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有个alpha男友这事在学校还不公开,没告诉过其他两个室友,聂巍也不会自作主张说出去。
周念说:“不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马上赶回去。”
“出什么事了?”聂巍问,“别那么急吧,你现在买机票也得等好几个小时才能登机吧。你冷静点。”
侯乐生跟石辛也听见了,一个正在洗衣服,一个正在看书,都探过头来,问:“什么事啊?”
周念着急地说:“我问我爷爷借飞机去。”
室友:“……”
聂巍:“我记得私人飞机起飞也要安排航线的吧?不可能说飞就飞,你说不定还是买机票快一些。或者高铁。有时候还是高铁比较快。”
周念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确实还没用过爷爷的飞机,主要也没什么机会用得上。
聂巍也拎起一件外套穿上,在他将来出门时追上来:“我陪你吧。”
周念:“没事,你干你自己的事去。”
聂巍理所当然地说:“朋友不就是要在这时候起作用吗?要是我能视而不见,那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会儿我肯定得陪你的。不管有没有用。”
最后没买到现成机票。
私人飞机可以安排,但是得调度,也要等。只有高铁有最近的票,马不停蹄,接到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就上了高铁,坐票买完了,最后买的站票。
周念打这辈子没买过高铁站票,而且一共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全得站着,想想都觉得累,但为了早点去见爸爸,忍就忍了。
聂巍陪他一起买的站票,先问好了餐车在哪一节,上车就先带他去占座,好歹混了个位置。
刚坐定。
聂巍提醒他:“你有告诉沈峤青这件事吗?这么大的事,得跟他说一声吧。”
周念已经急傻了,现在聂巍一提醒,他终于想起来了,给沈峤青发了消息。
不知道沈峤青是不是在工作,没有马上回复他。
周念也不介意,闭目休息。车厢的灯一直亮着,睡也睡不安稳。大概过了五分钟,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周念接起电话,反正旁边是聂巍,也不需要躲藏。
沈峤青急他所急:“你爸爸出事故了?要紧吗?我现在跟导演请个假去找你……”
周念按了按额角,说:“不用,你来了也没用啊,你不是律师,也不是医生。我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买了高铁票。”
沈峤青:“你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多不安啊。你买高铁票买到卧铺了吗?”
周念:“这有什么好不安的。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聂巍主动陪我一起回去了,你专心工作就行。”
沈峤青那边突然没了他的说话声,倒是其他剧组工作人员吵吵闹闹的声响隐约传过来,周念感觉到沈峤青好像是在不高兴。
沈峤青说:“周念……”
刚开口。
高铁驶入漆黑密闭的隧道,风从窗外尖锐呼啸而过,掐断了信号。
周念一看,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算了,那就不接下去说了。
周念打算继续睡觉。
聂巍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眼罩,递给他,周念笑了:“你怎么还记得带这个东西?”
聂巍:“出门的时候我不是正打算睡觉吗?”
周念没跟他客气,问:“你有两个?”
聂巍把自己的外套帽子戴上,帽檐前面拉下来,遮住眼睛,说:“没,但我有帽子。”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周念头晕脑胀地踩在地面上。
饥肠辘辘,一身疲惫。
聂巍说:“吃个早饭吧。”
周念:“我一点都不饿,哪有胃口啊,赶紧去医院吧。你很饿吗?要么路边买点吃的。”
“我饿的。”聂巍说,“医院也得天亮才可以进去探病吧,你现在去了也没开门。”
他们就在车站外面的小卖部随便买了点早饭,周念给妈妈打电话:“妈,我到了,爸爸手术怎么样了?”
妈妈说:“昨晚紧急处理了下,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人醒过来一次,又睡着了。”
“医院几个科室的医生在开会商量怎么给你爸动手术。应该今天下午做手术。”
周念:“我马上打车过去。”
妈妈:“不用,我算着你差不多这时候出站,已经让张叔叔去接你了,应该到了,你看看附近,再打个电话给张叔叔。你过来的时候别着急,慢慢开车。”
周念心想,不愧是他的妈妈,这时候了还能把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
到医院已经是早上快九点了。
爸爸还在手术室里。
妈妈坐在走廊上,腿上放着个平板电脑正在办公,见到他来了,合上电脑。
周念问:“哥呢?”
妈妈说:“你哥还在路上,没你这么快,但上午应该也会到了。”
周念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妈大概给他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倒也不复杂,就是爸爸昨天下班自己开车回家路上,一辆超载的大客车违反交通规则,侧翻,他赶紧打方向盘,没完全撞上去,还是被压到了车头。
双腿粉碎性骨折,身上也有多出骨折和内出血,幸好被送进医院的还算及时,暂时抢救过来了。
周念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实感。
前几天他才跟爸爸通过电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转眼就躺在了病床上奄奄一息。
他陷入在一种茫然中。
妈妈与他握住手,说:“别怕,没事的,有妈妈在。”
从小就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妈妈爸爸都会给他顶着,还有个哥哥宠着他。
但看着妈妈没有化妆,熬了一晚上而显得无比憔悴的脸庞,周念第一次发现,妈妈开始老了。
他一岁时被收养,那时妈妈三十七岁,现在他二十二岁,妈妈竟然已经五十八岁了。
她已经是保养得很好的女性了,时常做个医美,保持锻炼习惯,比起同龄人要看上去年轻许多,但此时却仿佛能看出她本来的年纪了。
周念第一次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该长大了,也是时候慢慢成为爸爸妈妈的依靠了,起码在这时候,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在故事书上读到爸爸妈妈是会变老的,甚至会老死时,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妈妈,一定要妈妈答应他不可以变老。
妈妈快笑死了,还把这一段录下来,有机会就拿出来播放,对他进行公开处刑。
周念坐下来,俯身过去,抱住妈妈。
妈妈愣了一下,回抱住他。
一个拥抱让妈妈看上去没那么紧绷了,还有空问他:“怎么小聂也跟着回来了?”
聂巍主动说:“趁机翘课。”
周念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马上收住笑容,现在笑真不是个好时机,他明明也没有幽默的心情。
但担心爸爸的感觉跟他想笑的感觉像是出于两个世界,他在这两个世界的夹缝之间,一时之间还找不清自己的定位,精神有点恍惚。
不祥的预感像是一片无形的阴云,沉甸甸地悬在他的头顶,随时可能会砸下来。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努力想了一下,依然想不起来。
这时,反而是妈妈爽朗地笑了两声,开玩笑说:“倒是被你们两个小朋友找到借口不上学了。”
妈妈浑若无事地开始问起了他们在学校的生活,学业,实习,什么都问,问得没东西可以问了,又问他关于沈峤青的事。
周念感觉她一直在走神,好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就是不停地问,不停地问,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罢了。周念便一一回答,如实说。
之前妈妈对沈峤青的事还是在生闷气的,现在却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了,她恍惚了一下,忽地说:“哦,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喜欢吧。”
上句不接下句。
这样乱七八糟地聊了两个小时。
周尧回来了。
他看到等在手术室外的还有个聂巍,不由地怔了一下,扫了聂巍一眼,再步伐稳健地走上前来。
周念迎上去:“哥,你可算来了,手术都快做完了。”
周尧刚要开口问,还没问,手术室的红灯转为了绿灯€€€€手术结束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不多时。
做完手术的周家爸爸周宏平戴着氧气罩,仍是以术后昏迷的状态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还需要在ICU里观察一两天,假如没事再转出来。
一天后。
爸爸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说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第二天早上搬进了单人间病房。
虽然可以请护工,可是肯定没有他更尽心。
搬过来一天,周念觉得自己最空闲,表示自己来陪床,让妈妈可以回家拿衣服和洗漱用品,哥哥也休息一下。
半夜,周念也没睡熟,每隔一会儿起来看一看,第二天早上护士过来做检查,发现爸爸的情况又不太稳定,给了药还一直不退烧,还越烧越高了,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进门就发现有哪里不对:“这屋里有omega?”
周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是我。”
医生有点生气:“我还以为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家属,信息素当然会对体内的激素平衡有刺激影响,你不该进来的。”
周念:“我没在发热期的。”
医生:“那也不行。”
周念感觉心尖被细针长长地扎刺了进去,他脸色苍白,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黏糊糊的。
他内疚地说:“我、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