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华和徐爱兰看着纸面上写着的《亲缘关系断绝协议》,不同于被郁幸指证时的悲伤,此时此刻的他们,有的只有愤怒。
“郁辛!我养你那么大,你凭什么跟我断绝关系?”
“你想和断绝关系,然后不需要再担负赡养义务,你做梦!”
“我告诉你,别想让我们签下这份文件,我们看到你就恶心,你看到我们也恶心,就相互恶心一辈子就好了,反正你不是有本事吗?有本事让我坐一辈子牢!”
徐爱兰和郁文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郁辛沉默的听着这些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调解室。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华郢律师的工作了,他该说的,该做的,都在走出这扇门的瞬间,结束了。
郁辛一出门,就遇见了眼眶红红的郁幸,他看着郁辛,表情有些别扭。
“哥。”郁幸叫道。
郁辛站在郁幸面前,“嗯。”
“我……”郁幸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郁辛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郁幸愣住了,他显然很意外,没料到郁辛会知道他想说什么,“啊?”
“你不想让他们坐牢,但既然如此,刚才又为什么要为我作证呢?”郁辛拧着眉头,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但其实他是知道答案的,他知道郁幸为什么会作证,也知道,郁幸现在为什么会希望他不要让父母坐牢。
郁幸和他不同,他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但郁幸是感受过的。
到底从小到大郁文华和徐爱兰对郁幸付出了不少心血,虽然控制和禁锢是真的,但有些好也是真的。
人心是复杂的东西,并不是善恶好坏四个字就能轻易分类,而这也让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无法用讨厌、喜欢、憎恶这样简单的词汇来概括。
郁幸或许真的想要离开,也是真的厌恶父母的控制,但与此同时,亲情的枷锁,让他内心柔软的地方,无法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他会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样的地步。
“哥,我是律师。”郁幸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法律能真正赋予人正义。”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我没办法撒谎。”郁幸说着,眼眶又红了,他说:“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可笑的。”
“好得不彻底,坏得也不彻底,说着要正义,但实际上还是有私心。”
郁辛听着郁幸这话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也没说话,他无法对此做出评价。
因为他不是郁幸,他没有感受过徐爱兰和郁文华的一点好,所以在死心后,做出的决定也是果决的。
可郁幸不一样,他被好好对待,只是郁文华和徐爱兰的方式让人窒息。
某种意义而言,此时此刻的郁幸比他更痛苦和纠结。
但郁辛在这个问题上,不想挪让。
“郁幸。”郁辛说,“我没办法再原谅了。”
郁幸听着这话,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他哽咽着捂着脸,却连连对郁辛点头,然后擦掉眼泪,对郁辛说:“对,是该这样的。”
“哥,你做的决定,才是对的。”
郁幸说完,就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是为父母,为自己,为郁辛,还是为别的,都不得而知了。
律师和郁文华以及徐爱兰谈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从调解室里出来。
他朝郁辛微微点头,郁辛便知道,郁文华和徐爱兰签字了。
郁辛问律师,“他们要了什么?”
“要钱。”律师回答说。
预料之中的答案,郁辛问:“多少?”
律师笑了笑回答:“五百万,但我们一分没给。”
郁辛有些意外,“为什么?”
“根据郁先生给我的,这些年为父母打款的记录,我合计了总额。”律师说,“另外,我根据你的教育经历,按照他们经济能力能给你的最高规格生活计算了总额。”
“两方总额合计起来,郁先生这些年打款已经愿高于他们支出。”
“于是他们就不要钱了?”郁辛还是觉得不可能。
然后他就听见律师说:“不是,我搬出法条,要告他们虐待儿童,并且敲诈勒索,他们就签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有好几年的牢饭在等着他们了。”律师机灵的朝郁辛眨了眨眼,郁辛看着,忍不住笑了。
难怪别人都说,华郢律师上法庭,能把法官都判几年。
从警察局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郁幸和律师已经提前离开,而郁辛和傅恒郢,因为还要配合一些程序,就晚了些。
走出警察局,映入郁辛眼帘的,是天边赤红的晚霞和如咸鸭蛋黄般的太阳。
红色的光透过云彩,各色参杂着,是这世间最精美的画卷。
郁辛仰头看着晚霞,迟迟无法回神,直到傅恒郢牵起他的手,说:“结束了。”
郁辛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傅恒郢,脸上露出点笑意,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说:“是啊,结束了。”
无论往昔如何,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面对,不爱他的家人了。
郁辛想着,盯着天边飞走的鸟,说:“不再见了。”
不再见了,曾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半小时,非常准时!(也不是)
下一步着手处理渣男
第62秘密
郁辛无故发起了高烧。
夜里, 滚烫的身躯让傅恒郢自睡梦中醒来。
他起身打开床头灯,入目便是已经被汗水浸透,面色苍白,打着冷颤的郁辛。
郁辛还在睡梦中, 但却似乎正被噩梦缠身, 只见他眉头紧皱, 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手揪着被单, 像是难受极了。
傅恒郢凑过去,想听郁辛在说什么, 但那些字词都太模糊, 落入耳中只是不成句的低吟。
手贴上郁辛滚烫的额头,傅恒郢轻轻摇晃郁辛,嘴里叫着郁辛的名字,想要将郁辛从睡梦中叫醒。
可郁辛却好似被梦魇困住了, 任凭傅恒郢如何叫, 都没有醒过来。
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傅恒郢迅速联系了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过来的时候,郁辛已经不知道是几轮梦境, 表情也愈发痛苦,甚至哭了起来。
在这期间, 傅恒郢看着郁辛这副模样心都揪在一起。
面对无能为力的自己, 傅恒郢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学医的。
人们在面对心爱的人被疾病折磨时,看着病痛的爱人,便会想, 如果自己是学医的就好了。
他想为自己的爱人做些什么, 哪怕一点也好。
医生到的时候, 傅恒郢就像看见了救星。
他说:“林叔,你可算来了。”
被唤做林叔的医生,看着这般的傅恒郢,有些愣住了。
林医生是傅家的家庭医生,从傅恒郢很小的时候,就在傅家工作了,某种程度而言,他也算是看着傅恒郢长大。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傅家的少爷永远宠辱不惊,不动如山,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情绪外露的傅恒郢。
他心中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敛去所有想法,对傅恒郢说:“病人,我看看。”
傅恒郢连忙领着他往房间走去。
“我爱人半夜忽然发起了高烧。”傅恒郢边走边说,语气有些慌乱无措,“在睡梦中怎么也叫不醒。”
他早已失去平日里所有的稳重。
再理智的人,那心也是肉长的,面对生病爱人,又怎么还可能保持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林医生听着傅恒郢的话,检查起郁辛的身体状况。
他蹙着看了半响,转头看向傅恒郢,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受什么刺激?”
傅恒郢听着这话,拧起了眉头,要说刺激的话,他就不由想起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林叔,你的意思是?”傅恒郢问道。
林医生没说话,沉默了半响,道:“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一定,具体如何,还是要等他醒过来再做判断。”
“目前先退烧吧。”林医生说,“烧退了,人应该也醒了。”
傅恒郢听着这话心里沉了沉,他知道郁辛这件事,不只是发烧那么简单了。
他看着床上仍旧未醒过来的郁辛,拧起的眉头,再未散开。
林医生年纪大了,所以在为郁辛简单进行了输液后,傅恒郢便将他安排去了客卧休息。
房间只剩下郁辛和傅恒郢,郁辛仍旧被困在睡梦中,表情痛苦。
傅恒郢握着郁辛的手,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除了为郁辛叫来医生,像现在这样陪着他,就再不能做些别的了。
液体一滴一滴落入墨菲斯滴管,傅恒郢看着那些注入郁辛体内的液体,数着时间分秒,等待着郁辛醒来。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一直说梦话的郁辛渐渐平静了下来,傅恒郢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些。
这一夜,他始终握着郁辛不敢放,好似只要一松开,躺在床上的郁辛就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天掀起蒙蒙亮,地平线有了太阳的影子,握着的手,指尖忽然动了动。
傅恒郢感受到的瞬间,便坐直了身子看向郁辛。
只见郁辛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