后终于把下午开会要用的系数表做好，发给了组长。
下午会议上路徐的组长先介绍了本次新品的相关信息，然后让组员上场讲解他们所负责的部分，白霜负责的是新品视觉相关的物料，她做了个PPT，做得很是精美大气，讲解得也到位。
白霜结束讲解时会议室中有人带头鼓掌，一时间大家纷纷鼓掌，台上的白霜有些脸红，正准备下台时他们的组长忽然开口：“小白，系数表你也一并讲了吧。”
白霜一愣，正起身准备上台的路徐也一愣。
“啊？那是路徐做的呀？”白霜站在台上，无辜道。
“不是你帮他弄的么？一起讲了。”组长有些不耐烦，至始至终没朝路徐的方向看一眼。
不少人看向路徐的方向，包括白霜。
“小路那我替你讲一下～”白霜一脸无害地看着微微无措的路徐，从文件夹里打开了路徐做了很久很久的系数表。
路徐缓缓坐下，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上自己的系数表。
白霜似乎提前做过功课，尽管她只帮路徐用函数做了个平均值，但讲得依旧全面完美，下台的时候大家又鼓起掌，还有几个小领导羡慕地看着他们的组长。
会议结束的时候路徐走得有些慢，落到了最后，此时他们这次的女组长正好也走过来，这位四十多岁的女组长看路徐的眼神不算善意：“不会的东西就去学，不能什么都让同事帮你分担吧？”
路徐其实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您是说系数表吗？”
“不然呢，幸好小白做了准备。”女组长“啧”一声，感慨道：“总部没下面厂里那么好混的。”
说着女组长捧着文件夹出了门，路徐慢吞吞走出会议室，他想了很久，也搞不明白这中间究竟出了些什么误会。
“这个姓白的帮你那会儿你们组长估计看见了，她应该也私下跟你组长说过帮你做表的事，所以你组长认定这表是她做的，觉得你肯定讲不出什么，让她上去了。”
路徐想不清楚，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苏折寒，想让他帮自己分析，苏折寒三分钟不到便回了这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