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也会伤心 第9章

他听伍执冷硬却清晰地叫了一声:“哥哥。”

只是配合的表情,比自己还僵硬。

就这样,燕殊被伍执半拥着进了伍家大院,一路在哥哥的视奸下,差点顺拐。

伍家大院和A区其他贵族的府邸十分不同,没有华丽的院落和奢美的建筑,只有一栋普普通通的三层小楼,很像军队里常见的那种宿舍楼,走进细看,都能发现浅黄色的墙体,被时间冲刷得有些掉漆。

院里空空荡荡,楼前有一个圆形的水池,内有假山,左面有一间很矮的小房子,像是狗屋,后面是一小片菜园。

走进大门,屋内装修虽简单,但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采用的新中式风格,东西的布局颇为典雅。

燕殊环顾一圈,心想,这里还真是符合老将军的风格。

这时,从二楼上下来一个人,长相斯文,和伍执有几分相似,但多了许多老成世故,他看向门口时,立马满脸堆笑,前来迎接:“燕先生,小殊你们来啦?”

燕殊看燕烈微一颔首,回了声:“久等,伍总。”

原来,这就是伍执的爸爸伍念平。

伍念平显得很是热情,姿态放得很低,他跟燕烈寒暄了一阵。

中间也照顾到燕殊,语意间不乏对这个“儿媳”的赞美,但全程和伍执没有半点互动。

见聊的差不多,他微一侧身,左手向前一比,招待他们上楼:“快来快来,父亲在楼上等你们呢,说一直仰慕燕先生大名,也早就想见见小殊了。”

于是一行人起身往楼上走去,伍念平这时才好像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儿子,催促道:“你也是,还愣着干嘛?记得照顾好小殊。”

燕殊走到楼梯拐角处,听到自己的名字,无意间向下撇了一眼,他看到最后面的伍执,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抬起他浓黑的眸,看着父亲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燕殊隐隐有种感觉,伍执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

在他调查的日志里,大多是关于伍执参军后的事迹,这些在军事论坛里偶尔能翻到,但关于伍执家庭情况,他了解得很少,主要是他不怎么在A区住,这些贵族秘辛他也很少八卦。

果然,之后在饭桌上,他的想法进一步得到了印证。

燕烈在见过伍将军和伍家两兄弟后,推说自己晚上有重要会议,没有参加晚宴就先行离开了。

他的目的是看看弟弟,帮弟弟撑个场面,送完贺礼,自然功成身退,况且晚上的寿宴其实是个家宴,他在多少有些别扭。

伍家阵仗很大地送走了燕烈后,好像集体完成了什么任务,除了伍老爷子精神矍铄地给燕殊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其余人都如释重负一样泄了口气。

伍念安一家在三层休息,伍念平不知道去哪了。

院子里伍开同跟燕殊聊完了池塘里的鱼,又聊了菜园里亲手种的果蔬,兴致勃勃。

伍开同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最钟意的小孙子怎么这么快就闪婚了,不过他倒是乐见其成。

他很喜欢这个“孙媳”,虽然看着不太结实,但漂亮知礼,和自己志趣相投。

他细白的手腕上,带着那块制式精巧的手表,那是自己受勋时,联邦政府特制颁与自己的。

他小孙子随了自己的倔脾气,但身体条件好,绝对能在军队有一番作为,现在成了家,自己却两袖清风,没什么可传给他的,思来想去,老爷子决定把这块表交给他,希望他像珍惜家族荣誉一样,珍惜他们的家庭。

正说着伍执小时候怎么霍霍这院里的丝瓜藤时,一个勤务兵进来报告,说将军该吃药休息了。

老爷子毕竟七十高寿了,血压一直偏高,每天两点到三点这会儿都要吃完降压药,睡上一觉。

“小殊,那你去找伍执吧,晚上爷爷再给你继续讲,那小子小时候的荒唐事。”

燕殊腼腆地笑着:“好的,爷爷快先休息吧。”

第12章 捡到他

勤务兵扶着伍开同回了楼里,院子里就剩他一人突兀地站着,周围一下从热闹回归安静。

刚才来的时候,勤务兵把燕殊的行李放在了伍执房间,可能觉得他们已婚,不用另备客房。

燕殊当时一直在见伍家的人,也没跟着去,所以并不知道伍执房间在哪。

燕殊第一次来伍家,本就有些生怯和忐忑,如今像被人丢弃在这陌生的院落里,无人来捡,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说是来参加家宴,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这个家的一份子。

伍执是他和这个家唯一的联系,所以爷爷刚才自然而然,让他去找伍执,可爷爷并不知道,自己至今,也没有伍执的联系方式。

阳光刺得他脸上皮肤有些微疼,他慢慢地走到假山旁的阴影里,看着鱼池里偶尔才动一下的鱼,在午后安逸的庭院中,恍若有种无依无靠的凄凉感。

正“游荡”着,他脑袋上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燕殊抬头,入眼的是一把普通的军用伞,沿着伞柄向下,执伞的手,骨节分明遒劲有力。

“不是说,最好不要被晒到吗?”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喘着说。

燕殊从伞底只能看到他线条优越的下巴,认出这是伍执。

燕殊停了几秒,把一种刚才还没有,但见到伍执却突然泛起的哽意忍了回去。

“啊,我…忘带帽子了。”

被爷爷拉出来的时候,他确实没来得及拿遮阳的帽子。

伍执把伞给他递了过来,“这都能忘,先用这个吧。”

燕殊接过来,把伞撑好,脸上的刺痛瞬间好了不少,“你去哪了?”

“喏,溜它。”燕殊这才看见伍执另一只手正牵着一条粗黑的绳子,一只半人高的德国牧羊犬从他身后跑了出来,伍执正有些吃力地拉着它。

“你哥一走,老爷子就拉着你去后院聊个没完,养花种菜这些我又不懂,就去溜了溜巴鲁。算着时间差不多他该去休息了,就回来接你。”

这迟来的报备,给燕殊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气愤,而是“原来他没有不管自己。”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燕殊从伍执身上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吊桥效应,也许这里并不危险也不刺激,但对于一个内向孤僻的人,陌生的环境也足够令人心悬,唯一熟悉的那个人,理所应当,就成了他全部依傍。

“这样啊”,燕殊整理了心情,斟酌着开口:“那个,方不方便通过一下我的终端呢,这样我找不到你的时候,也比较好联系。”

伍执听了,表情像是诧异,又像迟疑。

就在燕殊以为他果然要拒绝的时候,伍执拿走了他手腕上的终端手环。

他在上面一通操作,又在自己的终端上点了几下,把手环还给了燕殊,然后转身拽着巴鲁往狗屋走去。

燕殊回过神,戴上了手环,在瞥到上面通过的权限时,瞬间定住。

他本意是想让伍执通过一下好友申请,这样可以和他发光信。

但伍执刚才给他添加的居然是…配偶权限。

“好了走吧,别在外面晒着了,先回我房间。”

伍执把狗绳拴好走了回来,接过他手里的伞,示意他跟上。

直到坐在伍执房间的大床上,燕殊还有点懵懵的。

刚才alpha把他带进房间,说了一句:“你随意”,就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这个房间空荡异常,只有伍执小时候的一些奖状,其他连个相框都没放一个,没什么可参观的。

燕殊简单收拾了行李,之后不敢乱动,坐在屋里唯一的床上对着终端发呆。

他刚才通过了自己的配偶权限,意味着以后自己将共享他的个人信息与定位、他们的紧急联系人也会变成对方。

燕殊带着一点新奇和兴奋,点开了光信里自动置顶的新的名字WZ。

伍执的光信头像是一片森林,封面是默认的背景色,朋友圈除了一些战事新闻几乎看不到别的…

他是不是太懒了点,怎么比自己这个没什么朋友的人还要敷衍。

没一会儿,伍执洗好了出来,只穿了个背心,脑袋上还搭着毛巾,胡乱地擦着。

屋里没别的地方可坐,他挨着燕殊坐在床边。

这么近,燕殊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微热的蒸汽,带着一点白松的味道。

“在看什么呢?”他问得稀松平常,全然不似燕殊此刻的紧张。

燕殊收起终端,努力表现得正常一点,忽略耳边轰鸣的心跳,“没有,嗯…这个房间怎么这么空啊。”

伍执扫了一圈屋里,“我爸再婚以后,我在爷爷这里住过几年,后来去了部队,基本就不太回来了,这边没放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奖杯么?”

燕殊指着桌子上唯一的摆设物品。

伍执起身拿起奖杯,摩挲着杯身,神情怀念地看了一会儿,“嗯,高中时候第一次参加战队模拟赛得的。”

那时他渣爹刚娶了青薇,嫌自己碍事,就把他放到了爷爷家。

也正是那段时间,伍执接受了部队的熏陶。

他爷爷虽然古板严厉,但在他的指导下,他的战舰操作和格斗技巧都学的很快,在学校举办的战队模拟赛中一举夺冠,这也让他对考入军校,加入真正的作战部队产生了特殊的向往。

“优秀。”燕殊真心实意地佩服。

伍执淡笑,把奖杯拿给他看,“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你不是画画也挺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燕殊有点羞赧,“我?和你拿奖差不多大的时候吧。”

伍执不解:“画画不是都要从小就练习吗?”

“嗯…可我在高中才有的助视器,所以起步比较晚。”

燕殊很小的时候,世界一片模糊,这让他对光亮和色彩充满向往。

有了助视器以后,他开始享受徜徉在艺术世界里的感觉。

他的美术天分遗传了妈妈,即便起步略晚,但在联邦最好的老师的指导下,又经过四年专业学习,燕殊的画艺已是有了相当的水平。

伍执两手向后撑在床上,长腿一伸一屈,难得和他闲聊起来:“那你在学校要怎么上课?”

“我的课都是在家上网课学完的”,燕殊垂下眼,睫毛根根分明,落寞地忽闪了两下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可以在学校上课,过集体的生活。”

“和同学们一起学习、运动、郊游,这些我都没有体会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时在画室画画,会突然觉得,要是有个朋友能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你…”

听伍执语塞,燕殊赶紧补充说:“哦,不过后来在美院上大学的时候,有参加过社团的团建,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怕自己不小心流露的情绪,太过消极。

其实燕殊并不觉得自己特别孤独,他只是习惯了这种独来独往的生活。

但当真正和别人谈起时,眼中流露出那种异常艳羡的目光,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在别人看来吵吵闹闹,热忱又肆意的学生时代再普通不过,而燕殊却没拥有过,他的青葱岁月里唯有寂寥与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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