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想了想,只有一个人说过要给自己写信。
本以为他就是说说的,没想到…
燕殊立马放下手中的画笔,从田叔手里接过这些信,当看到信封的落款都是稽和的标志时,他的脸上焕发出少见的红润光泽。
“没错过什么,谢谢田叔,如果之后还有,麻烦您帮我收好。”
“好。”
小少爷一脸笑意,心盛激昂的样子,田叔料想应该是自己想的那样,刚才他也看到那信上有稽和的字样了。
上次伍执来时,田叔看他那低落寞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可能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花心纨绔,玩弄感情。
但他和小少爷间该是有什么误会的,唉,真希望这些孩子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快快重归于好。
贴心地退出院子,田叔转身时笑得很是欣慰。
外面有风,燕殊抱着那些信回到了楼上,他头一次鞋都没脱好,就跳到床上。
按时间的顺序,他把这些信摆放成了一个扇形,短暂欣赏了一下,就迫不及待拿起第一封读了起来。
伍执的第一封信,是解释写信的目的的,他说本来也想学燕殊之前那样,用小卡片的方式,来让燕殊更了解自己的,可无奈确实没有绘画天分,所以小卡片的方式搁浅了,只能用最朴实无华的信件来介绍自己,传递思念了。
之后的几封,燕殊打开,写的果然都是一些个人情况的相关介绍,包括了伍执的经历,住过哪里、在哪里上过学、很是详细。
其中有一封是关于家庭情况的,除了燕殊已经认识的伍家人,伍执还把小时候曾去寻找过生母的事情告诉了燕殊,他列了几个“嫌疑人”,但最后被伍念平搅和得无疾而终了,燕殊能感到,伍执对母亲还是有期盼的,并不像表现得那么冷漠。
后面还有一封介绍了伍执的交友情况,伍执在信中特别声明,自己除了第七舰队的几位战友以及董陆一、肖泓两个发小外,其他狐朋狗友一概没有,从小到大都非常清白,完全不像燕烈在外界给自己打造的人设那样。
虽然和董陆一熟,但他没有去不良场所的嗜好,伍执甚至还把两个发小的相关情况也写给了燕殊,格外谨慎和认真。
伍执的信,非常有他个人的风格,内容简单明了,基本一封围绕着一个主题,都是些日常琐碎的内容,文风嘛,平铺直叙,字里行间鲜少有甜言蜜语,也不会用太多修辞比喻,燕殊都能想得到,他写这些时不苟言笑的样子。
虽然平淡了些,但每一封都贵在真诚,里面有很多是伍执鲜少向外人展露的东西,所以每一行燕殊都有很认真地读过去,他趴在床上反翘起腿,脚腕相交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撇嘴的,显然十分受用。
在这之后,每隔两三天,燕殊都会收到来自稽和的信,现在他已经不再等田叔去拿了,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信箱那边转一圈,这已经成了他每天最大的期待。
再寄过来的信里,伍执写的大多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回忆。
有关于伍念平和青薇带来的欺骗与伤害的、有关于爷爷对他一生理想抱负的影响,但更多的,是关于和燕殊在一起那一年的记忆与感受。
伍执对于没有第一时间记起来燕府酒会的事情,向燕殊表示了歉意,他说,回忆起那天带燕殊去看星空荧,其实也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的,毕竟他从没带别人回过白露星,也许那时燕殊在他眼里就是不一样的,只是他太傻,没有发现。
伍执还告诉燕殊,在谷雨星陪燕殊练习表情的时候,就有觉得燕殊很可爱了,当时意气用事,不敢承认,只敢在一起去爷爷家祝寿时,假借醉酒把燕殊留下,第一次同眠共枕那晚,他一直没睡,主要是因为心跳太快,咚咚咚地吵得他根本无法入睡。
第131章 肖哥来了上
(上章最后一段没粘贴上,漏发了,对不起,补在这儿了)
最新拿回来的一封,是说燕殊去找伍执做游戏的那天,伍执说自己一直在楼上听着,知道楼下吵着说什么惩罚,本来想拒绝的,但一看见燕殊软声求他,就把持不住原则下了楼,还喝了明明知道会很难喝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许许多多这样的心声,被汇集成文装进一个又一个牛皮色的信封里,它们成为了只有燕殊才能知道的,alpha的“独家秘事”。
那个耿直严肃,倔强冷漠的伍执,以这样笨拙而温暖的方式,履行着所谓的“追求”,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方式,像潺水细流,暖意和期盼每天都在多一点,很窝心。
燕殊也很想写一些回信,可是他不知道伍执现在到底在哪,来信的地址显示是稽和,但燕殊肯定,这只是从稽和转寄过来,具体地址,无从知晓,没有办法,燕殊只能选择在终端上回复。
每读完一封信,燕殊都会给那个森林头像的人回复一个小表情,这个表情是燕殊自制的,用的是当初自我介绍那张小卡片上自己的形象,灰色礼服笑得憨憨的小鼹鼠举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已读”两个大字,可爱得紧。
有时读到有感触的地方,燕殊还要写上一两句点评,并在信息前标注好,回应的是哪一天的信,简直比批改作业的老师还认真。
尽管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对方的回应,但燕殊一直孜孜不倦地这么做着。
他的想法很简单,伍执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可能很忙很忙,根本看不见这些信息,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等那时,伍执一打开终端就能看到自己已经读过他那么多信了,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毕竟作为一个严谨的审核官,自己可是很努力在工作了。
*
日子一天天过,准备参加画展的作品,大部分都被装裱好放在玻璃画房里,只有一幅一直摆在画架上,修修改改,将近磨了两个月,燕殊才勉强觉得满意,不是发挥不好,而是燕殊对这张画的自我要求格外的高。
厚涂渐进尾声,用湿颜料拖出山峰的阴影,再强化一下视觉焦点就可以完工了,可就是在这时,伍执的信却突然断了。
伍执的信并不是每天都有,隔两三天一封其实很正常,田叔这样劝慰。
但燕殊根本没在听,他脸色很差,非常笃定这就是“断了”。
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最后那一封信,很突兀,上面不再有甜蜜的回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类似交代的话,同时寄来的,还有伍执手里持有的那本结婚证书。
窗外是阴沉的夜,没有繁星也没有月光,燕殊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这阵子因为准备画展,燕殊的精力被牵扯了大半,再加上伍执的信像定海神针,让燕殊对两人的关系不再那么焦虑,所以他一直没有仔细去想。
然而现在燕殊不得不把大脑清空,把伍执的行为细细琢磨一遍,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首先是那枚戒指,戒指的尺寸和样式明显不像临时起意随便买的,应该是伍执回到首都星后托人定制的,那么…既然他可以去定戒指取戒指,为什么不能用终端联系自己呢?
再来就是眼前的这些信,信里的内容细腻真挚,满满都是伍执对过往的回忆,可他却从没有说现在的事情,作为追求者,更是半点不提对以后两人的畅想,这…正常吗?
最后…最后是剧场里重遇的那天,伍执的拥抱很有力,吻也蛮横,这都和之前感受过的一样,但燕殊就是觉得他那天有哪里不一样,是哪里呢?
对了!
是他眼神里若有似无的悲伤与决绝,还有他说的那句“不等我也没什么关系…”
…
像是在划清什么界限,伍执正有意识地远离自己?
得到这个认知,燕殊有一瞬间后脊发冷,脑袋又木又顿,并不能确定自己想的是不是对的,燕殊手在桌子上摸了几下,慌忙地找到终端,也不管现在已经深夜,一个电话追给了王梓宵。
从霜降星回来以后,王梓宵还打给过自己视频电话,当时他说,陈东暮还不肯联系他,问自己知不知道更多关于他们任务的事情,只是当时无奈,自己也没有答案。
然而这阵子,王梓宵却好像失联了,那么爱发表情包骚扰自己的人突然间安静下来,从终端的最上面消失,叫人都要忘了他的存在。
提示音响了半分钟的时候,王梓宵接了电话。
燕殊没等他说话就焦急地问:“梓宵,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想问问,你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王梓宵居然还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副眼睛戴着,“小殊哥,没有呀。”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鼻音和颤动,“你知道东哥不理我的嘛。”
“梓宵,可以帮我问问索峰他们吗?他们会知道吗?”
王梓宵那边只开了一小盏暗黄色的台灯,看起来是在值夜班的过程中被燕殊吵醒了。
沉默了一会儿,王梓宵突然把终端拿了起来,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改变了角度,只能拍到他的脖子那里了。
“高密级的任务,他们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吧,小殊哥,我这还有一个急诊,先走了…下次再聊吧。”
支支吾吾地搪塞,没说清楚就快速挂断了电话,王梓宵的表现更让燕殊觉得事有蹊跷。
何况,刚才那晃动的一下中,燕殊看到王梓宵厚厚的镜片下,眼角分明泛着红意。
*
燕殊很少用小少爷的身份去行使某些权利,但今天他什么都没想就让田叔调配了一架私家飞行器。
由于临近画展,杜泉之前有交代燕殊去提前布置布置场地,燕殊想,不如就以此为机专程回首都星一趟。
整宿他都没怎么睡,一直想着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突然,他想起他哥之前说的那三个月的冷静期,仔细算算,伍执最后一封信到达的时间,正是四天前,他哥说完那句话的三个月满。
燕殊知道,这件事肯定和他哥有关,但他也知道,他从他哥那里,必定是撬不出半分原委的,所以,他只能去找肖泓。
肖泓现在不再给燕烈当“不可言说”的助理了,就像他自己说的,正尽职尽责地在给燕殊打工。
他没花多长时间,就把朗宇以前的烂摊子收拾得七七八八,手段雷厉风行,业界给他的评价是€€很有燕烈的风格。
燕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刚开完会,接到燕殊的电话,很痛快就定了见面的地点,就好像早就知道,燕殊会给他打这样一个电话似的。
肖泓定的地点离伍执原来所在的护卫队不远,是他们三个发小总聚在一起的那间小馆子。
燕殊没想到肖泓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并不符合贵族们的风格,但这个地方很有烟火气,燕殊一到就莫名觉得很亲近。
“坐吧,这种小馆子,不拘束,饭菜也合口,我们以前,总来这里喝酒。”
肖泓说着,满上了两人面前的酒,把其中一杯推给燕殊,“你哥不在,我才放任你少喝一点,可不许告诉他。”
“谢谢肖哥,您放心,今天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他的。”
燕殊胳膊搭在桌子上,像要准备上课那样认真,还抿起了嘴巴,用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肖泓笑了一下,燕家的弟弟可比哥哥可爱多了。
“肖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燕殊没迂回太久,敬了肖泓一杯直奔主题。
“知道”,肖泓果然没有多惊讶,他端起酒杯转着,面上的表情有些沉。
“还知道…没有人肯告诉你。”
一语中的,燕殊想自己这是找对人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又有种预感,有一些让人窒息的东西,快要密不透风地压过来了。
第132章 肖哥来了中
“肖哥…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伍执…到底去哪了?”
见燕殊如此紧张,肖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晃动着酒杯,轻声反问,“是被小殊…发现了什么吗?”
就像杯中的酒,肖泓此刻仍在摇摆不定,做不好决定。
然而燕殊却没察觉他眼底不经意流露的犹疑,还在仔细地把情况说给他听。
“伍执把结婚证寄给了我,还写了信,说要我替他保管,期限…自行定义,还说如果不想等了,就把它交给哥哥。”
“我感觉他在…向我告别。”
肖泓听完勾了勾,似带着点戏谑的轻笑,“小时候他就是干巴巴的凶神,想不到喜欢上小殊你以后,竟还能变成个情种。”
像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肖泓眼睫微垂,安静了一会儿,又问燕殊:“那你决定了吗,以后就是他了?”
肖泓问得随意轻佻,但这个问题本身有多重,燕殊是知道的,这个“以后”,对应的可是自己整个的后半辈子。
“我试着骗过自己€€也许还能爱上别人,但好像…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