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郁迟已经比大部分男生要高,穿着休闲运动衣外套,黑色的长裤。
他身边总是围着几个同行的人,他侧头认真听别人说话,见谁都含着笑意,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
楚遇晕头转向凑过去问路。
郁迟旁边的人热情的帮他指了路,郁迟却从头到尾没怎么看他。
第二次,他下了晚训之后,去琴房找朋友,又看到了他。
在黑夜,最里面那一间琴房里。
郁迟面前是节拍器,滴滴答答,冷漠机械地打着节拍。
郁迟手里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时隐时现,而郁迟的耳垂上,有一点银光。
他面前摆着个琵琶。
郁迟融身进黑暗里,就着这个姿势,一只手特别随意的拨了两下,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的手是特别标准的,适合弹琴的手,修长分明,指甲尾端缠着一圈胶带,戴着拨片,怏怏的抬手撑着额。
最漂亮的就是他的眉眼,那种颓靡的,厌倦的漂亮,楚遇想到了被碾出汁水的玫瑰花瓣,郁迟就是那朵玫瑰。
但他并不是张扬热烈的性格。和在人前不太一样,独处时候的郁迟,清清冷冷的,比起玫瑰,可能更像从古画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郁迟没抽烟,将手里的烟摁灭,然后拿起琵琶,随便扫了两下,直接和上节拍器的节奏。
琴房的门有个圆形的玻璃窗,外面围着好几个来琴房玩的学妹,都是听说郁迟长得好,来看热闹的。
楚遇就和那些女孩子挤在一起,在缝隙里找位置悄悄看他。
他连谱子都不需要,手指细长而漂亮,骨节清晰,扫弦特别有力。
那种骨子里的游刃有余和从容,是只有专业的拔尖者才拥有的。
他不懂琵琶,但是被定住脚步似的,在那里听完,连郁迟结束,收起琵琶准备离开都没回过神来。
郁迟将门打开,单肩背着包,在他面前一停:“借过。”
明明是说给其他堵在琴房门口的人听的,但楚遇近距离看着他失神,还以为他在和自己对话。
“哦……哦。”
他手忙脚乱的挪开,像个没有见识的粗汉。
让开之后,他才发现那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郁迟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琵琶包上的那个拉链也跟着一晃一晃。
后来,他几次专门去郁迟班找他,想交个朋友,可是郁迟一直爱答不理,冷冷淡淡的。
那种不在意,无所谓,也懒得计较的独特气质,楚遇记了很久。
再后来,郁迟旁边又多了个格外碍眼的祝野。
观察了很久之后,他终于确定郁迟是个值得喜欢的人,鼓起勇气去找郁迟告白。
那句“我喜欢你”还没有说出口,祝野就来了。
“你也喜欢他?”
祝野自然的接过郁迟的琴包,朝他抬了抬眉:“不巧啊,哥们儿,这个有主了,咱换下一个吧。”
楚遇问:“为什么不是你换一个?”
祝野脸上的笑一顿:“你说什么?”
楚遇认真的说:“我比你先认识他,如果非要换的话,也是你换。”
祝野无语,没搭理他,转头去追郁迟。
后来,他不死心的找祝野打了一架。
两边都下了死手,鼻青脸肿,打的爹妈都不认识。
他从医务室拿药回来,撞到了祝野蹲在郁迟班门口。
装什么啊。
他十分不屑,郁迟根本不吃示弱这一套。
郁迟确实不吃这一套。
他出来的时候,还背着双肩包,特别漂亮,路过时看到祝野,只是冷冷的看一眼,骂他:“神经病。”
这下该知难而退了吧。
他得意扬扬地想。
可是,下一秒,祝野站起来,乐呵呵的追上去,跟在后面将郁迟的包拿下来自己拎着,一点刚才在外面和他打架的戾气都没有。
两个人和他擦肩而过,楚遇站在走廊回头望,只能看到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谁也没回头看他。
*
*
视唱练耳课的座位是自由选择的。
祝野抖落伞上的水珠,想将伞挂在旁边的窗台上面,还没推开门,一道人影飞快的从他肩膀一侧擦了过去。
楚遇笑眯眯的将书放在原本祝野要坐的位置,人先坐下来,才出口问:“郁迟,我这节课和你坐,可以吗?”
祝野将目光移到郁迟身上。
以前高中的时候,郁迟旁边的那个座位,都是默认为他的。
郁迟将课桌上占位置的书拿回来:“可以。”
祝野举着伞,半晌没动,愣愣的看着郁迟,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朋友比前夫还重要吗?
郁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一下。”
声音很低,是周抑。
祝野心思沉重的将伞挂上去,眼神还是锁定在郁迟和楚遇的位置,不情不愿挑了郁迟后面的座位。
方歌陆烟就坐在他旁边。
前面郁迟还没说话,祝野很大声的咳了两声。
“怎么了?淋了雨感冒了?”
方歌关切的问候:“记得多喝热水啊。”
多喝热水。
祝野无语:“谢谢你啊,直男兄弟。”
陆烟也感叹:“你这衣服穿的是有点少,多喝热水啊。”
祝野:“不愧是夫妻,你们两真有默契。”
正前方,郁迟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头,往后面靠了靠。
祝野眼巴巴凑过去,等他关心一下自己。
郁迟:“你……多喝热水。”
祝野反应了一下,刚才被郁迟抛下的那点不开心一扫而空。
他瞬间开心了。扭头€€瑟的和方歌说:“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什么叫关心人的典范,什么叫做雪中送炭。”
方歌陆烟:“?”
他们真心发问:“什么叫,关心人的典范?”
弹幕也满屏的问号:【?】
【大型双标现场?】
“多喝热水啊!”
祝野压着嗓子,神神秘秘说:“简单朴实的四个字,流淌着郁迟对我的一片真心。”
方歌:“不是,怎么他就是一片真心。我就是直男了?”
“意义不一样。”
祝野问他:“多喝热水,一共几画?”
方歌:“什么画?”
祝野:“笔画。”
方歌写在草稿纸上算了一边:“三十二。”
祝野:“我喜欢你,几画?”
方歌又数了一边:“……三十二。”
祝野一拍手,真相大白。
方歌大吃一惊。
陆烟目瞪口呆。
祝野感觉自己自从中午被郁迟点拨了之后,恍然大悟,直接开窍。
“我懂,我都懂,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在搞什么啊】
【你又懂了?】
【这个方向,还真是……防不胜防】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