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宁懒得理他,只回复:【谢谢你给我带饭。】
【小事小事,我们是朋友嘛!】
谈宁感觉自己有点发烧,用手探不出温度,好不容易撑过两节刑诉课,下了课,又想起来,今天晚上有法商案例课。
又要撞见林颂安。
但他转念又想,林颂安也可能不来,毕竟这个课程和林颂安所面临的实务相比过于简单,他过来上课大概率是闲得发慌。
昨天被他气成那样,今天应该不会想看见他吧。
谈宁感觉头很晕,眼眶很痛,吃不下东西,于是空着肚子去了商学院,还坐在他的老位置,他这次连电脑都懒得打开,只拿了笔记本,准备直接用笔记录。
片刻之后,林颂安走了进来。
谈宁笔尖停了停。
林颂安径直走向后排,谈宁没有动,也没有抬头看他。
下课的十分钟休息时间里,林颂安出去了一趟,经过谈宁时他的脚步也没有停。
谈宁低头看书。
直到下课,他也没有收到林颂安的消息。
谈宁整个人都是晕晕的,他想,昨天晚上在外面坐了一夜,真的感冒了。
随着人流下楼的时候,谈宁脚步虚浮,一层台阶踩空,差点摔倒,林颂安扶了他一下,然后又松开手,谈宁转头看到是他。
视线下移时陡然停住。
林颂安没有戴那只蓝色手表,他没有戴。
他说了会一直戴着,但他食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谈宁彻底失望了?
那是最后一根稻草,一瞬间强烈的不适涌上来,涌到嗓子眼,谈宁的四肢百骸都跟着发疼,身体到了无法负荷的地步。谈宁低下头,不让林颂安看见他发白的脸色,他连忙加快了脚步,汇进人群之中。
林颂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林颂安拿出来接听,是他那个外派在煊城工作的朋友,对方说:“抱歉林少,最近公司事情太多,现在才回复您。”
“没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你说。”
“我们公司有个人的父母住的地方和那个男孩的外公家距离不远,我让他去打听了一下,这个男孩的确是从小和外公一起生活,是八岁时候搬过来的,因为他的父亲€€€€”
“他父亲怎么了?”
“他父亲出车祸了,说起来挺戏剧化的,”对方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几秒才继续说:“他父亲在他八岁的时候出轨了,住在对方家里,他母亲气不过,带着他去女方家里捉奸,一开始没找到,他爸藏在衣柜里,那个男孩当时还小,可能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严重性,还帮着他妈妈找,听到衣柜有动静,就,就把衣柜拉开了。”
林颂安倏然皱眉。
“他爸被孩子发现了,可能是实在没脸了,就冲了出去,鞋子也没穿,疯了一样的往小区外面跑,男孩妈妈在后面追,两个人都急红了眼,没了理智,他爸爸冲到马路上,正好有辆车开过来,就撞死了。”
“当场就死了,男孩和他妈妈都在。”
林颂安一时只觉得呼吸不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衣柜,车祸……
那天叶聆来的时候,谈宁躲进衣柜,出来就冲他发脾气。还有那天在高速上,听到前面有车祸,就求他不要再往前开了。
都是有原因的。
那年谈宁才八岁,八岁前他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性格。
“林少,林少,您在听吗?”
林颂安回过神:“在。”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男孩母亲可能是承受不住这个意外,没多久就搬走了,孩子送去了外公家,他母亲现在重新组建了家庭,也有孩子了,回孩子外公家的次数不算多,听邻里街坊讲,这孩子其实挺懂事的,吃饭穿衣服都不要好,别人家的旧衣服给他他也穿,高中一毕业就出去做家教赚钱,贴补家用。”
对方顿了顿,说:“但可能是被他父亲的死吓着了,性格特别古怪,没有朋友也不和人说话,周围人都说他看起来像自闭症。”
林颂安闭上眼睛。
他怎么能责怪谈宁交新朋友呢?谈宁明明那么需要朋友。
他应该替谈宁高兴,他难道希望谈宁永远孤零零一个人吗?他怎么能那样自私?
“其他就没什么了。”
林颂安声音艰涩,“我知道了,多谢。”
挂了电话之后,林颂安立即下楼,但人群里已经不见谈宁。林颂安快步去追,往谈宁宿舍的方向。,终于在道路尽头,他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谈宁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疲惫的样子。
林颂安刚想追上去,可谈宁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宿舍,而是转而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为了追上他,林颂安快步去停车场取车。
谈宁从药店出来,药师给他测了温度,三十八度九,所以他买了点退烧药。
一出来就撞上正在四处寻找他的林颂安。
谈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害怕看到林颂安。
林颂安会不会是来跟他说分手的?
可是林颂安走上来将他抱进怀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林颂安抬头看了眼药房,“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谈宁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林颂安看到谈宁手里的药,然后二话没说,把他带回了家。
谈宁迷迷瞪瞪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林颂安在厨房烧水,给他冲药,搅拌吹凉之后端到他面前。
“乖,先把这个喝了。”
林颂安声音很温柔,谈宁眼眶发酸。
“林颂安,你为什么要这样?”
林颂安像是没听见,又搅拌了两下药碗,然后把药递到谈宁嘴边,哄着他喝。
谈宁不肯喝。
林颂安笑着看他,“那你要我怎么样?”
谈宁低着头,手藏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你明明就听见了。”
林颂安刚刚端着药碗的手,掌心温热,他钻进谈宁的袖摆里,抓住了谈宁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用指腹揉了揉谈宁的虎口。
小猫爪倏然松开。
露出软软的肉垫,林颂安捏了捏。
“我听见了,也确实有点受伤,昨天晚上失眠了半夜。”
谈宁低垂目光。
“可是今天看到你,我又想,”林颂安笑了笑,微微俯身,在谈宁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算了,跟小猫计较什么呢?”
谈宁捧着碗喝了药。
热气熏得他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昨天那个男生是宁宁的新朋友吗?在哪里认识的?”
“室友,转专业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好像从来没见过。我应该道歉,宁宁有了新朋友,我应该替你开心,昨天是我态度不好。”
谈宁愣住。
“我只是吃醋了。”
“他是beta。”
“那我就更容易吃醋了。”
“为什么?”
“因为你和beta在一起的可能性,比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大的多,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
谈宁好像听不懂一样,他心想:在你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和谁在一起,我一直觉得自己该孤独终老。
“可是宁宁需要朋友,需要和我之外的人接触,我以后会注意的,争取不吃醋。”
“还有易感期的事情,我知道每次你都很难受,我在易感期里失去理智,受罪的都是你,对不起宁宁,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父亲已经在投资研发药物了,我也在跟踪进展,会有药的,会有的,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谈宁有些坐立难安。
林颂安说太多了,他们之间从没有交流,到只交流上床的事,变成现在这样。
谈宁不适应林颂安对他剖心。
交了心就要有更深的牵绊。
林颂安去拉他的手,被他猛地甩开。
两个人都僵住。
谈宁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林颂安已经摘了手表,下一步要做什么呢?摔碎那只陶瓷小猫?
失望累积到最高点,就会变成不在乎,他体会过的,十几年前他坐在外公家门口,日日期盼着越莹来接他,但等到太阳下山,也看不到越莹的身影。那几年失望越积越多,后来听闻越莹再婚生子,谈宁的心里都毫无波澜。
越莹对他如此,他报复在林颂安身上。
怎么会有他这么坏的人?
可是林颂安把他搂进怀里了,怀抱很温暖,他的脸颊贴在林颂安的肩膀上,林颂安一只手紧紧圈着谈宁的腰,另一只手摩挲着谈宁的后背。
一个谈宁很需要的拥抱。
谈宁越挣扎,林颂安搂得越紧。
最后谈宁没了力气,被林颂安打横抱起来,送进了卧室。
谈宁在beta里算是个子很高的,可此刻却被林颂安轻松包裹住,林颂安从后面抱着他,谈宁累到极点,竟然睡着了。
林颂安半夜想帮谈宁量体温,看看他有没有退烧。
刚松开紧抱谈宁的胳膊,谈宁就开始乱动,他在睡梦中无助地寻找着林颂安身体的温暖,林颂安立即躺了回去,不敢起身,只好用自己的额头贴着谈宁的额头,简单地测了一下,温度低了不少,没晚上那么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