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意问:“还是送货吗?”
得知傅岩风在码头干装卸,江云意立马就问:“会不会很辛苦啊?”
傅岩风说:“一天能有三百,干一早上也有一百块。”
江云意不再问他辛不辛苦了,一定是很辛苦,傅岩风才能拿到这个工钱。
而且是很需要用到胳膊的体力活,因为他发现傅岩风现在不戴手表了。
忧郁片刻,江云意又问:“那大黄呢?”
傅岩风回答他:“王婶那边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江云意扑进人怀里嘟嘟囔囔:“店呢,你不在没人管理了……”
这件事傅岩风确实没对他说实话,但现在人已经找过来,再说谎也没意义,于是便道:“店转给别人了。”
“转给谁了呀, 店还叫风云吗?”
转给有钱的人。
“转给想做生意的人。”傅岩风捏捏他耳垂,“肯定要换招牌的,没关系,以后我们再开一家。”
“你好辛苦才把店经营起来……”江云意又心疼起傅岩风,“店里得有一千个会员了吧。”
傅岩风没回答,江云意就直起腰来跟他面对面,“阿姨生病是不是要花好多钱……你是不是很缺钱……”
傅岩风打断他:“先吃饭吧。”
两份盖浇饭,一份鱼香ro丝,一份照烧鸡腿,傅岩风让他挑,江云意挑了鱼香ro丝。
只有一把椅子,傅岩风让江云意坐桌前吃,自己拿着饭盒坐床边。
吃饭的时候,江云意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阿姨?”
傅岩风回答:“明天就转普通病房了,明天去。”
江云意带着点惊喜重复道:“转普通病房了。”
“嗯,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明天可以转出来了。”
江云意这下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笑,夹一把自己盒饭里的ro丝给傅岩风,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多吃点。”
下午做的时候,傅岩风全弄在人身体里,没等清出来江云意就睡了,怕他生病,吃完饭傅岩风就让他去洗澡。
江云意确实小腹胀胀的,但他担心自己洗完澡出来,傅岩风又跟刚才一样不见了,便摇摇头道:“我不要现在洗,我晚上洗。”
傅岩风说:“你闹肚子怎么办?”
江云意固执道:“我晚上再洗。”
晚上傅岩风有夜班要出门,江云意要跟,他没让,走到楼下,回头发现江云意还是跟下来了,小媳妇一样站在楼梯口,巴巴地看着他。
他走回去,还没开口就看见这人已经眼圈红红。
“你怎么白天打工,晚上还打工啊?我一个人留这儿害怕……你带上我吧,我随便附近逛逛,不打扰你工作,你下班了再接我回来。”
这里确实地方小,晚上光线也不太够,傅岩风不怀疑他说的话。
只是夜班要上到凌晨,傅岩风皱眉道:“我四点才回来,你不打算睡了?”
江云意说:“你都可以不睡,我为什么不行,再说我下午已经睡很久了。”
“我没有不睡。”傅岩风说,“我白天也不是天天有活儿干。”
江云意不上楼,傅岩风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带上他。
到了地方江云意才知道傅岩风上的什么夜班。
车子停在一条黢黑的巷子里,他跟着傅岩风从一栋自建房外墙的铁楼梯爬上二楼,到了一个叫“辉煌电玩城”的地方。
傅岩风在码头做工,因个子高力气大被包工头推荐给游戏厅的黄老板,黄老板赏识他,一晚上给他四百块钱让他每晚八点到凌晨四点来游戏厅看场子。
四百块钱自然没那么好赚,游戏厅治安向来不好,喝酒闹事的有,给机子做手脚的也有,说干的是保安,其实更像是打手,只不过以前雇来的没傅岩风这体格,自然没什么威慑力,傅岩风来了什么都不用做,往那儿一站黄老板就满意得很。
换作以前这就是份高风险高收益的工作,傅岩风运气不错,碰上市里严打,他来的这一个月闹事的基本没有,钱算是白捡的,好在黄老板人也大方,说是他来了才把场子给镇住了。
傅岩风能把江云意带来这里,除了最近游戏厅治安不错,还有一个原因是市里从去年开始管控娱乐场所营业时间,说是凌晨四点,至多两点老板也让他们走了。
电玩城规模不小,一整个大平层摆满各种机子,傅岩风只允许江云意玩一些老少咸宜的,类似投篮机、抓娃娃机之类的,其他一概不许他碰。江云意在一旁看几个黄毛社会青年玩老虎机和大轮盘,就被傅岩风揪到门口批评,“你是想跟我上班,还是想来玩?是不是说了不许碰那些赌的?”
江云意挺不服气:“就看一下,没玩!”
傅岩风盯着他,江云意很快认错,可怜兮兮说:“我不看了,难看得要命,就是一些图案转来转去没意思。”
傅岩风四处巡逻没空管他,江云意倒也自觉,被训过一次就老实了,傅岩风给他买的二十个币他全拿去投篮,不打别的主意。
十二点以后江云意困了,傅岩风看他一直打哈欠,就把他带到店内储物间,开窗通风,让他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儿,江云意说着不困,一躺上去还是睡着了。
傅岩风找前台小妹讨了条毛毯给他盖上,小妹问这男生谁,傅岩风说是弟弟,小妹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不像我跟我哥天天打架。
凌晨两点,江云意睡得沉,被傅岩风背身上也没醒。
被放到副驾驶时,江云意终于醒了,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到家了,噘着嘴就讨要亲亲,傅岩风跟他碰了碰唇,说下班了,我们回家。
第44章
江云意在回去的路上还睡得香,一到傅岩风的出租房又生龙活虎起来,傅岩风催他洗澡,他书包打开,牙杯牙刷换洗衣物和拖鞋都齐全。
为了省些时间,两人照常一块儿洗澡,厕所空间实在狭小,比傅岩风家里自己搭的隔间还小,两个男人并排站着,胳膊和胳膊总撞,好在他俩是撞习惯了的。
傅岩风记着下午的事,让江云意自己把后面洗洗,江云意就撅着屁股冲水,过一会儿按按自己肚皮,心想这都多久了,早就吸收了。
江云意胆子随年龄渐长,洗澡的时候起了玩心,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手伸到人那处握着了。
傅岩风抹了把脸,在喷头下转头看他,头顶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汩汩流淌。
江云意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下午说受不了的是他,到了晚上继续点火的还是他。
江云意摸人的时候不脸红,被傅岩风盯着看就知羞了,但还是不松手,像爱抚什么宝贝一样用手心上下蹭了蹭,热着脸说:“没干嘛,摸摸而已。”
下午刚做过,现在也不早了,江云意没有再做的意思,单纯过把手瘾。
没硬都这么大,难怪要把他弄死。
房间哪哪儿都挤,从厕所到床头,过道一次只能过一人,江云意洗完澡出来直接从床尾爬上床。
没有吹风机,傅岩风平时也是随便拿毛巾往脑袋上扫两下,现在剪短了就更不需要吹风机了,但怕江云意着凉,还是拿干毛巾帮他搓了好一阵头皮。
江云意坐在床上,乖乖让人帮他擦头,身子随着头发和毛巾的纠缠摇摇晃晃。
帮江云意把头发擦到九成干,傅岩风去厕所把刚才洗澡时顺手洗起来的衣物拿到走廊上去晾,回来看见江云意倒在床上,面对着墙壁缩成小小一团,看样子是睡着了,呼吸声均匀。
傅岩风躺上去,江云意就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眼睛还闭着。
抱着江云意,傅岩风睡了几个月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两人挨得近,早上傅岩风起床时江云意也跟着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身体是醒了,闭着眼意识还不知神游在哪里,“几点了……”
傅岩风说:“七点,还早,再睡会儿。”
江云意费力睁开眼,眼皮又很快耷拉下来,嘴巴一张一合道:“你早上要去哪儿?还没睡几个小时呢……”
确实没睡几个小时,傅岩风没回答他,看他困得不行,就直接把他放平在床上,再帮他把被子盖上。
刷牙洗脸的工夫,傅岩风从厕所出来,看见江云意已经爬起来把被子都叠好了,正坐在床沿绑鞋带。
傅岩风问:“你起来做什么?”
江云意侧身一翻从床头翻到床尾,起身挤过他身边,也进了厕所,“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好。”
刷牙的时候听到开门声,意识到傅岩风要出门不等他了,江云意含着牙刷就冲了出来,“你你你€€€€”
傅岩风把他转了个面重新推进厕所,“没走,开门通个风。”
早上在巷子口,一人一碗米粉下肚,傅岩风到底没让江云意跟着去码头,吃完早饭就给人送到医院附近的图书馆去。
下了车,江云意还扒着车门不放,跟人讨价还价:“我就跟你去看一眼,不吵你。”
傅岩风让他把门关上,江云意不关,傅岩风没把话说第二遍,只是看着他,江云意自己就把门关了,小狗一样的圆眼睛盯着人不放,楚楚可怜说:“那你下班来接我。”
下午要去看吴文霞,中午傅岩风就去接他了,洗了脸擦了身子换身衣服才过去的,车子还没开进图书馆那条路,远远就看见江云意已经站在路口等他。
“好饿哦。”江云意一上车就捂着肚子说,“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傅岩风说:“我不会不要你。”
江云意跟平时一样耍嘴皮子,没想着能得到什么回应,当下听见傅岩风这么一本正经回复他,也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红着脸说了声哦。
害怕傅岩风晚上也送他去图书馆,江云意赶忙主动招供,说自己书包里还有一本文综的册子,晚上可以带去游戏厅背。
下午他们一起去看吴文霞,尽管傅岩风说她情况好起来了,可在几个月没见吴文霞的江云意看来,眼前这个戴着氧气罩又一身管子、瘦骨嶙峋的老人完全不是他记忆中那个能拿拐打人的吴文霞了。
江云意坐在床边,想拉吴文霞的手,可她手上的针管多到让他无从下手。
他来之前还想着跟吴文霞“告”昨天傅岩风的状,让她“教训”一下傅岩风,来了才知道如今吴文霞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
江云意揉红了眼睛,傅岩风摁他在怀里,告诉他吴文霞是因为之前做了气切才暂时说不出话,等过段时间封了管就好了。
走出医院,江云意一直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傅岩风到一旁抽烟,江云意走过去说他也要抽,傅岩风看他一眼,顺他的意,把刚点燃的烟往他嘴里送。
就着傅岩风的手吸了一口,江云意就被呛得眼泪直流,咳个没停,抹着满脸的生理泪水,支支吾吾道:“烟怎么这么难抽……不是说抽烟可以解压放松吗?”
傅岩风无意告诉他是他刚吸那一下气口不对,只道:“确实难抽,你要解压嚼口香糖也一样。”
江云意说:“那我还是嚼口香糖吧。”
傅岩风说:“嗯,现在去买口香糖。”
江云意说:“你也不许抽了。”
傅岩风最后吸一口,把烟掐了。
晚上江云意发现,傅岩风原本已经答应带他一起值夜班,接了一通电话就突然变卦,无论如何不带他了。
而他明天就得回上海,今晚是他离开前两人最后能相处的一晚。
“是不是你们老板不让你带家属?”江云意揉了一下眼睛,“你别说我是你家属,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消费者,他开门做生意还能不让顾客去吗?”
“不是因为这个。”傅岩风说,“你这两天没怎么睡好,明天还要坐长途,今晚好好睡一觉。”
江云意不听他劝,“你呢?你多久没睡好,有没有两个月?”
傅岩风:“我没睡你也不睡,我没高考,你是不是也不高考?”
江云意坐在床沿不说话,傅岩风半蹲在他面前,抬起他下巴看了眼,见这人眼泪都流到嘴角了,嘴巴还在一动一动的嚼口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