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摆出麻木的表情:“你这样叫长得还行?你知不知道你贬低自己的同时还贬低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如果我没有现在这张脸,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对不对?”闻溯又说。
这次不仅是自嘲了,江逾白还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可他嗓音又是如此好听,轻轻地、低低地挠过来,让人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完全不该受这委屈。
“……好吧,不可否认我是个颜狗。”江逾白哀哀一叹,把闻溯拿在手里的、他的手机往外一推:“我不联系裴斯言了,行了吧?”
闻溯很轻地笑了,但语气依旧:“真的?”
江逾白点头:“真的!”
闻溯眼里笑意更深,如江逾白所言把手机丢到另一张床上,然后弯腰,视线压到和他齐平,鼻尖抵住他的鼻尖,手掌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颈:“松鼠,想亲你。”
言语间扫了眼床头柜上的东西,又说:“酒店里有准备氧气瓶。”
……?
第44章 Ch.44
江逾白被闻溯用实践证明, 在高原上即使接吻到透不过来气,也不会上社会新闻。
房间里开着地暖,温度本就不低,但这会儿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江逾白上半身陷在酒店雪白柔软的枕头里, 短发乌黑凌乱, 醉酒都不会红的脸上染着一层潮红,手指拽掉了闻溯衬衫的一颗纽扣, 另一只手绕过后背攀住他肩膀, 在衣料上磨出一道深深的指痕。
他迷迷瞪瞪地想,自己可能是脑子被冻住了才会说出那种丢人的理由, 多的是情侣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做€€爱做的事情, 而闻溯不过是想接个吻……
“在走神?”闻溯的声音响起来。
下一刻,江逾白唇舌被侵犯得愈发凶狠, 不得不向上仰头。腰背拉出一段紧绷的弧度, 呜咽声没来得及溢出口就被吞吃。
分开时牵出的水痕被灯光照得透亮, 房间里只有彼此喘息声。如果他们拉开窗帘,会看见3600米海拔上飘摇翻滚的林海, 可在这时,连肆意喧嚣的风声都压得模糊。
“你够了啊。”江逾白推了闻溯一把,错开脸。
“要帮你拿氧气瓶吗?”闻溯半跪在床上, 指腹来回抚着江逾白下颌,呼吸急促笑声低哑。
“……”江逾白没好气地看着他:“你还没完没了了。”
“真的不要?我帮你看过说明了。”
“我谢谢你啊!”江逾白表情凶起来。
闻溯又是一笑, 不再逗了,稍微退开一些,帮他把乱糟糟的睡衣下摆理好, 往他腰上一拍:“我去浴室了。”
“去呗,”江逾白软趴趴地躺在枕头上, 回应得懒散,旋即猜测到什么,眼眸一转,骤然有了精神,抢在闻溯走之前手脚并用翻身把他一压。
他笑得戏谑,坏心眼地抬起腿:“你不会又……唔!”
“你好像也挺精神。”闻溯勾起唇角。
胡乱堆叠的被子挡住了他的动作。江逾白眼底水光一颤,瞬间不敢动弹,像察觉到自己被天敌锁定、害怕极了的小动物。
闻溯看得好笑,故意抬起头,鼻尖蹭着江逾白脖颈。
“你……”江逾白艰难地往后躲了躲。
“嗯?”闻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好听的单音,“宝贝,我记得你一直想在上面。”
我他妈……江逾白重重闭眼,拿头往闻溯额头上一撞,翻身下来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再踹闻溯一脚:“洗澡去吧你!”
闻溯在他后颈上揉了揉,才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没一会儿,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江逾白舒出一口气,扫了眼遍布水汽的磨砂玻璃,从被子里爬出来,赤脚踩到地上。
这时才9点,睡觉是不可能睡的,江逾白眼神在手机平板和琴盒之间来回纠结,最终选择了大提琴。
江逾白依照惯例从基本功练起,然后用巴赫来找乐曲的手感。
一曲轻快的a小调小步舞曲。
最后一拍落下,他神采奕奕地用琴弓在半空里画了个圆,正要把闻溯的平板扒拉过来,翻最近学的练习曲的谱子,突然意识到刚才控弓的力道似乎不错。
噫,怎么突然有改善了,明明前两天还……
不会是刚才被亲得手脚无力的缘故吧?
江逾白不信,往浴室瞄了一眼,重新握起弓。
依旧是巴赫的a小调小步舞曲,练习开始前,江逾白打开了手机录音。
这首乐曲非常短,一分钟后,音符便休。
江逾白暂停录音,但没点播放。因为不用重听,在演奏过程中他就已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指和手腕比以前轻柔灵活了。
可能真是接吻接出来的……
“这是好事啊,艺考有望了不是吗?”江逾白低下头捂住脸。
这一晚江逾白练琴练到了12点,直到酒店工作人员过来敲门才停下。
翌日睡到9点起,他和闻溯买了景区内的观光车套票,慢慢游玩。
川西多水域,当地人喜欢称做“沟”,命名千奇百怪。
这里的水清澈到了让人觉得仿佛在朝圣,消融的积雪漫过山石,水流里看不见一丝杂质,澄净得像是不存在。而当涓涓流下汇聚成湖,又变成绿松石一般,被阳光照得夺目璀璨。
江逾白光是看水就看了许久,还拍了很多他和闻溯影子的照片。
下午返程,先回成都,再从成都搭高铁回临江市。
城市里夜幕低垂,天空被灯火映成了又深又暗的紫红,道路上车流不息,天桥上还有行人在拍拥堵的车屁股。
江逾白的兴奋劲儿在漫长的车程中消散,疲倦涌进四肢百骸,简直想睡进行李箱里让闻溯把他拖回去。
回到家后他还发现自己有点儿醉氧,在阳台的躺椅上瘫了很久,才缓过来。
闻溯把该丢进洗衣机的衣服都丢进去,被江逾白穿着在雪地里打过滚的冲锋衣则预约了干洗,然后去厨房切了点水果,端上去阳台找江逾白。
家政阿姨在他们不在的时间里来过,楼上楼下恢复了整洁,阳台上有几盆开谢了的花也得到了修剪。
江逾白蹲在花架前拨弄还在开的淡黄色矮生紫罗兰,咬掉闻溯递来的哈密瓜,倏然间回过神,愣愣地说:“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你的被子是在我床上的。”
闻溯也是一愣,尔后嗯了一声。
江逾白惊恐脸:“不会被看出来什么吧?”
他知道那位阿姨是闻溯外公派来的,原本的安排是让她住在这里、照料闻溯的日常生活,被闻溯拒绝,这才变成了隔两三日过来打扫一次卫生。
但闻溯这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状况,那位阿姨是会汇报给他外公的。
“应该没事,一条被子而已。”闻溯叉了一块火龙果给江逾白,语气平淡。
“你家里……”江逾白皱着眉。
他还知道闻溯家条件很好,背景有些厉害,但不知道的是他家对闻溯谈恋爱€€€€还是和一个除了脸长得好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好的男孩子谈恋爱的态度。
“会不会马上就到‘给你500万离开我儿、我孙子’的剧情?”江逾白扼腕叹息。
闻溯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小区里的灯光,无语凝视他半秒,“如果真有这样的剧情,你会离开?”
江逾白握紧拳头:“得加钱。”
“哦?”他尾音挑了起来,似乎有点生气。
江逾白轻轻锤过去一拳:“说着玩儿的。”
闻溯抬了一下眉稍,把江逾白拉起来,又叉了哈密瓜给他:“不早了,再吃一点,然后睡觉。”
“吃完火龙果再吃哈密瓜就酸了,下次你别混一起……今晚你要和我一起睡吗?还是各睡各的吧,毕竟才刚刚开始交往,得矜持……”
江逾白嚼着水果,步调慢悠悠地跟在闻溯身后,和他从客厅走上二楼。
先经过的是闻溯的卧室,江逾白话还没说完,只见闻溯将主卧的门把一拧、往里开推门,头也不回精准无误地捕捉到江逾白手腕,拉着他进去、果盘放到一旁,再把人一扛、丢到床上。
他俯身而上,眼眸不瞬地说:“不是已经交往四十多天了吗?”
*
一夜安眠。
而周日的安排很紧张,除了要补这两天落下的作业和课程,江逾白还得去上大提琴课。
从闻溯家去大提琴老师家,比江逾白从自己家里过去更近。江逾白在闻溯房间里起床,从容地吃了早饭,揣着手机和公交卡去地铁站。
抵达也很准时,他走进楼栋,正好遇上老师的另一个学生从里面出来。
一如既往的两节课连上,首先复习上次课学习的曲目,江逾白走完洗手擦手的固定流程,翻开曲谱,架好琴坐下。
舒缓的中板响起,音符从琴弓间跳跃而出,渐低渐轻又逐渐昂扬。
是海顿的C大调第一大提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通篇演奏下来需要8、9分钟,江逾白已经熟记乐谱,只偶尔抬头看两眼。
江逾白的大提琴老师坐在一旁。
老师是一名中年女性,和卫岚的岁数相差不大,但气质截然不同。她十分温婉,时常笑着,对学生细致体贴,记得他们各自的喜好,譬如给江逾白准备的饮料就是可乐,而非自己的红茶。
当海C第一乐章最后的四分音符落下,她在寂静里饮了一口茶,没有立刻点评不足,而是笑着问:“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你的手比以前灵活了。”
江逾白握弓的手指动了动,转头问:“真的这么明显吗?”
“变化不算太大,你的右手仍然有些僵硬,但比上一周过来的时候好多了。”老师的目光流露出期待,“应该是有好事发生吧,介意说来听听吗?或者是摸索到了一些放松手腕和手指的窍门方法?”
“……可能是因为谈恋爱了。”江逾白沉默片刻,小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老师惊讶之后点点头,“爱情的力量总是很伟大的。对学艺术的人来说,爱情是重要的灵感来源。”
江逾白低头盯着自己手指,心说可能不是因为爱情的伟大力量,而是因为和闻溯接吻的后遗症还在。
谁能想到闻溯那厮看起来是个冰山禁欲系,其实是个狗东西呢。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老师温和地拍拍江逾白手臂,“以后你练琴的时候,可以多回忆你们在一起的瞬间,回想那种美好的感觉。”
……草。
江逾白耳尖瞬间红了,琴弓差点儿脱手而出。
而老师显然误解了,宽微笑道:“别害羞呀,喜欢上一个恰好喜欢你的人,是件幸福的事。”
第45章 Ch.45
十月一过, 秋风更加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