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南星去衣柜里给他拿了一件高领的毛衣和一件羽绒服:“今天你就穿这个。”
乔开霁乖乖穿上。
别南星在旁边看了半天,说:“本来以为你是个省心的。”
乔开霁垂下眼帘,几乎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和恐惧的东西,知道道理是一回事,有没有勇气面对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生病的时候,总会想到家里父母、哥哥姐姐,还有裴辞,他们的脸瞬间变得严肃。
乔开霁知道这是在关心他,也很感动和感激他们的爱护。
可他真的太害怕了。
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不舒服的样子,家人们便如临大敌。
焦虑、压抑、愧疚把他包围。
他的生病不只是在拖垮他,更是在伤害、击溃他身边所有爱他的人。
他没有办法和人倾诉这件事,在别人看来,这就是矫情和身在福中不知福。
日积月累下来,乔开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逃避得这么厉害了。
“你要不要和我说说话?”别南星突然说。
乔开霁很乖地点头。
别南星坐在了椅子上。
“李PD,我和乔开霁聊会儿天,我把镜头掐了啊。”别南星笑着说。
他的语气是商量的口吻,动作却很强硬。
他找东西把摄像头盖上,把摄像机关了。
李PD没拒绝。
他怎么敢拒绝,也不想拒绝。
别南星要是能把乔开霁的心结解开,裴辞直接给他三倍年终奖。
别南星从年龄来说,在别墅里排老三。
但要嘉宾们选出他们八个人中的“大哥”,大家估计都选别南星。
解云轲年纪最大。他30多年几乎都在校园里度过,埋头做研究,人际关系单纯许多,弯弯绕绕有,没那么复杂。
许言粲吃亏在外表和气质,他作为八个嘉宾中的老二,说是弟弟组,估计都有人相信。
只有别南星,不管是从社会阅历还是外貌气质,都像是真正的哥哥。
他人真的很平易近人。
乔开霁在朋友面前评价他的时候,这句话并不是空话,也不是敷衍,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话他对家里人和裴辞都说不出口,面对大哥一样的别南星,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自己生病没什么,我觉得自己可以扛过去,可我每次生病的时候,其他人太累了,一看到他们的表情……我就心悸、心里发慌,他们太痛苦了。”乔开霁说得很慢,他在组织语言。
别南星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那是因为你不是他们,他们也不是你,你可以随时感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和心理状态,别人不能,正因为未知,所以才恐惧。”
“他们害怕担心你身体不好,你畏怯他们的担忧,其实都是一样的,你们都很爱对方,才会那么在乎对方。”
乔开霁没说话,他的眼眶里氤氲了点水汽。
别南星拿纸巾给他。
“我能大概理解你的心情,你肯定想的是不想麻烦别人,不想让爱你的人担心,可你看你今天最后不是还是麻烦我了吗?”别南星说。
“我也很爱护你的。”
乔开霁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心里一暖。。
“明明就在不久前,还是你来批评我藏着伤不说,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乔开霁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这样。
“试着多依靠一下关心自己的人,爱本来就是双向的,你不想说不就是怕别人担心,然而这不是好心,大家知道你故意不说,一样会伤心和受伤的。”别南星的声音很温柔。
“对不起。”
“这话你不应该和我说。”
“可我还是害怕。”
“那怎么办,哥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别南星故意逗他。
乔开霁:“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乔开霁说:“我会和裴辞说的。”
“我劝你速度要快,李PD肯定跟他打小报告了。”别南星调侃。
乔开霁歪歪脑袋,他听出来了:“你知道裴辞身份了?”
别南星一愣:“你怎么这么聪明。”
“我昨晚不就说了,我很聪明的。”
“小看你了,还以为你说的醉话。”
“我说的是醉话,不过都是平时不好意思说的实话。”乔开霁放开了许多。
他很喜欢和别南星聊天。
别南星脑子很好,情商也高,和别南星聊天很舒服。
别南星看他不介意他使了小手段的事情,心情轻快,又被他诚实的话可爱到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节目里最大牌的嘉宾,这么大牌,知道也是应该的。”乔开霁不觉得有什么。
乔开霁这话说的很俏皮,里面的内涵他们两个都懂。
乔开霁知道别南星上这个节目的目的,也知道他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流量和人气,会从也许是李PD也许是他的经纪人那里,得到节目的一手消息和反馈。
乔开霁不是笨蛋,一开始没察觉到,上了十天节目,也该懂了。
乐逸他是放心的。
他都懂了,乐逸肯定比他清楚地还早。
“乔开霁,我……功利吗?”别南星突然问。
乔开霁反问他:“你要是功利的话,你怎么不去讨好裴辞?”
别南星一愣,随即他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最后仰头看天花板,感叹:“你说的真对。”
别南星看着乔开霁:“你真的很聪明,或许现在不是你需要我的爱的抱抱,你能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笑着的,眼神却哭了。
乔开霁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抱了三秒坐回了床上,解释:“我怕把病传染给你。”
“哈哈哈哈,不会的,我很结实的。”别南星拍拍自己的手臂。
邦邦响。
“我跟你说,我以前拍戏不出名,很苦的,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为过。冬天进池塘,夏天穿棉袄,动不动就在地上滚,都是常规操作。”
“我从来没有生过病,我经纪人还想把我抓去医院做体检,看看我是不是用钢铁铸成的。”别南星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是,你上次接个我都扭了手。”乔开霁一本正经地反驳他。
他不喜欢这种把自己地身体健康置身事外的聊天内容。
“对哦,还真是,”别南星摸自己扭伤的地方,“原来我还挺脆弱的。”
乔开霁点头:“人都是很脆弱的。”
别南星看着这个刚刚才生病康复的人,想他说这样的话的确很有信服力。
昨晚大家喝酒喝得醉了,积压在心里的秘密一股脑地倒出。
别南星忍住了。
他是公众人物,看着他的目光那么多,他已经习惯把秘密藏在心底最深处。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生病的是乔开霁,变得脆弱的,却是他自己。
可能是乔开霁说的话让他感到了同病相怜的恐惧。
他话多了点,忍不住和乔开霁多说了许多。
“我真的很喜欢演戏,不是为了出名、赚钱什么的,我就是真的很喜欢演戏。”他想到乔开霁真诚地说他热爱演戏的事情。
啊对,因为只有乔开霁这么说了,只有乔开霁感知到了这一点。
“我一直觉得我挺惨的,昨天乐逸说了他的事情后,我又觉得我好像太矫情了。”他话锋一转。
别南星看了一眼乔开霁。
乔开霁端正地坐着,眼睛里都是他的身影,认真地做个倾听者。
别南星往下说了。
“乐逸他家里人不是都反对他,想要控制他,不许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我家里不是这样的。”
“我家里人都很爱我,很支持我的事业。我高中那会儿成绩也挺好的,肯定没有乐逸、解云轲他们那么好,上个一本也是可以的,我高二暑假的时候和我朋友去看了一场话剧,当时我就被演员的演技打动了,回来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别南星笑起来,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他人生发生重大转折的一段回忆。
很美好。
不管多少年过去,记忆也不会褪色。
“爸妈问我怎么回事,我还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