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帮他端着一桶刚炸好的爆米花,神色似笑非笑,像要说些什么又生生忍住。
他顺从地答复:“好的,到时候有劳你保护我了。”
二十分钟一晃而过。
谢屿面色平静,问旁边紧闭双眼的林秋宿:“要不然算了?”
林秋宿闭着眼睛还以为谢屿不知道,努力稳住声线,说:“为什么啊,不是挺好看的吗?”
谢屿:“。”
林秋宿讲完,还继续佯装镇定,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捞了一颗爆米花。
可惜角度不太对,指尖又细微地发抖,不小心洒开几粒。
谢屿佯装毫不知情,任由撒开的爆米花落在自己腿上。
又过了五分钟。
家庭影院的音效质量堪称上乘,即便不去看荧幕,光是立体环绕在周围的恐怖声音,就够人胆战心惊。
谢屿见林秋宿脸色苍白,就差缩成团挤到椅子角落里,很想第二次提议原地解散。
然后,林秋宿似是害怕被看破,在阴影处偷偷摸摸的,一点一点逞强地舒展身体,让姿态尽量看起来端正放松。
于是谢屿没再开口,递过爆米花:“还要不要吃?”
林秋宿正要点头,就在他伸手的时候€€€€
电影里忽地传来尖叫,绝望诡异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血红的光影笼罩整间影院,连带罩住了林秋宿,映得他雪白的脸颊也被浓重的红色覆盖。
伴随着伽椰子惊悚的笑声,以及主角猝不及防的挣扎嘶吼,传递出来的绝望感令人背后发寒。
其中,背后发寒的人也要归类为两种极端。
一种极端是谢屿这种,天生对恐怖题材无感,拿爆米花桶的手稳得不见任何动摇。
就这淡定程度,就算女鬼下一秒边吐血边从荧幕里爬出来,也会冷静自持地命令对方记得把地板擦干净。
另一种极端的代表人物是林秋宿。
以前因为条件限制,他很少看电影,更别说恐怖片。
第一次接触就瞻仰了该品类中的经典大作,不仅瑟瑟发抖,甚至被动摇了唯物主义。
伸出去的胳膊瞬间缩了回去,期间不慎碰到了谢屿的手,爆米花桶狠狠倾斜。
里面的爆米花直接洒出来大半,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香甜的味道散在两人之间,但眼下没人在乎这个。
林秋宿被自己发出来的动静吓得不轻,刚才那一刹那险些心脏停跳,下意识就想找个安全地方的躲起来。
他手足无措又四神无主,没有闪避去空荡荡的沙发角落,而是不假思索地往有人的地方抱团取暖。
在他的构想中,自己该是矜持地靠近对方,保持五厘米左右的距离,有条不紊尽显成年人的理智。
但实际上€€€€
他直接钻到了谢屿怀里!
第19章 台风
“我没有在害怕,但电影那个音量实在太响了。”
林秋宿理不直气也壮地解释,再补充:“我是被尖叫声震了下。”
谢屿嗤笑:“真的?”
林秋宿连忙点头:“对呀。”
“这样啊。”谢屿拖着语调应声,“原来你没有害怕得慌不择路,胆子还是可以的。”
得到表面认可的林秋宿想法单纯,自以为可以逃过眼前这一劫数。
然而心里的石头没来得及落下,就听到谢屿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你刚才那么紧地抱着我,就是在故意吃我豆腐,是吧。”
腔调非常笃定,还带着点儿欠揍。
根本没有让林秋宿解释一下、尝试反驳的意思。
林秋宿:“……”
这个逻辑,自己无话可说。
在胆小鬼与耍流氓之间,林秋宿屈辱地选择了后者。
尽管自己并没有窝在谢屿怀里很久,几乎只是接触了三秒钟不到,就自知失礼,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过程中因为太过慌张,他差点踉跄了下,还是被谢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勉强稳住身形。
林秋宿想到这里,忽地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那个时候差点摔跤,完全没有在意其他有的没的,怎么就算是占便宜了?”他说。
“都搂着我脖子了,能叫做有的没的?”谢屿稍挑眉梢,“哦,当时没来得及仔细感受,你回味完了还在可惜。”
林秋宿:“。”
要不要脸?把真相越说越黑?
他气鼓鼓地撇开头,不继续争论了。
将灯光全部打开的家庭影院里,谢屿弯腰扫掉地上的垃圾。
而林秋宿拿着配套的簸箕,默默地待在对方身边,看着扫把一点将爆米花清理干净。
收拾完一地狼藉,林秋宿松了口气,几乎瘫回了床上。
某种意义上讲,看鬼片确实解压,毕竟这么丢脸完,完全没精力去想其他烦心事了。
林秋宿如此感慨着,虚弱地拉起棉被,准备关灯好好休息。
然后他痛苦地发现……
不、不敢关灯!
€€
清晨。
昨晚在谢屿和林秋宿看电影时,有个实习生没进行diff检查就上传游戏资源,直接把内网的gas给卡住了。
所有开发工作被迫停摆,值班的程序员修了半天,愣是没查出问题。
这样要想尽快地登陆服务器,只能粗暴地让资料包回档。
然而几个疯狂赶工的策划们不肯同意。
他们表示,火上浇油可耻,雪上加霜可悲!
就算翻四十多天的日历没把Clear翻回来,策划组没有能给他们撑腰做主的直系大佬,诸位也不该如此压榨可怜的填表奴*!
如果真的回档到昨天下午的版本,等于加班的一整个晚上白干,还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
在大家半夜五点钟就开始的夺命狂催之下,谢屿不情不愿地推门而出。
现在是八点半,他极少会这么早起床,此刻携着一股慵懒的戾气。
他走去厨房想找点水喝,却看到林秋宿就坐在开放式吧台前。
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上非常困倦,写满了生无可恋,散发着一股萎靡不振的颓废和沮丧。
“你怎么了?”谢屿愣了下,问。
林秋宿半垂着浓长的睫毛,眼睑处有浅色的阴影,神态有种脆弱的疲惫,实打实的暴露出他情况憔悴。
不过美人即便没精打采,依旧透着一种别致的风情。
没骨头一般趴在桌上,也不会教人觉得这种姿态大大咧咧,而是轻柔易碎的,仿佛飘然落下枝头的花瓣。
“没怎么,林观清不回来了,我一想到他就烦。”林秋宿慢吞吞地找借口。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谢屿没有深究。
“下次开会我找他不痛快。”谢屿说,“帮你出气,行不行?”
在林秋宿眼里,敌人的敌人就朋友。
与犯下抛弃弟弟之罪的林观清对比,谢屿那点撩逗毒舌,一下子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于是,林秋宿决定和谢屿冰释前嫌,临时结为盟友。
“这么说好了哦,你们下次开会是什么时候?”他说完,又支支吾吾地说,“不过也别找太多麻烦……”
谢屿稍挑眉梢:“这么体贴啊?还为他着想。”
林秋宿嘀嘀咕咕地否认:“我没有,只是他如果被找茬找得丢工作,我的生活费怎么办?”
说到这个,他低头:“对了,你不是受害者?怎么不见你多数落他几句?”
“这件事不是他做主,怪他又没用。”
谢屿耸了耸肩,笑着说:“再说了,我多加几天班,换来家里多出个守门的,这笔买卖不算特别亏吧?”
林秋宿不满他的用词:“谁是你家保安呀?我只是没开学,一个在过暑假里的大学生!”
悄然之间,他对谢屿转变了态度,不再像拆到双人礼物时那般排斥。
林秋宿不是忸怩的个性,说不记仇就不记仇了。
谢屿察觉到这点,嘴角微微翘起,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公司里一群人等着他去查修问题,谢屿没有留在家吃早饭,从冰柜找出矿泉水,喝了几口就启程去上班。
电梯里,谢屿碰到了住在顶层的邻居,老奶奶牵着一只哈士奇准备去遛狗。
出于礼节,谢屿向她问了声好。
“小伙子,有喜事啊?”奶奶慈祥地问,“心情很阳光嘛。”
在她为数不多碰到这位英俊青年的场合里,对方都是彬彬有礼,看得出来家教周全,但神色总是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