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子是成对的情侣杯。
尤觉不解气,挂了电话,姚琛泽拿起手旁的另一只瓷杯,“砰”的一声,也摔到地上。
“你摔我杯子干什么?”左寒感到莫名其妙,他还没睡,又没手机看,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里无聊的剧情直犯困。
“现在是杯子的事吗?”姚琛泽剑眉一竖,怒目圆睁,显然还气得不清。
因为知道对方的目的就是叫他不高兴,或者让他跟姚琛泽闹起来耽误正事,左寒的情绪一直是压着的,可姚琛泽的情绪外放又激烈,好像因为这件事生气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那点酸涩忽然就压制不住了,左寒干巴巴地开口,“他也没说错。”
说完他又有些不自在,补充道:“我就是希望你留意着点,别被谁摆一道。”
见他起身关了电视,就要回房睡觉,姚琛泽赶忙跨步过去,一把抓着左寒的手,“你胡说什么,他哪句话说对了?”
手腕被攥住,左寒皱着眉一言不发开始挣扎。
对这点不痛不痒的反抗,姚琛泽原本从未在意,稍稍用点力就能制服,还能把人欺负地眼眶泛红,在他看来都算是情趣。
可那几句话像一把尖刀,划开了平静和谐的表象。
他后知后觉左寒一直在意着两人悬殊的身份地位,仔细想想,这些在意都有迹可循。
他一向学不来多愁善感,想要就要,坦坦荡荡,只是因为有了心疼的人,才学会了想他所想。
这一犹豫,手腕被挣开,左寒明显不愿意再聊,脚下拖鞋“呲啦”蹭在地上,踩着楼梯要上楼。
刚上了两个台阶,忽然身子一腾空。
姚琛泽拦腰把他抱了起来,软了声音哄,“我巴不得你赖我一辈子,这倒是真的。”
左寒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他难得没有回嘴,只无用地蹬着两条腿,“放我下来。”
洒脱与不在意之下,掩埋着的是他自己都不愿意直视的自卑敏感。
听姚琛泽的语气,发私信的人他以前就认识。
估计是个喜欢他的omega,言语间带着傲气,出身应该不差,再不济也是个健康的有腺体的omega。
“不放。”姚琛泽把左寒就近按到了楼梯边的墙上。
脚点不着地,左寒整个人趴在了墙上,背后是alpha极具侵略性的躯体,抬头是一个装裱精致的大相框€€€€他们的合照,过生日时穿的猫猫头粉毛衣还是那么漂亮,彼时姚琛泽揽着他的腰笑得很开心。
墙上还有不少照片,他的日常单人照占了大多数。
姚琛泽这人指定是有点毛病,什么都要大剌剌挂起来。
心里一酸,左寒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我没生气,也没怎么的,放我下来。”
“不对我生气,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同仇敌忾。”姚琛泽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
一把人搂进怀里,心里的气都消了。
左寒也低了声音嘀咕:“敌什么?”
“同仇敌忾,”姚琛泽抓着他的手,在墙上写着“忾”字。
瘦削的手指被姚琛泽攥在手心里,左寒顿时老实了下来。
“忾,左边‘心’,右边‘气’,心里生气,愤恨的意思。”大少爷边写边解释,他总是很耐心。
左寒“哦”了一声,再不开口。
他很好哄,这声“哦”无端显出了一点娇气。
“你给我煎牛排吃,肚子好饿。”姚琛泽低头去拱左寒的肩膀。
太晚了,做饭的徐师傅已经回去休息,桌上的饭菜也早就凉了。
“我不会。”左寒一向不配合。
“我上次看到你颠锅了。”姚琛泽没忍住闷声一笑,“颠到墙上去了。”
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个气鼓鼓的眼神。
“成天气鼓鼓的。”姚琛泽开始手痒去揪猫尾巴。
刚被哄好,脸还红扑扑的,左寒一下又炸起毛,“谁成天气鼓鼓的?”
姚琛泽亲了亲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神色认真,“你是我的宝贝。”
气息间拂来痒意,浑身都热了起来,左寒下意识偏过头去躲。
然而脆弱的咽喉被温热的手掌整个握住,姚琛泽大拇指稍稍用力,将他的脸扳过来,两人对上视线。
大少爷沉声缓缓道:“我不是因为什么愧疚,也不是因为什么刺激实验,我想对你好,就是单纯的想。”
“何况,男人宠自己老婆天经地义。”
两人贴得近,说话间胸腔的震动像一下下撞到了心脏上,左寒睫毛颤了颤,鼻尖一酸,突然有股流泪的冲动。
从阴暗潮湿里长出的蘑菇,细细的伞柄举着菌盖,好累,只想把自己埋起来,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可姚琛泽自顾自将它移植到了名贵的花盆里。
玻璃花房隔绝了风雨,阳光太烈,照得他自惭形秽。
或许一开始不得章法,可他在用心想把他养好。
“你不饿了?”左寒带着点鼻音。
终于被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去给大少爷煎牛排吃。
第76章 你吼什么?
“你当我不知道你最近上蹿下跳是想干什么。”姚琛泽上门时,姚青正在别庄钓鱼,见了他眼皮都没抬。
职务被停了,也不被允许出门,姚青最近很是清闲。
根据萧远岱提供的录音情报,姚琛泽昨日刚亲自将写好的申请书递交给调查组。
也不知道姚青指的是什么。
姚琛泽心里一紧,看着姚青那张脸就生气,声音不禁大了起来,“我警告你,离左寒远一点。”
“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九城王家算什么东西,那个叫王遥的omega被他一句话吓得跌坐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说到底仗的是姚青的势。
姚青提了提鱼竿,语气淡淡,“你跑来警告我一句有什么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替个小情人来这里威胁我。”
“就逗了你一下而已,立即眼巴巴跑过来,把软肋暴露到我眼前,婆婆妈妈,耽于情爱,就这样还想杀我,你觉得可能吗?”
“被关了几年,你可能成熟了一点,到底还是太嫩了,你是我的儿子,你不可能斗得过我。”
姚青语调不疾不徐,他又好整以暇地回过头,露出个和善的笑,“而我会看着你失败,最终一无所有。”
姚琛泽牙根咬紧,他读懂了那个眼神。
€€€€你最好能杀了我。
“儿子斗老子,大逆不道,你为了小涵的事记恨上我就算了,怎么,亲情没有你的爱情重要。”
“好好去谈情说爱吧。”姚青轻嗤一声,重新转头去看他的鱼竿。
“你还敢提她?”姚琛泽气急了,一把揪住姚青的衣领,拳头还没挥下去,立即被旁边的卫兵拦了下来。
“少将,您冷静点!”三五个人围了上来,姚琛泽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姚青现在是监察对象,也是保护对象。
跑了一趟别庄,姚琛泽气得要死,回程的时候脸都气歪了,一句话都不说。
从小姚青就喜欢云淡风轻地否定他。
又等了两三日,孟家的搜查令一直没能下来。
越级审批需要首都军长盛怀松签字,拿不到签名,就不能签发搜查令。
“实在不巧,这几天盛军长去了北部联盟访问,原本昨天就能回来的,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到这会儿还没有航班消息,应该是还没起飞。”
李济航推门进来时,姚琛泽还在当值,当即就坐不住了,“今天能到么,我可以去一趟机场。”
“说不好,听说航线调整后正好还有重要人物接见,一并重新安排了。”
“这是巧合,还是消息走漏了?”李济航语气迟疑。
姚琛泽声音发紧,“哪有那么巧。”
李济航:“可是调查组的一切行动都应该是机密。”
“应该的事情多了。”姚琛泽起身,叫了通讯员进来,“安排司机,我出去一趟。”
姚青在军政处多年,经营出来的人脉不可小觑。
目前看来,搜查令应该是拿不到了。
走进停车场,姚琛泽又吩咐李济航,“姚青现在动不了身,去把陶谦给我抓起来,做得隐蔽些,别让他跑东跑西的替姚青传递消息。”
面上还算淡定,其实心里急得不行,姚琛泽当即又跑了一趟宿城,去找纪戎。
这兔子alpha实在过分,接了消息又说要先给住院的孟厌送鱼汤,走路总是慢吞吞的,回回叫人等得急躁。
“缺失了孟家这一环,姚青极有可能再次脱罪。”姚琛泽简单提了提调查令被卡的原委,语气直白:“我要的不是孟家伏法,我要的是姚青倒台。这人非常善于隐藏自己,跟孟家明面上没什么联系,所有事一直都是由副官陶谦在跑,更不要说还有抵抗派候选人想保他。”
“只要证据不充分,很容易功亏一篑,让他逃脱。这次不成功,以后再想把这人逮住,几乎不可能了。”
心里没由来的涌上一股绝望,姚琛泽不禁有些泄气。
以下犯上,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不可缺少的运气。
纪戎沉思片刻,缓声道:“别慌,我会再次转移走孟昭获的注意力。”
“你怎么转?”姚琛泽皱眉不解。
“我会以孟厌合法配偶的身份去争家产,重新把孟昭获的注意力拉回家事上。”纪戎言谈间沉稳多了,又解释道:“据我了解,孟昭获这人非常贪婪自负,他的大儿子孟献更是傲慢,在军校时就对我颇有意见。”
“等孟献意识到我之前上门揍他不是因为什么五连山,不是因为什么薛海明,不过是替孟厌打抱不平,是觊觎他的钱,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感到非常愤怒。”
“人一愤怒,什么都做得出来。”
因为这几句话,姚琛泽意外平静了下来,他点了点腕表,习惯性开始发号施令,“借你的警犬兄弟去一趟五连山。”
纪戎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个警犬说的是萧远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