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清沉思:“话说你好像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昨天真的把一整盒都吃完了?”
“对哦,最近在长身体,就是爱吃夜宵,你又不和我住一起,怎么知道我习惯?”林秋宿说。
他继而辩解:“这个不知道是谢屿什么时候买的,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啊。”
随后,谢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与他打配合:“这个也是昨天买的,我看到林观清大晚上发的朋友圈,加完班过去吃了点。”
“一个人去的?”林观清问。
谢屿“嗯”了声,反问:“怎么?一个人吃火锅点不了几个菜,还不允许我打包一份外食了?”
林观清拿好两袋垃圾,€€瑟地说:“噢,好可怜啊谢屿,我和林秋宿两个人去倒是正当好。”
谢屿翘起嘴角,悠悠地附和:“真是让我羡慕,行了么?”
这份说辞没什么疑点,林观清不再继续深想,出门扔掉了垃圾,折返接走弟弟一起回家。
英国那边留了许多事情要做,即便有圣诞假期,实际上休息不了多久。
在同事的催促下,林观清订好航班,当天中午,林秋宿开车送他去机场。
林观清说:“去陵园那天,时间太赶了,我也没和叔叔婶婶打过招呼,否则于理该去看望他们一下。”
“他们很好吗?当初对你语气很凶。”林秋宿说,“你求他们收留我,他们不愿意,还要对你说些很难听的话。”
“最后他们还是同意了嘛,能让你有地方可以去,我不在意他们对我说过什么。”林观清道。
那时候卖了房子抵押一部分贷款,林观清尚且可以住宿,读小学的林秋宿却不能。
几个亲戚对他们避如蛇蝎,谁也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谈不了感情只能说利益,林观清和叔叔协商生活费,保证不会亏欠,叔叔被磨得心软,不管小辈能否说到做到,总之把林秋宿接了回去。
那时候林观清其实很不放心,弟弟年纪还太小,叔叔一家的善良也有限,随时可以反悔,瞒着自己给林秋宿摆脸色。
但他已经做到极限,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段时间他只要高中下课,频频去看望林秋宿,对方总说过得不错,反正比自己强多了。
再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出现什么事端。
随着林观清步入工作,叔叔和婶婶对他变了态度,甚至会殷勤地告知林秋宿的动向。
尽管他对那两人没有任何好感,对他们那个流里流气的儿子更是排斥……
但不管怎么讲,他们照顾过林秋宿,让人好好地长大,回到了自己身边。
“不好,你不能不在意。”林秋宿强硬道,“你凭什么原谅他们?”
林观清愣了下,敏锐地问:“之前他们有哪里害你不开心了,没有和我讲,是么?”
“一码归一码,他们骂你丧门星,克死妈妈再克死爸爸,你摸着良心能无所谓?”
话音落下,林观清沉声道:“林秋宿。”
“之前你联系他们是为了我没办法,那我高考一出分完就跑出来了,怎么你开始替我感恩啊?乐山大佛的位置该你去坐。”
林秋宿没被他唬住,继续嘀咕:“你要是忍着去看他们,那我瞧不起你,怎么什么恶心的都能兜得住?我替你噎得慌。”
林观清被刚才那几句戳得有点生气,但没有对林秋宿发火,待在副驾驶上不吭声。
一直以来两个人打打闹闹,吵架也吵过好几次,但林观清从没真的对林秋宿讲过狠话发过脾气,当下也是同样。
过了会,他见林秋宿沉默,开始搭讪:“我下次要明年才能回来了,想哥哥吗?待会送机不会哭鼻子吧?”
林秋宿道:“下个月就是明年,你继续去伦敦吃面包和炸鱼,千万别太伤心了。”
林观清:“。”
车子驶入停车场,林秋宿送林观清进去,再忽地一拍脑袋。
林观清已经进了安检口,隔着一道阻隔带,转头问:“你有什么忘掉了?”
“唔,有个蛮要紧的事情想和你说。”林秋宿点了点头。
来的路上遇到堵车,这时候登机时间已经很紧凑,不过留有稍微聊两句话的余地。
林观清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你讲。”
接着他见林秋宿支支吾吾,打趣:“不舍得我走可以直说的,唉,告别就是这样。待会儿别追着我跑啊,大庭广众我丢不起这个脸。”
林秋宿神秘兮兮地说:“你凑过来点。”
林观清心想,不是吧,车上拌完嘴,这时候愿意和自己黏糊了?
他毫无防备地凑过去,本以为是什么贴心话,却听到林秋宿说:“就是……我最近发现,我应该喜欢男生,感觉应该和你报备。”
完全没预料到弟弟会突然出柜的林观清:????!!
如果说每次分开,自己心里都会依依不舍一阵,再努力地压抑住,那么当下是惊雷劈过,只想咆哮着让林秋宿把话讲清楚。
然而林秋宿好似故意捉弄,说完就走得头也不回,也不管林观清一直在身后喊着让他停下。
以往总是林秋宿目送自己离开,如今局势扭转,林观清恨不得翻过阻隔带去把这人追回来,又不得不在原处抓心挠肝。
他受到的冲击太大,精神状态很恍惚,差点错过了登机,坐上了座位系好安全带,再感觉一口血卡在喉咙里。
为什么林秋宿突然之间会这样?以前没察觉到弟弟有同性恋的倾向啊?林观清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确实和林秋宿相处时间不多,或许有所疏漏,想要知道对方身上发生过什么,还得从人际圈里下手。
他没有傅迟的联系方式,但可以和谢屿旁敲侧击,林观清恍惚地盘算着,却打字半天都组织不好语言。
随后,他说:[我弟住你家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过哪里奇怪?]
谢屿:[真奇怪你的基因会有这样一个弟弟。]
林观清顾不上和他斗嘴:[或者有没有谁经常招惹他?和他特别亲近?]
他认为林秋宿不像是主动开窍的那类性格,被掰弯的可能性极大。
谢屿:[怎么?]
林观清无法克制,诉苦:[他和我出柜了啊!!马勒戈壁,一定是被哪个坏批引诱了!]
他在飞机上崩溃又愤怒:[等我想想办法,把那货找出来,腿都给打骨折!!]
第51章 涂鸦(修)
“别人对家里出柜不都是循序渐进,紧张铺垫卑微试探?你直接朝我踹柜门,有没有考虑我的心情?”
“秋秋你说句话啊,丢完炸i弹就跑?高低走个基本流程安慰我几句吧?”
“百善孝为先,折磨亲哥的都不是好gay!”
微信收到如上语音,林秋宿一一点开,优哉游哉地多听了几遍,将快乐建立在林观清的抓狂之上。
傅迟见他心情很愉快,问:“这次在校外过圣诞节,发生什么很高兴的事了么?”
“嗯,我送林观清登机,顺便和他多聊了几句。”林秋宿道,“第一次发现告别不用自我劝解,本来就可以很开心。”
他以前往往拖泥带水不肯分开,有时林观清已经启程,自己情绪还在其中没有抽离。
然后回到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干等着对方下次来看自己,小时候还恐惧过对方不愿意再回来。
如今十九岁的林秋宿依旧会期待重逢与团聚,但应对离别没恋恋不舍,连失落都没有。
随着对方用时间和行动证明了感情,与自己内心逐渐独立和完善,也不再萌生犹豫与猜疑。
通过一些顽劣的方法,他这次甚至体验到了捉弄得逞的快乐。
“你是对他做了什么吗?”傅迟敏锐地问。
林秋宿道:“一些不是所有家长都能接纳的事情,不过林观清可以。”
起初察觉到自己的性取向,他其实有过顾虑,担心林观清无法包容。
可是谢屿让他放心,他在温和的言语中仿佛有了后盾,万一失败还可以依赖对方保护。
林观清大概怎么也料不到,林秋宿敢这么横冲直撞,不是笃定自己思想足够开明,而是信任自己上司可以摆平麻烦。
受惊过度的他被迫在飞机上消化了这桩消息,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亦或者审问谢屿,也没能琢磨出来林秋宿究竟受了什么蛊惑。
自己对他的成长参与度不够,更不忍心逼弟弟坦白,这时候只能一无所知地默默呕血。
过后,林秋宿回复兄长:[我没有被谁带坏,也不觉得哪里不好,没被谁故意掰弯,天生这样而已。]
[回学校在忙作业,现在有空了,还要不要安慰?]
林观清:[你一定是故意的吧?当时是不是想看我从安检口追出来?]
林观清:[就算我不是封建余孽,这种事搁在自家人身上能轻描淡写?我差一点点就在飞机上脑溢血了!]
这个人独自走完所有流程,承受过来自林秋宿的冲击,已经回到海外工作室,查起了同性情侣如何保障各自财产。
林观清小心试探:[你突然和我说这个,是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身边的同学还是别的?]
有关于性取向,林观清即便一时不解,大概率不会上升到暴走的层面。
但如果知道弟弟心里具体装着哪个人,风险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指不定真会从安检通道冲去望江公馆。
林秋宿对此心知肚明,很体贴地想,为了哥哥的身体健康,自己可以选择性没有。
他让人不要思维发散,只是机场里氛围正当好,时机也方便各自回头冷静,所以想要分享心事。
见林秋宿表示愿意和自己袒露秘密,林观清沉默片刻,别扭地说:[真对谁有好感也没事,这是你的自由,你不用为了他是个男生而有负担。]
林观清补充:[别让自己受伤害,也尽量不要伤害别人。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和哥哥讲,我打飞的来你学校撑腰。]
林秋宿想到学校里的状况,不禁一噎。
这林观清是有所不知,在学工办眼里,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好哥哥……
为此他有点心虚,没再和林观清多聊,继续去办学校里的事情。
顺着教授的提议加入实验室,林秋宿一开始没被分配任务,多是帮其他人简单地调试仪器。
做的事情没有上手难度,纯粹在融入环境,与实验室里的人混了个脸熟。
有学长看他做事利落又仔细,教他如何做实验观测,连带着讲了专业知识,以辅助自己的课题跑数据。
林秋宿学得很快,等到和其他人一起开周会,能说出不少的近期总结。
“最近我在准备期末考,小林待在实验室的时间比我多,每次过来都能看到他。”有人道。
“诶,大一的课程还挺多,小林你不用复习?”其他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