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年叹气,他用掌心蹭掉了手背的血痕,又伸到他面前,“刚好我也必须去,你帮我处理伤口,作为感谢,我背你上去,行吗?”
“可是……”
这明显是不平等交易,沈宗年吃亏,他占便宜。
“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方法?”
“那麻烦您了。”姜恩眠打开药瓶,蘸了少许药水,轻轻托起沈宗年的手,在伤痕处小心涂抹。
沈宗年手背表皮有少量滑蹭和紫青痕迹,但创面不大,好在血迹很少,周围环境暗,姜恩眠也看不清,没给自己带来负担。
几个小时前,姜恩眠刚受过解烟渚的指导,现在处理伤口轻车熟路。
但他还在思考,这两瓶药水,有没有哪瓶能用在屁股上。虽然他目前没办法检查,但根据刚才的疼痛感和滑落的高度,大概能估测到,屁股八成是肿了。
担心手腕也有伤,姜恩眠提起沈宗年的袖口,而后,他手定在了空气中。
“怎么了?”见他不动,沈宗年问。
“没事。”姜恩眠的眼睛沈宗年手腕的珠串上转了三个来回,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您也拿了手串了。”
“嗯。”
“那位婆婆说,这个东西要戴够四十九天。否则,珠串持有人的愿望,就没办实现了。”
“嗯,会戴够。”
“不会觉得不方便么?”
“不会。”
没有什么给自己的手串找到一个愿意善待它的“主人”来得更开心了。
姜恩眠绽开嘴角,把棉棒收进垃圾袋,“弄好了。”
“谢谢。”
“不客气。”姜恩眠把药水塞回包中,伸开手,做了一个即将攀上肩膀的动作,“咱们出发吧。”
沈宗年嘴角的笑很浅,他拽下袖口,把那珠串仔细收进去,背上姜恩眠,继续往山顶走。
沈宗年的肩膀跟宽,姜恩眠双手扒在上面,搁着棉质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紧实的肉感。
姜恩眠又往上扒了扒。“我是不是有点沉?”
“太轻了,以后多吃点。”
“我吃的不少,就是长不胖。”姜恩眠勾紧对方的脖子,跟着台阶上下轻微起伏。
沈宗年感受着姜恩眠胸口压在他后背的坚硬感,“你话的说服力很低。”
“没骗你的,我真的很能吃,你知道我爸爸是厨师,做饭超级好吃,我以前是个小胖子,手都胖成球一样。是青春期以后才瘦下来的,就再也长不胖了。”
“你的厨艺也不错。”
“和爸相比差太远了。”姜恩眠帮忙拿着手电筒,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我刀法很差,总是担心切到手。”
“既然担心,以后就不要做。”
“那怎么行,我爸也不能陪我一辈子。”虽然这种话说出来有点心酸,但也是事实,“我总要多掌握些技能来照顾自己。”
重要的是,他还要照顾妈妈。
沈宗年等了几秒才说:“你可以找个能照顾你一辈子,不用你下厨房做饭的人。”
姜恩眠在沈宗年的肩膀处轻轻蹭了蹭,“也对。”
可说得轻巧,那种人哪有那么好找。
“您累不累?”姜恩眠打了个哈欠,“咱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不累,但你可以睡会,就快到了。”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姜恩眠好像也没别的事做。他醒着话还多,大老板应该不会喜欢叽叽喳喳的人吧。
山间的风清凉凉的,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脚步,姜恩眠贴在沈宗年背上,上下眼皮越来越近。
姜恩眠的手臂圈在沈宗年颈前,睡熟以后,拿着手电筒的手臂垂落下来,腕处的珠串跟随摆动摇晃。
姜恩眠鼻息间喷出的热气,在沈宗年的耳边一轮又一轮,他越喜欢,热气就越没完没了。
沈宗年收走即将脱落的手电筒,眼神停在熟悉的珠串上,“眠眠,你睡了么?”
“嗯……”姜恩眠的声音软绵绵的,嘴唇蹭在他后颈皮肤上。
“你上次说,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沈宗年语气很轻,仿佛是担心吵醒他一样,“你珠子里的愿望,与他有关么?”
姜恩眠睡得沉,他可能听到了其他人的说话,但也可能没听到。朦胧中,他只回复了一个很浅的,“嗯。”
*
寺庙的钟声响起,姜恩眠从沈宗年的背上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嗯,就在前面。”
姜恩眠抬头,眼前是寺庙的暗红色大门。
沈宗年停在门口,小心把姜恩眠放到地上,“脚怎么样了?”
“没事了。”姜恩眠原地转了转,脚腕的刺痛感已经消失,“解医生的药真的很厉害。”
“但还是更感谢您背我上山。”
沈宗年的状态看着还可以,但毕竟背着他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多少还是有些疲态。
“不客气。”
寺庙的大门打开,一名穿着灰色长衫的僧人走来,“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随着僧人的脚步,他们两个人被请到不同的房间。
参照安排,姜恩眠上了香,并做了跪拜礼,写下了心中的愿望。
【愿妈妈手术成功,平安幸福。】
姜恩眠把愿望折好,塞进指定木箱,而后,他取走了摆在桌台上,那个写着【安】的平安符,小心塞进兜里。
并再次进行跪拜礼,而后起身。
“施主,既然来了,不妨求个姻缘再走。”
姜恩眠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的,周围也看不到人,但他来时就发现了桌上另外写有【情】字的姻缘符。
也许,冥冥中真的是注定吧。
他拿起笔,继续写下另一行字。
【希望能找到他,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
进行跪拜礼后,姜恩眠收下了那枚姻缘符。
姜恩眠出来,沈宗年早在门口等待他了。
“沈总您好快。”
“嗯,我就一个愿望。”
“这么说的话,是我太贪心了,我有两个。”
“只要虔诚,就不贪。”
“那我就一点都不贪。”他比任何人都要虔诚。
姜恩眠看表,时间正好,所有都在他的计划内,“咱们走吧?现在可以做缆车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两个人往缆车出发地走。
姜恩眠所有的行程算得仔仔细细,唯独忘记算了一件事。
山顶缆车的开启时间是早上七点,可现在还不到五点半。
站在空荡荡的门口,姜恩眠尴尬笑了笑,“好像有点早。”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嗯,正好在这里休息会儿,山上的空气比山脚还清新。”姜恩眠在找到了一个靠着墙的石凳,他吹干净,把包放到旁边,对沈宗年招招手,“沈总,来这里。”
话说完,姜恩眠就有点后悔,沈宗年怎么说也是大老板,就这么和他靠边坐,好像不太合适。
但沈宗年没犹豫,已经坐到了他身边。
姜恩眠拿出包里的长款棉袄,一边盖沈宗年,一边盖自己。
“您困不困?”姜恩眠指着自己肩膀,“困的话,肩膀借给你用。”
沈宗年没动,只是转过头看着他。
“行了,咱们属于难兄难弟,您就别客气了。”姜恩眠主动托住沈宗年的头,轻轻靠向了自己的肩膀。
对方背了他那么久,借个肩膀不算什么。
对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的力度很轻,姜恩眠怀疑他根本没有用力,“没事的,您不用……”
后面的话,都断在了沈宗年闭着眼睛的侧脸上,高耸的鼻梁最先进入姜恩眠的视线,鼻息喷在他肩头无意间落下的蒲公英种子,柔软的白色绒毛,顺着呼吸的方向收收放放。
姜恩眠视线往下移动,停在他抿成一条缝隙的嘴唇上。总听人说,薄唇的人寡情,厚唇的人热情,那像这种不薄不厚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睡眠能让一个人卸下所有的包袱,回归到最自然的状态,此时的沈宗年脸上没有严肃和深沉,就只是一个处于疲乏状态的普通人。
太阳升起的光从他的袖口逐渐向上蔓延,越过了肩膀,最后落在了嘴唇。
他睡着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
周围叽叽喳喳的游客声吵醒了姜恩眠的梦,他睁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状态从沈宗年靠着他的肩膀改成他靠对方的。
“醒了?”沈宗年的声音在头边震。
姜恩眠猛地从他肩膀起来,他下意识蹭嘴角,心里踏实下来,还好是干的。
“抱歉,我给睡着了。”
“没事。”沈宗年起身,简单拍打身上的浮土,并把衣服收进姜恩眠的包里,顺势背在身上,并对他伸出手,“走吧,到点了。”
姜恩眠顿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嗯。”
他们乘坐的是最早的那一批下山的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