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盛航十九岁，那天也下着雪，很冷。
盛航将小铁盒又放回了书架上，站在窗边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学校里马上要放寒假，小年也快了，今年他和卫哲应该能一起过小年夜吧。
*
周一上班，盛航的课在下午，上午没课便在办公室看书，他们办公室老师都有课，只有盛航一个人，但几个老师来来回回的，每次都会看他几眼，那眼神跟平常不太一样。
办公室里除了盛航和杨淮，其他几个都是老教师，跟盛航教的也不是一个科目，加之盛航平日里又比较冷淡，所以并不怎么熟识。
盛航便也只当没看见，继续看书。
中午时盛航和杨淮一起去了校外吃午饭。
初中学生不住校，所以学校里也没有餐厅，至于老师嘛，有家庭的一般都选择回家，单身或者住教师公寓的都是自己解决。
他们这个初中算是全市最好的初中，位置就处在市中心这边的区域里，吃饭的地儿也挺多，盛航一般都是跟杨淮一起出去吃。
“你相亲怎么样了？”吃饭时，盛航问杨淮。
“别提了，没成。”
“为什么？”
“人家姑娘很优秀，可我没房没车的，属实是配不上。”
“哦。”
“……你都不安慰一下我的吗？”
“怎么安慰？”
杨淮气笑了：“你这有房有车的，不懂我的苦。”
“你年龄又不大，慢慢拼搏呗。”
“哪那么容易啊。”杨淮叹口气，“家里帮不上忙，指着我这点儿工资还买车买房呢，租个好点儿的房子我都租不起。”
他们当老师的工资确实不算高，如果家里能帮衬一些，这个工作就非常好了，但若是没有帮衬，这点儿工资还真是有些艰难。
“我现在也不想结婚的事儿了，等过两年再说吧，不说这糟心的事儿了……对了，有件事儿我想……”
一瓶矿泉水“咣当”一声拍在桌上，吓得杨淮一哆嗦，一筷子面条差点儿飞出去。
两人抬头就看到了满脸怒容的丁菲。
“你干嘛？”杨淮擦了擦嘴。
“我干嘛？”丁菲瞪着盛航，“你怎么不问问他干了什么。”
杨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种事儿还是先搞明白了再说吧。”
“怎么了？什么事儿？”盛航看向杨淮，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杨淮显然知道。
“你……”丁菲深深吸了口气，看了一下四周，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拒绝就拒绝，为什么要到处去说？”
“说什么？”盛航眉头皱了起来。
他拒绝过的，又是丁菲找来的，难道说的是赵悠然？
“你先冷静一下，我觉得这事儿不是盛航说的。”杨淮又道。
“当时就他们两个在场，不是他说的，还能是谁说的？”丁菲怒气冲冲，“而且，要不是他说的，怎么没人传他喜欢……”
丁菲开了一眼杨淮，最终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但表情还是气愤无比。
在杨淮的解释下，盛航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赵悠然跟盛航表白被拒绝这件事情现在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整个学校的老师差不多都知道了。
盛航听完后皱起了眉，难怪今天办公室的几个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呢。
当天在图书馆里的就只有盛航和赵悠然，这事儿自然不是赵悠然自己说出去的，哪怕有第三个人听见，也不会只说赵悠然被拒绝的事情，因为更让人猎奇的明明是盛航喜欢男人这件事情，所以，这事儿大概率就是盛航出去说的。
面对丁菲的指控，盛航很冷静：“要是我说的，难道就不怕赵悠然报复然后到处说我喜欢男人吗？”
啊？喜欢男人？
杨淮震惊地张大了嘴。
丁菲则是愣了一下：“……那你怕吗？”
盛航沉默一瞬：“……不怕。”
空气一瞬间凝滞，杨淮终于从“盛航喜欢男人”这件事儿上回过神来，忙道：“我其实一直想问这事儿来着，这不犹豫着犹豫着还没来得及开口，丁菲就找过来了。”
“丁老师，你觉得盛航是这样的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丁菲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即便是现在这样，悠然还告诉我千万不要把他喜欢男人的事情说出去，实在是太傻了。”
盛航倒是怔了怔，他没想到赵悠然那么讨厌同性恋，竟然还想着给他隐瞒。
“不是，上次我不都拐着弯说了盛航去相亲相的挺满意嘛，她怎么还表白呀。”杨淮无法理解。
“那……”丁菲无奈，“她就是怕他就这么定下来了，想着再最后努力一把，不想错过嘛。”
杨淮：“……”
人比人，气死人啊。
“先冷静冷静，把事情先捋一下。”杨淮让丁菲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你听我说哈，我跟盛航一个办公室，除了上课时间几乎都在一块，先不说他一直就不爱聊八卦，哪怕他嘴上没个把门的，第一时间也是跟我说呀……”
丁菲的眼神立刻锁定了杨淮。
杨淮忙举手投降：“我发誓我真不知道这事儿……我的意思是这事儿不是盛航说的，也不是赵老师说的，肯定有第三个人，这个人可能跟赵老师有仇，所以才没提盛航喜欢……那什么……”
“盛航，你没喜欢我吧？”杨淮话说到一半实在没忍住看向盛航。
盛航撩起眼皮懒懒看着他：“我只喜欢比我长得好看的。”
杨淮：“……明白……继续说哈，那人可能就是为了既报复赵老师又栽赃盛航……你说呢？”
杨淮看向丁菲。
丁菲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听到杨淮的分析，算是半信半疑，她虽然对盛航说不上太了解，但平日里接触，盛航好像确实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这事儿不是盛航说的又是谁说的？连是在图书馆表的白都知道。
午饭回到学校后，杨淮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告诉盛航：“赵老师请假了，我跟别人聊天，好几个人幸灾乐祸呢。”
赵悠然长得漂亮，很多人追求也让很多人嫉妒，主要是她性格比较高傲，平日里人缘并不怎么好，也就跟丁菲走的近一些。
“这要只是老师还好说，最可怕的是好多学生都知道了。”杨淮小声道，“我刚听说今天上午上课时有学生直接在课堂上问赵悠然是不是跟你表白被你拒绝了，哄堂大笑呀，这传出去可就是个笑话了。”
现在的学生都早熟，尤其喜欢八卦感情上的事情，盛航和赵悠然因为长得好看本来在学生里的人气就比较高，现在一传赵悠然表白盛航被拒绝，那些学生可来劲了。
赵悠然又是个音乐老师，本来对学生就没有多少震慑力。
这个年龄的学生年纪不算大，很多人说话都不过脑子，伤了人而不自知。
盛航想了想：“这样吧，你帮我约一下丁菲，晚上去……要不来我家吧，我请你们吃饭。”在家里说话比较方便。
“你想干嘛？”
“总得坐下聊聊把事情给解决了，毕竟跟我有关系。”这件事情对于赵悠然来说造成的伤害可不小。
“好，那我联系她。”
下午下班后杨淮便带着丁菲和赵悠然一起来了，几人手里还拎着水果。
盛航没想到赵悠然也能来，他还以为她可能不太会想见他。
赵悠然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了，见到盛航便低下了头。
“拖鞋在哪儿？”杨淮问。
“不用换鞋，我这里没有客人穿的，直接进来就行。”盛航说。
没有客人穿的，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鞋架上的浅粉色拖鞋上，赵悠然和丁菲对视了一眼，甚至开始怀疑盛航说喜欢男人这事儿确实是找理由骗人的。
几人进了屋，杨淮就“啧”了一声：“盛航，你这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不管是租的还是买的，这地段，你不会是个富二代吧？深藏不露啊。”
盛航笑了笑，没说话。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杨淮说。
盛航：“我怕打击你。”
杨淮往阳台走：“没法活了，我要跳下去。”
杨淮夸张的语气逗笑了丁菲和赵悠然，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盛航是不做饭的，所以便打电话找了个厨师上门。
厨师手脚很利索，做了六菜一汤，另外盛航还点了两盆麻小，晚饭也算是很丰富了。
丁菲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盛航道歉：“今天是我态度不好，希望你别介意。”
“没事儿，你也是气急了。”盛航对丁菲的态度倒是没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反之还挺羡慕赵悠然有个能为她出头的朋友。
正吃着饭，盛航手机上来了妈妈的电话，便起身进了卧室接电话。
杨淮他们在客厅里聊天，门铃响了后，杨淮往卧室内喊了一声：“盛航，有人敲门，我开门了啊。”
盛航正好挂断电话，听到门铃声还有些疑惑，他这里一般没人来，家里人来也会提前告知的。
盛航出了卧室，而杨淮也正好开了门，与站在门口的卫哲四目相对。
卫哲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走错了门，第二反应，靠，盛航不会将人带回来约吧？第三反应，这个人他好像见过，是盛航的同事。
但他是个男的。
卫哲现在对一切男性生物都带有警惕性。
“你怎么回来了？”盛航诧异地走过去。
卫哲视线越过杨淮看向了盛航，也看到了屋内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应该是同事聚餐。
卫哲啊卫哲，你正常一点儿，别总用龌龊的心思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
“哦，我……”卫哲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知道盛航会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记得你，你也是盛航的哥哥，那天在奶茶店还请我们喝奶茶了呢。”杨淮想起来了。
卫哲便笑了笑，打算顺势应下来，就听盛航来了句：“他不是我哥，是我男朋友。”
屋内众人同时看向了盛航，皆是满脸震惊。
“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我对象。”盛航一脸平静，“我们领证结婚了。”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