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这里?”傅恒郢问他。
郁辛点了点头,“嗯,很安静,很漂亮。”
“让我想起了儿时看过的一句话。”郁辛侧脸看向傅恒郢,缓缓将那句话说出口,“高张翠幄,庭前郁郁凉槐。”
傅恒郢听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另一句诗,“槐荫庭院宜清昼,帘卷香风透。”
这两句话出自不同的地方,郁辛那句,为《声律启蒙.十灰》。
傅恒郢那句,则是出自《题苏小像》中。
两句诗虽出处不同,但却也有联系,傅恒郢那句有借郁辛那句词意化用。
一阵晚风吹过,将槐树枝叶吹得“哗哗”响,郁辛看着傅恒郢,二人双眸对视,眉目柔和。
“以后可以常来。”傅恒郢说。
郁辛听着这话,摇了摇头,他看着这处小院,说:“不用常来,虽然喜欢,但到底是别人家。”
傅恒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傅恒郢的笑,郁辛就想起了刚才钱宝的那些话。
“你……经常来这里吗?”郁辛问。
“嗯。”傅恒郢应道,“钱爷爷做饭很好吃。”
“哦……”郁辛垂眸想,自己该怎样问傅恒郢,是不是真的只带过自己来这里才算不刻意。
傅恒郢已经先一步给出了他答案,“以前都是一个人过来,结婚以后就想要带你来的,但这段时间我们都忙,一直没找到机会。”
说到这,傅恒郢身子往郁辛这边倾了倾,他凑到郁辛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里,算我的一个秘密基地。”
“郁辛,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郁辛扭头看向傅恒郢,他眼睛微微睁大,傅恒郢正笑看着他。
院子里灯光很暗,如今天色已暗,但傅恒郢的一双眸子却是亮亮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一般。
郁辛心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心动着,可紧接着,便是心虚。
方才淡下去的那股子心虚再次浮现起来,郁辛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站在这所院落,是不合适的。
隐瞒着秘密的自己,真的能心安理得站在傅恒郢的秘密基地吗?
郁辛感受着傅恒郢那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愧疚感几乎要将他侵蚀。
他抬手拉住了傅恒郢的衣角,脸上带着犹豫不定,似是有什么话将要说出口。
钱爷爷却在这时过来了,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老人家鹤发童颜,看着十分精神,神采奕奕,他被钱宝拉着,走到郁辛和傅恒郢身前。
“爷爷,这就是傅叔叔的老婆。”钱宝指着郁辛说。
老人家看着郁辛,他模样长得有些严肃,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可看向郁辛时,眉眼却是变得柔和,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叫什么名字啊?”钱爷爷问郁辛。
“郁辛。”郁辛看着面前这个和蔼的长辈,如实回答道。
“好好好,终于见到你了。”钱爷爷笑着说道,抬手牵住了郁辛的手,一边拍着郁辛的手背,一边拉着郁辛往屋内走,边走还边说:“快进屋,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老人的手掌经历岁月风霜,很厚实,有些粗糙,并不是柔软的触感,但却很温暖,是会让被牵着的人觉得踏实安心的一双手。
傅恒郢跟在身后,郁辛时不时往后看一眼,显然不太善于处理来自于老人的善意。
走进屋内郁辛才发现,原来这里真的是一家饭店。
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墙壁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菜单,各色菜都有,菜名旁边还有老人细心写下的几句口味点评。
“想吃什么?不用看菜单,只管和我说就是。”钱爷爷对郁辛说道。
郁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又将目光投射到傅恒郢的身上。
傅恒郢站到郁辛身侧,他对钱爷爷说:“老几样就好。”
“你点老几样,他喜欢吃吗?”钱爷爷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傅恒郢微微点了点头,“他喜欢的。”
郁辛不知道傅恒郢口中的老几样是什么,但傅恒郢神色笃定,他便想,或许自己真的会喜欢。
钱爷爷见郁辛也没意见,便转身进了厨房。
餐馆地方不大,几张桌子被擦的干净锃亮,每张桌上都放着几朵插在茶杯里的小花。
小花插得随意,茶杯也有些残缺几个角,但却有种独特的好看。
“餐馆的话,这边会不会有些偏僻?”郁辛看向傅恒郢问道。
“是有些,但钱爷爷只接熟客,做生意也看心情。”傅恒郢回答着,拉着郁辛坐到角落靠窗的位置上,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小院里的槐树,“于他而言,餐馆的意义不在谋生。”
“原来是这样。”郁辛看着窗外的槐树,有些失神的说:“这里可真漂亮。”
“嗯。”傅恒郢为郁辛斟了杯茶,“但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嗯?”郁辛看向傅恒郢。
“以前这里只是一座荒芜多年的小院。”傅恒郢扭头看向院落,“后来钱爷爷租下了这里,才让它有了现在的模样。”
“荒芜的小院么……”郁辛还真看不出来,毕竟这座小院现在看来,处处都焕发勃勃生机。
“不过……”郁辛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钱爷爷不是本地人吗?”
仔细回想起来,钱爷爷的口音的确不像本地人。
“嗯。”傅恒郢点点头,“他是B市人。”
“那怎么来我们这里了?”郁辛问。
“或许是因为,那里珍藏了太多回忆,怕触景生情,所以才选择远走他乡吧。”傅恒郢说这话是语气很平静,可郁辛听着却是觉得格外难受。
是要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位老人连看着家乡的景物,都怕触景生情,选择远走他乡,郁辛根本不敢深想。
理由郁辛没有再细问下去,他知道傅恒郢不是爱说别人事情的人,再者这里还在餐馆,说起那些事,郁辛也怕不小心被钱爷爷听见,无意间牵扯出他不好的回忆。
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脚很快,没一会儿就做出了三菜一汤。
郁辛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每个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有些震惊这些居然就是傅恒郢口中的老几样。
“你也喜欢这些菜?”郁辛有些困惑,毕竟之前他问过宴枢,傅恒郢喜欢吃什么的,宴枢根本没有提起过这几样菜。
“嗯。”傅恒郢低声答道。
“小傅每次来都吃这几样,我让他换新花样他都不愿意。”钱爷爷这时候坐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郁辛说:“可见啊,他是个长情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悄悄打量了傅恒郢一眼,谁知傅恒郢也正看着他,这悄悄的一眼,就对上了傅恒郢那双含笑的眸子。
郁辛耳朵一热,连忙收回视线。
“来,尝尝我的手艺,看看你喜不喜欢。”钱爷爷推了推碗,对郁辛说道。
郁辛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本就是他喜欢的菜,钱爷爷手艺又好,郁辛吃了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
他低头吃着饭,一旁的钱爷爷就一直看着他,老人家似乎都这样,喜欢看着小辈吃饭,而且吃越多越高兴。
“你怎么一直自己夹菜?都不给小郁夹?”
忽然,郁辛听见钱爷爷教训傅恒郢。
他连忙想说不用,但傅恒郢这时候已经将菜夹进了他的碗里。
菜放进碗里的那一刻,郁辛就听见傅恒郢带着笑意说:“老婆,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轰€€€€”
一瞬间,郁辛的脑海里如几十万朵烟花同时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哇咔,怎么九点二十了,没注意时间对不起大家!
明天入V了,更一万字!
至于解除目前的局面应该也在明天,看到大家觉得有些憋屈,我也理解,因为我写的时候也觉得,但是郁辛是这样的性格,他正在成长,需要一点时间,希望大家谅解呜呜呜呜
第24坦白
一直到吃过饭后, 两人坐在小院中休息时,郁辛的脑海里都还不断盘旋着傅恒郢的那句老婆。
这还是郁辛第一次听傅恒郢这样称呼自己。
先前钱宝这样叫他的时候,郁辛也有些害羞,但听过两句以后, 也就渐渐适应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产生了抗体, 谁知这二字从傅恒郢口中说出时, 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那缠绵悱恻的老婆二字, 直击郁辛的心窝里,在听到的瞬间, 他只感觉浑身都麻了。
郁辛悄悄扭头看了身侧的傅恒郢一眼, 谁知这一眼就又被傅恒郢抓了个正着。
似乎总是这样,他偷看傅恒郢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有这么一个说法,如果你去看另外一个人的时候, 你与他对视, 那么就证明那个人也在看你。
所以, 傅恒郢也在看他吗?郁辛胡思乱想到。
“怎么了?”傅恒郢问郁辛。
郁辛慌乱的摇了摇头,他伸手从桌上抓了一颗糖, 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没事。”
这糖大概是钱爷爷买给钱宝吃的, 但老人家买东西的时候也没注意, 买成了那种很酸的硬糖。
郁辛含进嘴里的那一刻,就被酸得皱紧了眉头,但他没有将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的习惯, 哪怕遇到自己无法接受或不喜欢的食物, 也会逼着自己吃下去。
一张纸在这时贴上了郁辛的唇边, 郁辛听见傅恒郢说:“吐出来。”
柔软的纸面不算厚,贴在唇边还能感受到傅恒郢掌心的温热,郁辛下意识的便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傅恒郢将那颗吐出来的糖果细心包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钱爷爷去哄钱宝睡觉了,这会儿小院里只有郁辛和傅恒郢两个人。
秋夜已经不再有蝉鸣蛙叫,夜晚变得很安静,独能听见偶尔风吹过,槐树拍打枝叶的“沙沙”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