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溯没有提前打开,江逾白自己动手开启,里面有两把弓,以及他常用那个牌子的松香。
他拿起一根弓,摸了摸弓毛,笑起来,点了点琴架某处说:“其实可以放在这里。”
“想等着你亲自来放。”闻溯低声道。
江逾白鼻间微酸,把闻溯勾过来亲了一下,将琴弓放上琴架。
他又去摸了摸架子鼓和吉他,然后把笛子、箫管摘下来试了试手感,接着重新打量起这里。
在许多细节上,这里和他从前那间书房兼琴房是不同的,比如电脑桌上都是闻溯的东西,比如角落里小小的装饰,又比如……江逾白在储物格中看见了一把唢呐。
“为什么会出现唢呐?你闲着无聊开始学唢呐了?”他快步走过去。
“我记得某些人考虑过殡仪乐队的兼职。”闻溯慢条斯理跟着他。
江逾白哼笑,把唢呐拿到手里,翻来翻去检查了一下,空吹一声,继而转身,倚到电脑桌桌沿上:“本来的打算是再亲你几下。”
闻溯来到江逾白面前,双手撑到桌沿上,将他锁在自己和桌前这片狭窄的空间里,往他唇上一啄:“那现在?”
“现在嘛€€€€”江逾白拖着语调,在闻溯耳边用唢呐吹起世界名曲€€€€莫扎特的《小星星》。
*
北京气候干燥。江逾白在数不清第多少次被静电袭击后,通过了和他研究方向相符的那家公司的三轮面试。
对方薪资待遇开得很合理,上班地点离家也近,江逾白和对方签下合同,定在6月入职。
和裴斯言的聚会也提上日程,吃火锅。江逾白带上闻溯,裴斯言带来了他室友养的狗。
那是条哈士奇,帅气、高大且亲人。裴斯言一个没留神,手上的冰淇淋就被它啃掉一半。裴斯言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另一半也喂给它。
看得江逾白打起了从辣锅里捞肉喂这二哈的缺德注意,被闻溯冷漠无情制止住。
到4月初的时候,温度终于升高,他们家里的花开了,姹紫嫣红、赏心悦目。
这里的阳台上也有一个大花架。
江逾白一度感慨现在的家政阿姨真不容易,不仅要会打扫,还要点上园艺技能,后来渐渐发现那些花都是闻溯自己在打理,仔细一问,闻溯不只点亮了浇水、施肥、修剪、除虫等技能,连配土都会。
不过第一个注意到花开的不是两个人类,是江逾白的猫。
花吸引来了蜜蜂,蜜蜂吸引走了猫。一番扑腾之下,猫被蜜蜂蛰了,鼻子肿成两倍大。
救助它的人是闻溯。他下楼喝水正好看见,把猫一拎丢回客厅,然后关上落地窗,将蜂猫隔离。
也是从那天起,猫对他的态度友善了。
4月还有一件喜事,秦越要订婚了。
他毕业后回了临江,对象也是本地人,订婚宴安排在周六。
秦越是江逾白发小,他没有不去的道理,周五下午便和闻溯一起飞了回去。
将近三小时后落地,来接机的人是卫岚。
正好是傍晚。卫女士把两个年轻人打包带去吃饭,吃完饭又打包……不,这回没有打包,她问了闻溯的地址,把他送到小区,然后一脚油门把自己儿子带回家了。
她儿子在后座上忍不住笑,掏出手机给闻溯发消息:
“怎么好像回到了高中被管制的时候?”
第65章 Ch.65
周六这天微风伴小雨。
中午的时候, 江逾白和闻溯在阿福副食店吃饭。
这家店依旧开在学校后门的老街上,一半店面出售米面粮油等副食,另一半店面卖丧葬用品。
两位长辈的厨艺也依旧好,吃到中途还拉着他们喝了点酒。
吃完饭, 江逾白去找秦越, 闻溯则回了一趟家€€€€他外公在的那个家。
车在雨中疾驰。
闻家位于北郊的别墅是一栋民国时期的建筑,青墙黑瓦旧雕花, 院子盛开着爬藤月季和风车茉莉, 风里裹满馥郁的香气。
近些年闻溯小姨往别墅里装了部电梯,而郊外又清静, 闻老爷子便都住在这边。
闻溯下车径直走进去。
临江市的气候和“好”字完全不沾边, 天热的时候屋里更热,天气凉了屋里更凉。今天降温降雨, 所以室内稍微开了点暖气。
小姨陪着外婆在客厅看电视, 闻溯打了招呼坐过去, 把带来的礼物拿给她们。
“今天到的草莓不错。”小姨把茶几上的草莓碗推向闻溯。
外婆照例问起闻溯的近况,问了一会儿后往楼上投去一瞥, 说:“你外公在书房,去看看他吧,最近总在念叨你。”
闻溯应了声嗯, 上楼。
书房的位置也没变,在三楼尽头。
推开门扉, 灯光落进眼中,闻老爷子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宽大书桌后,头发花白, 皱纹深重,腰背愈发佝偻。
“来了?昨天就听说你回来了。”闻老爷子抬手向闻溯一招, 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这是我一个战友的孙女的照片,过来看看合不合意。”
闻溯走向他的脚步止住,问:“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能接受我是同性恋的事实吗?”
“你只是一时思想错误……”
“我把他找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了。”闻溯打断他,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闻老爷子手一抖,连那照片一起拍到桌上,瞪着眼睛胸膛起伏:“你……混账!混账东西!”
闻溯表情不变:“我依然喜欢他,他也依然喜欢我,七年时间都没磨掉我们的感情,以后我会和他一直在一起。”
砰!
闻老爷子又是一拍桌,摘下老花镜摔到桌上,拿起拐杖颤颤走向闻溯:“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事事都听长辈的话,这样就叫孝顺吗?”闻溯回道。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闻老爷子举起拐杖作势要打,闻溯抬手抓住,再一翻手腕将拐杖从他手中卸走,另一只手扣住他肩膀,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把他按坐进沙发中。
时间让少年不再是少年,时间也让当初的少年不再力弱单薄。
他恭敬有礼地把拐杖递还回去、后退一步:“外公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又对听到动静冲上来的小姨说:“我先走了。”
*
秦越家不兴那些老旧的繁复的嫁娶习俗,他女朋友家里也是,订婚宴就真的只是个宴,向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昭告一下他们有结婚的打算而已。
一群人在KTV里聚会。
江逾白和秦越熟,但和他其他的朋友并不认识,除了赵鸣宥。
是的,赵鸣宥和秦越在这些年里成为了朋友。
高中的时候,他俩仅是打了几次照面的关系,但缘分妙不可言,高考完他俩去了同一所大学,还成为了室友。
江逾白坐在靠墙的位置,和赵鸣宥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这种聚会其实无趣,所以他们都是在等人。
江逾白等闻溯,而赵鸣宥等傅磷。
是的,也是在大学时候,也是那妙不可言的缘分,赵鸣宥和傅磷成了一对儿。
赵鸣宥开了一听鸡尾酒,这时他等的人到了,只见傅磷急吼吼冲进来,对着江逾白:“我路上碰见了闻溯,一问他也是到这儿来!我想到你也在,尴尬症当时就上来了!”
又看向赵鸣宥:“你喊的闻溯?你知道小江肯定要来秦越的订婚宴你怎么还……”
包房门开了。
傅磷宛如一个逼逼机被勒住了喉咙。他刷一下扭头看过去,又刷一下扭回来,转身把屁股挤进江逾白和赵鸣宥之间,不留半点儿空。
昏暗的光芒从闻溯脸上闪过,他压目往房间里一扫,眉眼间的冷淡在看见江逾白的一瞬消融,抬脚走向他走去。
傅磷顿感紧张。
江逾白没忍住一笑,拍了拍他手臂:“挪一挪。”
“干哈?”
“过来。”赵鸣宥扶额,往旁让出一个空位,拉起他另一侧的手臂,把人拽过去。
闻溯坐到空出的位置上,非常自然地把江逾白拎在手中的饮料拿走,就着他喝过的瓶口喝下。
傅磷惊呆了,看一眼闻溯,然后看一眼江逾白,再看一眼闻溯,再看向江逾白:“……这么大个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
江逾白下颌一抬指向赵鸣宥:“我以为他说了。”
傅磷转头看着赵鸣宥:“那你和我说了吗?”
赵鸣宥一摊手:“我以为江逾白跟你说过。”
傅磷:“……”
“搞得我像个傻逼一样。”他夺过赵鸣宥手里的酒,生气大灌一口。
江逾白又笑。
闻溯给他带了一份薯条。江逾白慢条斯理吃完,去包房卫生间洗手。
他刚关上门门扉就被后面的人推开,瞄了一眼没管,拧开龙头,把手伸到流水中。
闻溯反锁门靠过去,压向江逾白将他抵在洗手台边缘。他没脱外套,身上沾着雨水的味道,潮湿而冷冽。
江逾白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有点想你。”闻溯说。
他半垂着眼,鼻尖从江逾白颈窝游移到脸侧,又从脸侧折回,吻咬颌骨与脖颈相连的那一处,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让江逾白仰起头。
江逾白关掉水,指尖轻轻扶着台面:“我看你是想睡我。”
“这里不太好。”闻溯说。
手却伸了上来。
倏然间江逾白眸光一散,腰颤抖着弯下去。他咬唇咽回一声低吟,摁住闻溯的手:“……那你现在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