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梦不存在逻辑,你还没弯成蚊香片。”谢屿附和着,一看就是在说反话。
他问:“这种乱七八糟的做到过多少次?”
林秋宿抿了下嘴,悄悄道:“也就断断续续两三次……”
谢屿问:“为什么提起这个,你要皱起眉头?”
他们吃完了饭,结账往停车场走,林秋宿有些难安,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读高中的时候,听别人提到同性恋,语气都很怪。”他道,“我哥也默认我和很多人一样喜欢女生。”
“大概你没和他提起过,他就想当然了,我觉得林观清脑子里不至于缠着裹脚布,你不需要为了他的态度有压力。”
谢屿说着,再道:“那个男生知道自己被你喜欢,会嫌弃你?”
“我只是说了好像哦,没有看清脸,怎么能在你这里直接跳到喜欢啊?”林秋宿再次谨慎重申。
继而他暗落落嘀咕:“你假设成立的话,应该不会有反感吧,我可能就是被笑话两声。”
“如果这样的话,不要喜欢他了。”谢屿道。
林秋宿困惑地望向他,问:“为什么?”
路边光线晦暗不明,各自呼出的白气又让面孔变得朦胧,但他感觉得到,谢屿漆黑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
他的呼吸在注视中缓慢下来,心跳却剧烈地加快,在安静的冬夜里那么吵闹,却独独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因为你的心意不该被轻视,那是很珍贵的东西。”谢屿语调认真又温和。
林秋宿怔怔地问:“真的很珍贵吗?”
谢屿道:“对啊,你是可以多一点戒备去考验,也可以多一点时间去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被迷惑住了眼睛,还是心动了却没察觉。”
“可以小心点再交出去,被你注意到就很幸运了,那个人肯定也愿意多等一会。”他轻笑了声。
白色的照明灯光下,林秋宿安静地听着,抬手状似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围巾。
他借此遮掩住发烫的脸,然而那片晕红色已然不由自主,悄悄蔓延上了白皙的耳根。
落后了谢屿半步,他盯住地面上彼此交叠的影子,默默地说,自己似乎做不到更戒备,也做不到更缓慢……
有样东西就在身侧呼啸而过的风里,就在眼前亲密的影子之间,趁着他心绪慌乱,于春天还未到来之际率先发芽。
林秋宿一度自以为是地想,他对谢屿很有好感。
可他现在推翻了这个狂妄的念头,怎么可能只是有暧昧不清的情绪呢?
分明是热烈到难以辩驳的心动,此刻唯有故意低下头不去对视,才不至于被无法自控的眼神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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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秋宿再三要求去关注邻居的今晚动向,谢屿没有回靠近鸿拟的那套大平层,也没有送林秋宿回学校。
和管家提前打过招呼,两个人来到地处南郊的庄园,让林秋宿先去休息过后,谢屿身负重任前往李家宅邸。
派发任务的时候,林老师如是道:“他家绿化不错,你就偷摸躲在他们门口种的绿树下面,耳朵好用一点应该能听到他们在聊些什么内容。”
单就这句话,不知情的估计以为谢屿被安排当商业间谍。
谢屿当然没有摸去李家的绿化带,五分钟后,他抵达傍晚去过的那栋别墅前,光明正大地摁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李父,这个男人此刻面容烦躁,抱歉地表示家里正忙,不方便待客。
“我是南边的住户,有要紧事来打扰两分钟,不会耽搁你们太久。”谢屿道。
男人打量了谢屿一眼,确认过对方身份。
碍着他在生意上想和谢家合作,这时候被送上了一个拉近关系的机会,更是不好推拒,所以为难地侧过身让人进来。
会客厅里,李翰藻吊儿郎当地玩手机,被妇人数落了好几句,保姆则站在旁边不敢插嘴。
他们见到男人带谢屿进来,不约而同地有点僵硬,然后李翰藻急忙坐得端正了些,和妇人互相对视一眼。
妇人本来替儿子隐瞒了闯祸的细节,没有和丈夫说过,那位家教的男友也住在这里,是谢家的独生子。
不料谢屿居然会登门拜访,她心想这下难弄了,但还没开口打圆场,就听到男人吩咐保姆给客人泡茶。
“茶就用不着了。”谢屿道,“我就是好奇,令郎对上门的家教那么没有遮拦,你们准备怎么教育。”
他看到李翰藻匆匆收起二郎腿,问:“敢情是温情呵护?”
李父没预料到这件事居然还能牵扯出这种麻烦,急忙解释:“我刚回家不久,正在批评他,给你们带来的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说两句是不够的,当然要从严处理。”李父补充,“我的掸子呢?”
李翰藻打了个激灵:“爸,你说什么呢?真来啊?”
李父觉得这儿子实在太蠢,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就是打你打得太晚了,让你丢尽我们家的脸!”
“等等!”李翰藻气冲冲地和谢屿叫嚷,“你有本事让林秋宿来啊,你发什么疯啊,这里是我家,能让你说进就进吗?”
他愤愤不平:“这事是我不对,我可以和人家承认错误,但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凭什么跑这儿来看热闹?”
他想着,如果是那个说话温声细语的家教,肯定不会和眼前这个人一样不依不饶……
谢屿瞥了李翰藻一眼,神色仿佛在看某种人形垃圾:“你发了他什么脏东西,你自己不记得了?”
他似笑非笑地提醒:“不是跃跃欲试想要撬他墙角么?我这是原配打小三。”
第46章 名声
在谢屿通知要带朋友来过夜之后,管家就将招待客人的房间打点妥当,并吩咐保姆做好夜宵。
寂静已久的宅邸终于热闹起来,一碗温热的银耳羹下肚,林秋宿要等谢屿回来,所以没有急着洗漱入睡。
在管家的陪同下,他在这里随便逛了逛。
这座庄园面积极大,适合一大家子聚集在这里,如果全部将房间全部利用起来,住二十多个人绰绰有余。
但谢家人丁并不兴旺,早年谢父将此买下来后,多是休息时短暂居住图个清净,还有办宴会时用来安顿宾客。
整个建筑是繁复的欧式风格,主楼后面坐落了两栋小洋房,中间有个下沉式庭院。
走过布置优雅的庭院,有喷泉与锦鲤池,绕过洋房再往后去,有一片私人马场,里面养了四匹赛马,被精心打理得健壮又干净。
“小屿七岁的时候被他爸爸要求学马术,在这里待了一暑假,其他时间都很少来。”
管家介绍着,笑得和蔼可亲:“那时候他个子还没马高呢,早晨上拉丁语研习班,下午学骑马和奥数,有时候也学自然科学。”
林秋宿好奇:“拉丁语?”
“这个一开始是先生的想法,早点学会拉丁语,能更好地融入学校环境。”管家说。
尽管它成为了一门“死语言”,了解的人少之又少,有着非常高的学习门槛,常人没有途径去接触系统性培训。
但顶尖的海外教育里,他们很重视这类古典语言课程,升学中会作为重要的加分项。
从学术圈到名利场,也总能看到一些精英乐于彰显自己能念拉丁语,借此证明背后家庭有多么显赫,得到过最好的教育资源。
很多权贵家庭在公学开放选课前,会提早给孩子打好基础,是否熟练运用这高度屈折的语言,几乎成了无形的圈层划分依据。
这东西学起来,说好听点有利于感知语法结构,培养思维模式。
说难听点给人制造童年阴影,就为了长大了多一种装逼工具。
印欧语系下长大的小孩学起来尚且够呛,谢屿这个在中文环境里开智,读小学被送出国的更不用说了。
“不过他学起来挺快,后来遇到别的事,总说那么难记的拉丁语都能听懂,其他的也应该能做到。”
管家说着,评价:“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偶尔没当上第一,就会觉得自己有点落后。”
林秋宿笑道:“谢屿念书的时候这么霸道吗,只乐意考第一名?”
“对啊,别人这么拼,多少有点功利性,可他是喜欢让别人不爽。”管家回复。
林秋宿:“……”
听上去很离谱,放在谢屿身上,居然奇妙地没什么违和感。
管家解释:“那种学校看起来光鲜,内部也有歧视链,有些学生眼里,外国人很笨也没见识,他喜欢挑衅这种规矩,觉得这和打BOSS通关一样刺激。”
考试和游戏都是通过钻研和坚持,在水平积累到足以突破某个关卡后,获得成倍的正面反馈,带给人感官上的满足,说起来确实异曲同工。
林秋宿道:“那时候他就爱打游戏了呀?”
“他很小就喜欢了,天生反骨多吧,就爱搞对抗。”管家说,“你和小屿是打游戏认识的朋友么?”
“不太算,但我们最近经常一起玩。”林秋宿道。
管家有些惊讶,道:“那很好啊,他终于有队友了。”
“以前没有?”林秋宿好奇。
管家说:“他爸为了支持他事业,下载了《燎夜》邀请他组队,他说拉低体验感,把人气得够呛。”
林秋宿听完,心说,这还真是谢屿的做事风格。
……不过,谢屿怎么愿意和自己玩呢?
被万年单机寡王接纳双排,除了自身枪法和战术意识一流,林秋宿想不到第二个理由,并为此雀跃起来。
趁着眼下无所事事,他和管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仅没觉得乏味,还感到很新奇。
自己与谢屿认识的时候,对方已经事业有成,被大家理所当然地视作天之骄子,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任何目标。
但管家嘴里,谢屿搞不懂外文的多种变格法,听写碰到不会的,就乱写《哈利€€波特》的拉丁咒语。
做暑期计划的时候,他跑偏僻地区当义工,帮扶老人的途中,又是山间迷路又是把自己摔成骨折,反被老人拎着鸡蛋来医院慰问。
还有谢屿跳级三次后,虽然和同学正常相处,但有轻微的年龄脱节,要不是父母怕这影响到健康成长,他会更早完成学业。
“谢屿好像回来了。”林秋宿回到温暖的主楼,听到一阵推门声。
谢屿走进来将外套挂在衣架上,道:“听阿姨说我再不回来,有人要把我黑历史扒干净了。”
林秋宿说:“我就听听,这个是黑历史互相交换。”
他狡黠地提议:“如果你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我也可以选择性忘掉你学马术却爬不上马背的事。”
谢屿记起自己手上还有对方小时候的女装照,笑道:“你可以一直记着,我也会好好把你照片存着的。”
林秋宿:“……”
“那张照片有什么占用你内存的意义吗?”他闷闷不乐,“只能让我和林观清的兄弟关系雪上加霜,然后迁怒到你身上。”
谢屿道:“你和他感情好的时候,没见得对我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