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也会伤心 第30章

伍执站在他身前,还为他挡着太阳,听到他的问题,有些发懵。

他刚才看燕殊睡梦中紧皱眉头,就稍微释放了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希望可以安抚到他。

果然,燕殊的眉头过一会就舒展了,呼吸也逐渐平稳。

但没想他突然又醒了,伍执赶紧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一丝一毫都不敢泄露。

他以为燕殊醒来看到他,应该是横眉冷对,怒斥指责的。

可没想到,燕殊却软软地看了过来,还问他奇怪的问题。

“...你,大概是做梦了。”

没有起伏,冷硬感的声音,燕殊的意识渐渐回笼,脸上自然柔和的表情,变得紧绷。

这是伍执本就预料到的,他急忙解释:“我带了抑制贴和止咬器,你别...害怕。”

但燕殊仍是快速起身,往后退着。看到伍执的第一反应,是恐惧,燕殊也控制不住自己。

“我...是来道歉的。”

伍执站在原地没敢动,但看着燕殊的动作,心里抽痛。

燕殊隔着廊亭看着伍执,发现伍执确实带着,黑色金属制的止咬器。这个alpha现在是清醒的,有了这个认知,燕殊逐渐冷静。

这个礼拜以来,燕殊一直把施主任的医嘱遵守得很好,他保持着平静的心情,积极乐观的接受每一次调整和治疗。

但实际上,没有人知道,之所以可以这样,是因为刚住进来的前几个晚上,燕殊根本就没有睡过,他把很多事情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是想通了。

其实他和伍执之间,根本不用这么长时间去纠结,很简单,这只是一个不爱的故事而已。

他终归要为自己愚蠢的执着埋单,虽然带着钻心剜骨的痛,但心死以后,也不失为是一种解脱。

既然起因是他,那也该由他给这段关系松绑,恰巧伍执今天来了,那就今天说清楚吧。

燕殊稳住后退的脚步,用了几秒,把心中做好的决定默念一遍,才对伍执说:“上楼坐坐吧。”

燕殊的表现,比自己想象中沉静得多,这反倒让伍执不安的心更加忐忑,他觉得自己从没像今天这么诚惶诚恐过,哪怕是选拔,心里都没这么打过鼓。

燕殊转身往楼上走,伍执跟在他后面,进了三层的病房。

燕殊进到房间,先将带进来的花拆了包装,用一只精致的花瓶装好,放在床头,然后他走到摆放物品的小长桌。

“喝点梨汤吗。”燕殊像招待客人一样,询问伍执。

伍执木木地点了点头,看燕殊从一个很大的保温瓶里,倒了一杯梨汤递了过来。

“田叔总是会带好大一瓶,我喝不完,正好帮我分担下。”

燕殊说得稀松平常,像是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一样。

伍执看着这杯梨汤,有种死囚犯行刑前,最后一顿晚餐的感觉。

他心底一片慌乱,也忘了昨晚打得那么多的腹稿,只捡着最重要的事情,先告诉燕殊。

“燕殊,对不起,那晚...所有的一切,是我不对。”

燕殊小口€€着梨汤,浓密的睫毛掩住了暗金的眼眸,但从他的动作来看,堪称平静。

第48章 心的牢笼

伍执见他没反应,就继续往下说:“参选稽和的事情是爷爷阻止的,和你没关系,还有...我当时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以为你...”

“总之,是我误会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你。”

燕殊逆着光坐在窗前,与梦境里那个高贵的天神相重合,整个人显得很朦胧,只是现实中的他,嘴角平直,眼神空泛,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伍执一时分不清,他这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因为顿感症无法做出表情,正犹疑间,见燕殊把手里的保温杯放了下来,轻启双唇:“嗯,你的道歉,我接受。”

燕殊的目光重新又聚焦到伍执身上,“我确实停了抑制剂,但那是为了腺体恢复,绝不是要…故意去招惹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伍执连忙承认。

“嗯,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些事情,有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燕殊的声音很轻很软,不带悲愤,也没有谴责。

但这却让伍执的心里更难受,唯一想做的,就是真诚告解与忏悔。

“好,你问。”

“开始时你很抵触,后来却愿意带我去了爷爷的寿宴,我没想通,是为什么?”

没想到燕殊要诘问的正是他最卑劣的算计,伍执只能僵硬地照实回答:“当时为了让我好好联姻,伍念安在部队强制给我请了假,我要是想回去正常参训,就必须...”。

燕殊思考了一下,像被点醒,接着他的话帮他说了下去,“就必须和我恩爱和睦,否则怕影响伍家的融资,是吗?”

伍执艰难地点了点头。

思路突然顺畅清晰,难解的谜题一一有了答案,燕殊接着说:“那我就懂了,练习表情,假装亲密,帮我贴抑制贴,这些都是为了不让你家里人看出破绽...”

伍执无言以对,只能再次点头,“…但也不全是这样...”

“那更早的时候,你嘱咐我收好证书,其实是怕我弄丢了,离不了婚吗?”燕殊没让他说完,继续问了下去。

伍执差点忘了,一年前,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他那时抱着阴暗的心里揣测燕殊,迫不及待想离开鸟笼,由于联邦的离婚法案有特殊规定,所以他提醒燕殊收好纸质证书,确实是抱着要离婚的心思的。

这个头,伍执真的再也点不下去了。

但燕殊已经看出了答案,“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想好了要离婚了...”

燕殊的问句里没有太多波澜,只带了少许讶异和果真如此的感慨。

相比之下,伍执反而更不淡定,“燕殊,联姻的事情,一开始我确实没有摆正心态,总想着逃避,浪费了你的感情。”他语速难得快了起来。

“后来,因为参加稽和的选拔,我顾虑很多,也...没能好好对你...,对于这段婚姻,对于你,我都有愧,我向你道歉。”

在这些无法否认的,曾有的恶意面前,伍执再诚恳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他都觉得自己该判死刑。

然而,燕殊只是双肩微塌,苦笑着吁了口气,“也不都怪你,喜欢本来就是强求不来的,是我明白得有点晚…”

这是一句并不需要回应的自嘲,说完燕殊如释重负一般感叹:“不过好在,也不算太晚。”

他走向床边,轻轻拉上了半边窗帘,然后来到床头柜前,打开了最上面一层的抽屉。

燕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盒子,把它递给伍执,“我问过了,答应融资时,我哥哥确实开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公司股权,另一个就是这段联姻,给你造成了困扰,这是事实。”

燕殊像一个一丝不苟念着判决书的法官,沉静地宣布:“就当我们扯平了。”

“这个还给你,我们离婚吧。”

胸口在一瞬间被汹涌的酸楚淹没,伍执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才切实感到了什么叫懵得发晕,手不自觉地细微颤抖。

那是他送给小鼹鼠的那条铂金链子,他曾经在白露星的院子里,亲手给他戴在助视器上,那晚有很多星空萤,那天也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小鼹鼠一直很珍视地戴着,现在把这个还给自己,那代表着,他们真的结束了。

不是的,没有不喜欢,这中间,我也是动过心的,只是…只是,好像都被我搞砸了,对不起,可不可以原谅我…

这样的话,伍执想说好多好多,可一抬头,视线正对上摆在床头的,那捧杜泉刚送的蓝色小花。

堆在喉头的话,变得发咸发涩,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燕殊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继续冷静地安排,“你放心,融资不会受到影响,手续的话…等我出院了,我会让田叔联系你的。”

是了,他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生活,合适的恋人,自己这样的罪人,就不该再去打破他重新拥有的幸福。是自己没有珍惜那唯一一次的机会,只给他带去了不幸与黯然,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原谅?

罪人就只配老实忏悔,接受惩罚。

审判的结果和自己的想象毫无二致,伍执这时竟然不再忐忑,甚至还能想到,燕殊离开自己,会走向更阳光的、轻松的生活,自己应该要从容一点接受结果,要带着祝福和燕殊告别。

原来董陆一分手喝醉时说的是真的,人在心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是麻木又清醒的。

缓了好半天,伍执被揪起来的心,在这样的自我暗示下,总算恢复跳动,他起身,声音仍有些不稳,“我知道了,祝你幸福。”

之后燕殊又说了些什么,可能和离婚程序有关,但他没有专注地去听了,他脑子里一直跑神地在想,今后,留给自己的,是不是就只有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了?这心的牢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打开。

伍执回神的时候,听清了燕殊说的最后两个字,“不送。”

之前已经说过再见了吗?还是小鼹鼠根本就不想说再见了?

伍执不太确定,他像个行尸走肉,到了楼下,才发现那个可怜的盒子,已经快被自己捏得变形。

心心念念的自由,实现了,可现在他宁愿不要了,因为代价真的太大了。

他觉得心里仿佛漏了一个洞,冷风刮进胸膛,带着血肉,摧枯拉朽。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伍执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权限卡,给肖泓打了电话。

傍晚,还在那个老地方,肖泓赶来了伍执所在的包间。

一进屋,omega差点被满屋缭绕的烟雾给呛死,也不知道这孙子在这呆了多久,一地烟头,再看桌上,七八个空酒瓶倒在那里。

窗外正是夕阳西下,洒在墙上的余光里,有个举着酒瓶猛灌的剪影,就是他那个兄弟没错了。

肖泓往里走,凑近一看,伍执侧着脸,满是灰败颓丧,眼中迷蒙,不像是醉意,倒像是失意。

他从没见过这个从小冷硬精悍的兄弟,失魂落魄到这个样子。

只一眼,肖泓就知道,他这兄弟,肯定出事儿了。

第49章 肖哥,人间清醒

“你特么找我来,不会是让我给你收尸的吧?”

肖泓一脚踢开一把椅子,大剌剌坐了上去:“有事儿说事儿,收尸的活,你找董陆一。”

伍执靠在椅背里,一只手还掐着烟往嘴里送,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逸散,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肖泓用手挥了挥,拨开烟雾,才发现这人嘴角是挂着丝笑的,只是这笑意很轻,透着疲倦,像是听到刚才自己为了调动气氛而说的话,做出了力所能及的回应。

这孙子不是装抑郁,看来是真抑郁了,怎么隔了一天,就垮成这样了。

肖泓暗自琢磨,肯定和燕烈他弟弟有关系,但他对这俩人的事知之甚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刚坐下,肖泓看到桌上随意摆着一个银白盒子,盖子已经打开,他顺手拿起来看了看。

“这链子,是你送人家,人家没要?”

伍执转头瞟了一眼,淡淡回了一句:“要了。”

“那怎么还在你这儿?”

又是一个烟圈,“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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