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暮是作为因战负伤人员回到Z区的,回来后在十一基地的医院进行抢救和治疗。
王梓宵从小光那儿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陈东暮已经清醒过来,他心急如焚,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去找了上级,二话不说打了申请,暂时调到Z区医院执勤。
陈东暮仍是不肯接王梓宵的电话,小光不知道他们兄弟怎么“反目”的,只劝王梓宵说你哥可能因为腿伤了,不想害你担心,也不好意思麻烦你照顾才不联系的,医院有护工在,你也别太着急。
但王梓宵知道,他哥不是不想麻烦他,而是根本还在气他,不想见他。
陈东暮左腿中弹,差点伤到大动脉,现在还无法正常行走,被安排在顶楼的一个单间病房里休养,王梓宵把燕殊送上去到了门口,就没再跟上了。
“不一起进去吗?”燕殊问。
王梓宵看了看那扇门,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不了,小殊哥我去给你弄点晚饭,我哥应该吃过了,你们先聊吧,不打扰你们了。”
燕殊过来得急,确实没吃晚饭,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就是了,领了王梓宵的好意,燕殊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陈东暮靠坐在床头,正肃眉拨弄着终端,他左腿被架好放平在床上,右腿则自然地垂落在地,燕殊觉得他身上多了几分沧桑,少了几分不正经的轻挑感。
见燕殊进来,陈东暮并没怎么意外,他平静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燕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少爷没怎么变。”等燕殊过来,陈东暮先开了口。
“你瘦了”,燕殊望着他的腿,问:“伤怎么样?”
“还行,好的差不多了。”
绷带缠得那么厚,也不知道哪里就好的差不多了。
“那…多注意休息。”
“好。”
两人似乎在进行着正常的对话,但语气都格外凝重,像在刻意规避什么沉痛的话题。
然而这个话题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再沉痛,也要面对。
燕殊抬起头,“大东,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沉吟半晌,陈东暮点了点头。
战争的形态多种多样,但其本质从未变过,不过是无情的搏斗、残酷的厮杀。
战事仍未结束,战情还属机密,有些内容不能向燕殊透露,而且为了照顾燕殊的情绪,陈东暮也有意简而化之,把那些过程的惨烈一一掩去。
最终,他只告诉了燕殊,那场造成他受伤而伍执失踪的突击行动。
行动的目标是刺杀利维坦,擒贼先擒王,这是一早就部署好的计划。
虽然行动前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安排,但在云际上,不能接收任何通讯信号,部队无法做到更好的隐蔽。
在最后围击之时,躲在游轮上的利维坦发现被稽和伏击,立马让那些变异过的雇佣兵保护自己逃离,队长陆任和副队伍执分两个方向带人夹击,双方进行了激烈的交火,稽和在甲板堵截成功,伍执没有废话,直接掏枪击向正在准备弃艇而逃的利维坦,然而利维坦不愧老奸巨猾,最后一刻按动了手里的引爆装置,是要死也要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队长陆任当时站在驾驶舱内,最先发现了利维坦的意图,他果断大喊,让大家跳海,但他自己却在那一瞬被炸弹冲击倒地,没能跑出来。
“我当时腿部中弹动弹不得,被队友拉着一起坠了海,在我跳下去之前,我看见副队…从甲板上爬起来重返了火场…”
陈东暮像是不愿再去回忆,痛苦地闭起眼睛,眼睫轻颤,那一天,对他来讲无疑是黑暗的。
“后续支援赶到时,我已经入水昏迷了,再醒过来,就在搜救舰上了。”
这些时日,陈东暮躺在病床上,除了身体上的苦痛,心理上的自责让他更加倍受煎熬。
曾经并肩作战的两个队长,他一个都没能救下。
“对不起…没能把他带回来…”
燕殊一直听得很认真,呼吸很轻,连眼睛都眨得少,陈东暮说完,他也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那是他的使命不是吗?”
燕殊眼睛低垂着,浓密的睫毛投在眼睑上,陈东暮以为他是在哭,然而下一秒,燕殊却抬起眼皮看向了他,金色的眼眸,是亮的。
伍执曾说过他的理想和抱负,听起来很难实现,因为过于宏大,然而如今燕殊却觉得他做到了,忠诚,英勇,有信念,无畏牺牲,他是联邦的英雄,也是自己的英雄。
“反而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东暮以为他在安慰自己。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值得为他骄傲”,燕殊没有悲伤,反而笑意温柔,“也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丝希望。”
没有人看到伍执死了,他只是消失在火海。
燕殊能这么想,让陈东暮十分意外,他一直以为燕殊是那种最柔弱的omega,养尊处优备受宠爱,在失去自己的alpha时,定然会全线崩溃。
然而燕殊却没有,他甚至还在残酷的现实里,找寻那可怜的一丝希望。
“我相信他…可以回来的。”
陈东暮没告诉燕殊,利维坦虽然死了,但他麾下那些星盗的反击从未停止,流落在那里凶多吉少。
何况,搜救舰搜救了三个月都没能收到任何信号,这说明…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
“嗯,副队…一定可以。”
也许,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有些人活着只需要一份期待,而陈东暮是最希望这份期待成真的人,所以他没有戳破真相。
“小少爷现在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军嫂了”,理解与信任,燕殊都做到了。
“心理素质比他都强多了~”
陈东暮嘴角痞痞地轻勾起来,说到他的好兄弟,他还是习惯用原来那种打趣的语气。
燕殊露出了“此话怎讲”的表情,陈东暮状似回忆,“出发前那几天,除了作训和开会,只要一有工夫,他就提笔写信,上军理课都没见他这么认真,熬着通宵的那种。”
燕殊了然,陈东暮说的是小光定时寄过来的那些信,原来是伍执“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我故意逗他,以前多少次任务,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次干嘛这么头悬梁,锥刺股的。
他想了想,挺感慨地说,还是怕的,怕有人会伤心不等他了,所以要多写点,多写一封,那人可能就多等他一天。”
“你说他…幼不幼稚?”
陈东暮眼睛红着笑了起来,没想到是自己先没忍住,“我又问他,那这些都看完了还回不来呢?”
“他怎么说?”燕殊眼中也已是模糊不清。
“他说…那希望那个人好好过,就不要再等他了…”
原来伍执是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写完的那些信,
“是有点傻…”燕殊轻笑着,眼角的泪滑了出来。
人的一生,总有个人会令你又笑又哭,倏忽阴晴,矛盾着也甘愿着。
也许他们就是彼此的那个人。
如果能再见一面,燕殊想,一定要问问伍执,怎么会觉得自己不等他呢?
自己这辈子就只有他一个alpha,这可是联邦的籍册和腺体里的芯片都认证了的,不等他等谁呢。
第135章 小狍子追夫一招鲜(尾骨,慎)
“小殊哥,饭来了。”
王梓宵拎着蛋炒饭进来的时候,病房里的两个人均是沉默,眼角都还红着。
“谢谢。”燕殊接过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并没开动的打算。
王梓宵虽然思维跳跃,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种气氛下,再一想到副队,两颗金豆豆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他用拇指快速抹了眼角,使劲把泪憋回去,心想自己进来的还是不是时候,刚才他在门外没有动静,还以为里面两个人已经说完了。
现在可怎么办,他根本就忍不住鼻腔的酸意往外冒,如果他崩溃大哭,小殊哥肯定会更难受的吧?
“那个…我忘了买饮料了,我再去买点,小殊哥爱喝拿铁是吧?哥,你呢?”
为了找借口遁走,王梓宵暂时忘了他哥已经不理他的事实,顺口问了一句。
然而陈东暮可没忘,他抿着唇把头偏向一边,不看人也不理人,晾小狍子在一旁等了半晌。
“…那我看着来吧。”
说完,王梓宵转身推门,颇有点悲痛欲绝、落荒而逃的意思,毕竟是受了双重的打击。
王梓宵走后,燕殊稍微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该问的问完了,该看望的也看望完了,事已至此,差不多要回去了。
然而看刚才陈东暮对待王梓宵的样子,他多了点不放心。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他真的不希望陈东暮和王梓宵因为一些阴差阳错,遗憾落幕。
“大东…有件事我还是想嘱咐你。”
燕殊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陈东暮一下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关于他的?”陈东暮往刚被关上的门那里看了眼。
“嗯”,燕殊也没绕弯子,耐心劝到,“梓宵和我说过一些…你们的事,你可能不知道,被查尔抓走的时候,他因为最后一面是在和你置气,哭得很伤心,这么些年你对他的好,他其实一直有记在心里的。”
陈东暮喉结微动,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这次的事是他不对,他以为你要去和别人约会才犯了傻,但他知错了,而且也意识到比起恐A这件事,他更害怕的是失去你,你肯定感受得到,他有多喜欢你,所以千万别…像我和伍执这样。”
燕殊点到即止,陈东暮何等聪明,肯定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果然,燕殊苦口婆心,这份好意陈东暮表示了感激,在他走之前,陈东暮笑了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就是给傻狍子个教训而已。”
陈东暮虽然姿态摆得高了一些,但眼睛还是长在他弟弟身上的。
这两天王梓宵一有空就会往病房跑,里里外外打点妥当,伺候起自己来更是细致耐心,陈东暮除了小小感动,还不由地有些暗暗吃惊,以前捧在手心娇着养的小狍子,居然也能这么贤惠。
当然,面上他是绝不会表露出这种惊讶的,第一,他心里多少还有点气,看到自己养的小崽子,还是那么宝贝的小崽子往别人怀里拱,他当时真的有杀人的冲动。
第二嘛,小狍子难得懂事一回,不把这种享受的滋味延长一阵,多亏啊。
王梓宵不顾陈东暮的冷脸,不止是白天精心照顾,到了晚上也是服务全面。
呃…不是那种意义上的。
而是小狍子总会在夜深人静,陈东暮躺下以后,偷偷进到病房。
当然只是他以为陈东暮睡着了而已,实际上,长期在部队锻炼出来的警觉性,让陈东暮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经过观察,陈东暮发现,小狍子鬼鬼祟祟进来不为别的,就为和自己挤个床补个眠。
陈东暮很诧异,小狍子为什么放着宽敞的宿舍不住,非要占自己这一点大的病床。
于是,他有天故意睡姿很豪放,把床上的地方都占满,小狍子进来以后,见没地方睡,就坐在他哥身旁,握着他哥的手趴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