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警方刚推测出真正的凶手是谁,赵霜就闻风而动连夜跑路,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这几乎不可能是巧合!
是谁走漏了风声?
到昨天半夜为止,知道赵廷作法翻车的人一共就只有三个:祁连、林匪石、江裴遗。
江裴遗简直不知道该怀疑谁──
提供关键线索的人是祁连,推理出整个案件真相、攻破赵廷的人是林匪石,如果用排除法来推断,那么剩下最后一个人居然是他自己!
……这太荒谬了。
林匪石明显也想到这一处,望了江裴遗一眼,低声道:“江队,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
同时江裴遗忽然想到,任志义和赵廷银行卡的第一笔收款是11月──从沙洲登陆开始的,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这个赵霜到底是什么通天的来头,才能让警方的人为他通风报信?
如果这都不是巧合,只能证明一件让人胆战心惊的事实──赵霜是沙洲的成员,而他们警方内部有沙洲的“眼睛”!
想到这里,江裴遗的心脏有如沉入冰冷的湖底,那种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危机感竟然卷土重来。
而现在的危机感跟在黑鹫卧底的时候又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知道四周都是狼虎,所以满身盔甲坚不可摧,可如今周围皆是穿着警服的同事,每日熟稔地嬉笑怒骂,却不知道是谁带着伪善的面具,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冷不防在他们最脆弱的地方捅上一剑。
江裴遗心神一定,稍微向前一倾身,盯着赵廷的眼睛说:“跟赵霜在一起的时候,你听说过沙洲这个名字吗?”
赵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面前两个刑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迟疑着开口说:“……没有。”
江裴遗:“赵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贩卖人口的?”
赵廷神色一僵,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细节。”
江裴遗:“任志义和赵霜的犯罪活动,你参与过吗?”
习惯了林匪石的铺垫委婉,一句一个坑的审讯方式,再听江裴遗的话简直就是“悦耳”了,赵廷微微往后靠住了椅子,低声道:“没有,我哥……不让我接触这些事,去年他找我要银行卡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他在跟着任志义做什么。”
“如你所愿,你哥昨天半夜坐火车畏罪潜逃,我们来迟一步。”林匪石叹息道,“你这个大哥还真是挺神通广大的,不知道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赵廷眼珠轻微一颤。
江裴遗一直在盯着赵廷每一丝细微的反应,没有放过这一点异常,直直地问:“怎么?赵霜事先跟你说过什么?”
赵廷被他们轮番审了一个多钟头──面前这两个人给他带来的压力无疑是压倒性的,一个是心理上的、一个是气势上的,赵廷现在整个人都有点麻,血液都僵了,抬起双手捂了一下冰冷的脸颊,哑声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得到了什么消息,任志义死的那天晚上,我哥跟我说,就算我不替他顶罪,警方也找不到他。”
──赵霜一介草民,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林匪石忽然说:“以你跟赵霜的关系,应该知道怎么联系他吧?”
赵廷知道这个条子想利用他找到赵霜,握紧了拳头,垂下头去轻轻咬牙:“我不会联系他的。”
“何必这么执迷不悟,赵霜现在是板上钉钉的在逃犯,马上就会被挂在全国通缉令上,即便侥幸能逃脱法网,一辈子也要提心吊胆、隐姓埋名地活着。”林匪石用他特有的蛊惑语调温声说:“现在他配合警方调查,说不定还能回头是岸、立功免死。”
赵廷丝毫不为所动──提及赵霜的下落,赵廷的脸上就冻上了一层坚硬的、刀枪不入的冰霜,那是即便林匪石、即便江裴遗都束手无策的固执。
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二人从审讯室出来,老萧继续向江裴遗汇报情况:“江队,我们查了赵霜的微信QQ电话短信,总之是一切对外联系的方式都查过了一遍,没有查到任何可疑消息,不知道是谁给他报的信。”
假如赵霜是沙洲的成员,那这不奇怪,以前黑鹫内部就有一套可以完全避开警方调查的联络方式,像沙洲这种现象级的大型组织,他们成员之间肯定有特殊的信号。
可是,到底是谁给他报信的呢?──
由于这次审讯是突袭的,市局还有很多同事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一场审讯下来都迷迷瞪瞪地没听懂,江裴遗简短地开了一个会,用简洁明了的三言两句介绍了现在的案情,最后双手往桌子上一撑,严肃道:“但是现在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赵霜在今天凌晨离开了重光市,在D市火车站下车,随后没有再出现过,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完全失去了他的下落。”
祁连心里“咯噔”了一下──江裴遗没有解释他们是怎么发现赵霜是凶手的,所以市局的其他同事还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但是祁连是三个人之一,立刻就明白了“今天凌晨”意味着什么。
……但不管是林匪石还是江裴遗,都是他不想也不敢怀疑的人。
林匪石成天游手好闲,活的非常与世无争,爱好是拈花惹草和招猫逗狗,好像只要天不塌下来就不会影响他逢人就笑的好心情,跟“犯罪”实在不沾一点边儿。
江裴遗就更不用说了,连市局领导都要敬他三尺,能让犯罪分子隔着半个地球闻风丧胆,据说还是烈士子女,一身挡都挡不住的凛冽正气,除非被魂穿了才会给坏人通风报信。
祁连思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到“赵霜走了狗屎运”的头上。
准备散会的时候,林匪石凑在旁边小声求夸奖:“江队,我这次表现的这么好,不当众表扬我一下吗?”
江裴遗想了想,淡淡道:“你以后别出外勤了。”
说完,他起身走出办公室,留林匪石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这是哪门子表扬?
祁连在一旁贴心地说:“江队的意思可能是,你比较适合脑力劳动。”
林匪石顿时懂了,眼里露出一点微妙清澈的笑意,宠溺又无奈地摊了一下手:“明明想夸我,还要踩我一脚,总是口是心非,真是拿他没办法。”
市局众人:“……”
江副可能未必是人,但林队是真的狗。
──全市局的人都知道你俩都好到“同居一室”了,还搁这儿装什么纯情大尾巴狼呢!
晚上回家的时候,林匪石在江裴遗家门踌躇了半秒钟,然后还是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林匪石的骨裂好的差不多,完全可以自力更生了,再在江裴遗家里“借住”未免不像话,但是由着那一点旖旎留恋的心思信马由缰,每次想告辞的时候,话音在舌尖滚了两圈,总是说不出口。
“……过两天再走吧。”林匪石无奈地想。
江裴遗好像也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上次去买新的日常用品都是两人份的,仿佛林匪石一直住在这里也没问题。
林匪石一边美滋滋地窃喜,一边又忍不住无声叹息──如影随形,到底还是有诸多不便。
江裴遗洗澡的时候,林匪石出门买了一点夜宵,想跟他晚上一起吃,结果走夜路不慎撞见鬼──回家的时候发现似乎是被人尾随跟踪了。
林匪石垂眸望了一眼地上若隐若现的影子,没有马上从大路回家,转而进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巷口。
他大概知道跟踪他的人是谁,想了想,还是没给江裴遗打电话,双手插在兜里,毫不防备地继续往前走。
行至半路的时候,一阵迅疾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匪石后颈猝然一痛,“咔”的一声脆响,他眼前完全黑了下去,被两个人粗暴地扛上了一辆面包车,在漫漫无边的夜色中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匪石:一场夜宵引发的惨案
没写到掉马,下一章一定QAQ别打我
刚刚翻了一下评论,发现有几个以前每天都给我评论的小可爱不见了TAT伤心太平洋
第53章
江裴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披着浴袍走出门,姓林的流氓今天居然没有歪在沙发上臭不要脸地欣赏“美人出浴”,卧室厨房都没人,江裴遗拿起手机,不出意外看到林匪石给他发的微信──
至今没有备注的“纯情男大学生”:“我买夜宵去了!”
时间是10分钟之前,按照林匪石平时的尿性,出门浪荡没有一个钟头基本上回不来,江裴遗垂着眼回了个“嗯”字,又提醒说:“时间不早了。”
江裴遗玩了两把游戏,赢的没意思,然后有些无聊地把手机扔在床上,脱了浴袍打算换上睡衣的时候,右眼皮莫名跳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了,林匪石还没有回来。
窗外皎洁明月高悬,墨色夜空上星辰璀璨,雪亮银河印出浩瀚苍穹的轮廓,夏风在窗边簌簌呼啸,打的玻璃窗不停丁零当啷作响,仿佛在急促地传递什么信息。
重光市另外一个角落,虎背熊腰的大汉扛着昏迷不醒的林匪石走向灯光晦暗的地下室,路上跟旁边的人语气又嘲讽又酸溜溜地说:“啧,这种草包都能混成刑侦队长,我看老子当个公安厅长都没问题!”
他身边那人“噗嗤”一笑:“可不是么,早知道这绣花枕头这么好对付,就不跟你跑这一趟了!浪费老子享乐的时间!”
两人满腹不屑地走进房间,并不温柔地把林匪石放到地上,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冷水泼到了他脸上。
哗啦!
林匪石湿润的睫毛轻轻一颤,他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处境──头顶上的灯光格外刺眼,微小的浮尘在空中回旋飘荡,水泥墙面上覆着一层历久弥新的灰,房间里虽然开了窗,但是空气并不流通,应该是某种环形的地下仓库。
林匪石根本不像是一个被绑架的倒霉蛋,他处变不惊地原地坐起来,甚至还对面前两个男人友好地笑了笑,被水打湿的半透明的衬衫贴在胸膛上,映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林匪石的那张脸,受众只有全天下的女性朋友以及基佬同志──让铁直男去看,那就是嫉妒、敌视以及咬牙切齿。
大汉先是盯着他看了两秒,感觉没法从林匪石的五官下手进行攻击,然后就故意讽刺地对另外一个男人道:“我听说现在上流社会就流行这种斯文小白脸,等老大办完了事儿,卖给富婆肯定也能捞着不少钱,哈哈哈哈哈!”
旁边那人恶意地笑了起来:“你倒是想的长远,落在我们手里,他还不一定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
林匪石长的漂亮、精致,但丝毫都不女气,所以再不好听也顶多就是“小白脸”这个级别的了。
“我的去处就不劳二位关心了。”林匪石风度翩翩地说,他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有种从容不迫又傲慢高贵的气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脸上肌肉有一种瘦脸针打歪了的扭曲感,声音有些尖利地道:“在这儿费什么话,老大让你们把人带回去。”
林匪石心惊胆战地看了她两眼,并没有跟这种女士攀谈的欲望,闭上了想要油腔滑调的嘴。
三个人兴师动众地压着林匪石走出了房间,沿着长廊走到了最尽头,男人敲门的时候换上了一副忠实哈巴狗的腔调:“锟爷,人带来了。”
房间里传来一道低沉平稳的男声:“让他一个人进来。”
哈巴狗伸出爪子打开门,把人往里一推,“汪”了一声:“老实点!”
林匪石平日里就“弱不禁风”,粗人下手又没轻没重的,他没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直接撞到了墙上,五脏六腑一齐移位,在胸膛里来了一手“翻天覆地”,实在是痛死了,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一边伸手扯开两个衬衫扣子,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墙坐下,懒洋洋对站在窗边的那高大男人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上次说你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居然真的一语成谶。”
锟€€转过身,眉眼间带着某种望而生畏的阴沉,他轻笑一声:“林支队,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的脾气很好?南风只是一个例外罢了。”
“是吗?看起来你要有第二个例外了。”姓林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坐的非常惬意,他舒展两条长腿,语气又讥诮又轻慢地说:“我们都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不过我丧的要比你体面一些。”
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锟€€眯起狭长的双眼,像是有了点兴趣,“哦?”了一声:“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一年前缅甸牛角山那一战将‘黑鹫’打了个终身性骨折,再也飞不起来了,你的羽翼被连根拔起元气大伤,到现在也没能发展壮大──重光市内江裴遗一直在高处盯着你,你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偷偷摸摸地东拼西凑,搞出了这么一个四不像的基地。”
“年后你就一直想要寻求沙洲的庇佑,想方设法跟承影搭线,”林匪石似笑非笑地看着锟€€,他分明是坐在地上的,却仿佛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人,轻声清晰问:“──想跟沙洲合作,你连承影是谁都不知道吗?”
这就开始故弄玄虚了,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两条腿交叠,带着笑意问:“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承影吗?”
锟€€确实知道沙洲的幕后创建者在重光市局身居要职,但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林匪石,他坐在刑侦支队长的位置上,每天几百双眼睛盯着,更别说还有江裴遗跟他朝夕相处──没有人能在南风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林匪石也同样笑了起来,眼下浮起两道极为好看的卧蚕,挑眉戏谑道:“别这样,连大名鼎鼎的‘猎鹰’都被我精湛的演技骗过了,我会很有成就感的。”
锟€€脸上的假笑渐渐褪去,他走到林匪石的旁边,粗暴地单手提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字地说:“林支队,你想过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林匪石抬起眼睫,乌黑的瞳孔跟他对视,平日里的斯文有礼退潮般散去,露出压在最深处那冰冷而锐利的底色,他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啧,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地方吗──如果我不是沙洲的人,我怎么会知道原来让国际警察闻风丧胆的‘猎鹰’先生,竟然也有卑躬屈膝地求别人拉你一把的那一天。”
锟€€的眼里闪过一抹血腥的狠厉。
“算了,既然你想看证据,我就让‘鳄鱼’亲口跟你说吧,我记得你几个月之前跟他打过交道的。”林匪石懒洋洋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没被搜走的手机,通过一系列复杂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登录了一间聊天室,然后呼叫“鳄鱼”。
没过半分钟,一张中年男性的脸出现在林匪石的手机屏幕上,语气非常恭敬:“承影先生,有什么指示吗?”
林匪石这边的摄像头是没有打开的,不是谁都有资格看到“承影”的脸,林匪石不慌不忙地说:“出了一点令人尴尬的事故,锟€€把我当条子抓到他的地盘去了,并且对我的身份大感怀疑,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说完林匪石抬起把手机递到锟€€的手边,锟€€惊疑不定地接过手机,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居然是真的“鳄鱼”!
鳄鱼在手机里微笑着说:“你好锟€€先生,是否需要我带人过去当面谈呢?另外,承影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希望您可以礼节周到地待他。”
──那一瞬间锟€€脸上的表情真是相当好看了,可谓“五颜六色精彩纷呈”,不知道是想先吃了手机里的鳄鱼还是先吃了眼前的林匪石,然而他现在谁也吃不了,这半年时间内沙洲在重光市已经发展到其他势力无可抗衡的地步,是得罪不起的“大佬”。
锟€€三魂出窍似的盯着鳄鱼,好似要隔着屏幕把他的脸凿出一个洞来,许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用你跑一趟了,一定将承影完、璧、归、赵。”
鳄鱼彬彬有礼道:“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