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榕树树冠如云,在校门前默然伫立。来这里的不只闻溯、秦越和段锦绫,还有裴斯言以及傅磷。一行人都了解发生了什么,也不多说,拔腿往逸夫楼走。
“江逾白!”
“江逾白江逾白!”
“小江!”
他们从一楼找起,边走边喊,每间教室都推开进去。
距离下一堂考试还有很久,楼道教室空荡荡,喊声激起回音,可没那一次呼喊得到了江逾白的回应。
*
杂物间里有灯,江逾白坐在灯下,靠着木箱子,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最后一次是被考试结束的铃声惊醒,他趁着楼道里有了声音,走到门口敲门,希望有人循声过来,可惜没人听见。
也没人喜欢待在被屏蔽了信号的教学楼里,那些吵闹的声音没过多久便消失,四周重新变得冷清。
书包里的零食已经被他吃完,但水喝了一半便不敢再喝,因为这里没厕所。
有些冷。
江逾白抱住膝盖,后悔起早上出门前没加件衣服,过了会儿又看了眼手机,信号依旧0格。
*
“学校这么大,他不一定在逸夫楼。要不我们分开找?不管找没找到,半个小时后都到操场门口汇合。”
一行人找完了逸夫楼的第一层,秦越提议。
“不,他应该在这栋楼里。”闻溯低声道,“他可能没参加上午的考试。”
他和江逾白每个中午都一起吃饭,今天的考试又不能提前交卷,江逾白没有道理不等他一起走。
而在之前,江逾白和他一起出电梯,领着他去了最后的考场,还跟坐他后面的裴斯言说了几句话。
那个时候已经快到考试时间了,江逾白也没理由离开逸夫楼。
所以如果江逾白真被困在了学校里,时间大概率就在开考前的几分钟。
“去四楼!”裴斯言跟上了闻溯的思路。
江逾白要是不想参加考试,那他根本不会来学校;而他既然来了,那么就算考试开始前几分钟离开考场,也不会走远!
“四楼?”傅磷紧接着反应过来:“对,四楼有个地方可以关人!”
蹬蹬蹬。
脚步加快。
傅磷拿出了地震时逃生的速度冲上四楼,直奔杂物间,拧了两下门把没拧动,猜想得到确认,拍着门板大喊:“江逾白江逾白,你是不是在里面?”
“傅二狗?”一门之隔,江逾白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大儿,你终于来救爸爸了!”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傅磷气喘吁吁地对后面的人说,又冲着杂物间比中指:“你滚!救人的才是爸爸好吗?”
“门被反锁了,这里的钥匙是谁保管的?”闻溯紧随在后,目光落在门锁上。
裴斯言:“行政应该有,如果在那里找不到,就把侯圆圆找过来。”
江逾白在里面听见他们说话,“哟”了一声:“我们溯哥和言哥也来了!”
“我们都来了。”秦越隔着门对他道,“你听起来还生龙活虎的,早知道就不来那么急了。”
“你别这样说。”段锦绫锤了秦越一拳,“我知道钥匙在哪个老师那,我去拿!”
段锦绫飞奔下楼,几分钟后拿到钥匙回来。
闻溯接过,反拧三圈开门,大步进去。
杂物间灯光惨白,东西堆得凌乱,江逾白从一个大箱子上跳了下来,脚步丢着饼干辣条的包装袋,和剩一半的可乐。
闻溯跟检查自家走失宠物似的拎起江逾白胳膊把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见身上没伤着磕着,蹙了一路的眉头才舒展开。
但江逾白身上温度很低,露在外面的皮肤冷冰冰,闻溯不顾他背上衣袖蹭到的灰,抖开外套给他裹上,把人抱到怀里。
这是他的外套,江逾白穿起来稍微宽松一些,他帮他将拉链从底拉到顶,竖起的衣领一直遮住了鼻子,只露出一双乌漆漆的眼睛。
他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顺着江逾白的后背,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身体好着呢,就是温度再低十度,也能抗。”骤然的温暖让江逾白哆嗦了一下,但嘴上依然倔着。
闻溯没好气地揉上江逾白发顶。
“我本来还以为要等到下午的考试结束,学校把信号屏蔽关了才能联系上你们的。”江逾白垂下脑袋,把额头抵到闻溯肩膀上,小声道。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来。”须臾江逾白又加了一句。
“为什么不认为我会来?”闻溯揉他头发的力度加重,无声一叹,语带歉意,“我应该看见你没在考场就来找你的。谁把你关到这里面来的?”
江逾白的脸色沉下来:“荣胜。”
“荣胜?17班那胖眼镜?我记得你们俩没仇啊,他怎么突然搞你?”傅磷皱起眉。
“他没那个胆子来搞我,大概率是帮别人。”江逾白冷笑。
“我日了,那狗东西还挺能耐啊,你打算怎么……”
“你先去吃饭。”闻溯打断傅磷的问话,把江逾白的包拎过来递给他,往他后背一拍,示意离开这里。
江逾白转头:“你呢?”
“收尾。”闻溯垂眼又掀,言简意赅。
“一起。”裴斯言瞥他一眼,又对秦越几人说:“你们陪着江逾白,别让他再落单了。”
*
秋风掠过秋枝,惊落叶上积雨。
十分钟后,学校外某家网吧。
这里全区域不禁烟,进门烟雾缭绕,味道刺鼻呛人。
敲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叫喊谩骂此起彼伏。
“高二17班的荣胜?”
C区靠过道的位置,戴着眼镜、正噼里啪啦砸键盘的胖子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正玩到关键时刻,抬起头格外不耐烦:“是我,有什么事?”
下一秒€€€€
咚!
一拳迎面砸来,胖子被连人带椅掀倒在地。
“我日你……”
喊声戛然而止。
另一个人把他衣领一拽,勒住脖子,扯麻袋似的将他从椅子里扯出来,拖进黑暗的安全通道里。
第22章 Ch.22
“你们、艹!你们要干什么!”
“网管!老板!有人在你们网吧闹事, 不管吗!”
网吧后门的小巷狭窄逼仄,青石板路遍布青苔水污,荣胜咚一声被丢过去,身上立刻溅上泥和水。
他的眼镜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视线一片模糊, 看不太清面前的人是谁,但喉咙上的束缚终于没了, 扯起嗓子便开始叫喊。
“随便喊, 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多喊几声。”裴斯言冲他笑了笑, 堪称礼貌温和。
但荣胜的叫声没有喊来任何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手往地上撑了一把,却在青苔上打了滑, 没能爬起来, 只好蜷着身子往后缩。
闻溯迈开脚步。
荣胜退多远, 闻溯便走多少远,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步伐从容淡漠。
咚!
荣胜后背撞上垃圾桶,退无可退。
闻溯眸光从他脸上扫过,神情和看见了地上的垃圾无异, 抬脚踩住他肩膀,声音平直无波:“是谁让你把江逾白关到四楼杂物间里去的?”
比起裴斯言, 荣胜更怕闻溯。
之前那一拳是裴斯言打的,但也只是把他打疼了。闻溯出手狠得多,被拖拽的这一路他几乎窒息。
“原来、原来你们是为了江逾白来的……”荣胜哆嗦得更厉害, 吞了吞口水,觑着就要抵到自己脸上的鞋尖, 大声叫道,“是技校的!技校那群人让我干的!”
裴斯言又笑了:“他们让你干你就干了?你是他们养的狗吗,这么听话。”
“我也不想坑江逾白的,但如果不干,会被他们打啊!”荣胜又羞又愤,“我不想的!是他们逼我!江逾白打断过他们大哥的手,他们结仇很久了!”
“不只是逼你吧?”闻溯说着,脚下骤然发力,踩得荣胜肩膀咔嚓一响。
“啊!他们还给了我钱!”荣胜哭了出来,吼声破了音。
他颤抖着手伸进口袋,抓出一大把零钞,哭着对闻溯说:“这、这就是他们给的,我花了点儿,剩下的都在这里,都给你们,都给你们!我错了两位,我再也不敢了……”
闻溯满面嫌恶,一脚将这人踹开。
荣胜抓在手里的钱掉到地上,转眼被污水打湿。裴斯言上前去,一张一张细心捡起。
“既然人家给了,就收好。来,拿着,辜负别人一番心意。”裴斯言在荣胜面前弯下腰,桃花眼带笑,右手用力掰开他下颏,左手将沾着泥巴和水的零钱狠狠塞进他口中。
闻溯声音冷冰冰:“告诉技校那群人,今天一点之前,我要在拆迁区见到他们。如果他们不来,你以后也不用来了。我说到做到。”
“唔唔!”荣胜满脸鼻涕眼泪,像条狗似的难受地叫唤。
闻溯抬脚转身,紧接着脚步一顿。
身上穿着他的外套的少年站在数米之外,抱着手臂倚着网吧后门,嘴里叼了根棒棒糖,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是江逾白。
傅磷、秦越还有段锦绫也来了,并排杵在江逾白身后,嘴里齐刷刷叼着棒棒糖,脸上左边写着“卧槽”,右边写着“牛逼”。
闻溯往身后瞥了一眼,向江逾白大步流星走去:“不是让你去吃饭,怎么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