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急着回家,不想被这个绊脚石给耽搁时间,下手也发了狠,并很快趁势成功地夺了棍子。
眼见形势逆转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段星舟急切的声音:“阿诺!”
事情发生太快,电光火石间,程诺的身体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扑,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程诺呼吸都滞了滞,还没站稳就大惊失色地迅速回身,一把扶住为他挡了一棍的段星舟。
“星舟,星舟!”段星舟的身体摇摇欲坠,程诺摸到了他的后脑,湿黏黏,满手的血。
那个同伙想趁程诺不备偷袭程诺,没想到被段星舟给挡了,他不死心,挥起木棍还想再袭击,手腕却一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狠狠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是刚好来找林珠的许今制住了他。
而另一个被听到动静赶来的林珠果决地拿着灭火器喷了一脸,周围店铺一窝蜂出来一堆人忙把他摁住了,大家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现场乱哄哄一片。
程诺满眼痛色地抱着段星舟,急切地一直唤他的名字。
“星舟,星舟!”他嫉妒害怕看到这样的段星舟,他一看到他身上的血,心就跟死了一样发凉。
他多么希望段星舟没有回来,挨下这一棍的是他自己。
程诺泪水落下:“没事的,你不会有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没事……”
段星舟什么都听不到。
他靠在程诺的怀里,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表情痛苦到扭曲。
他很难受,特别难受。
身体里的灵魂仿佛被反复拉扯撕碎,血液如同岩浆沸腾,叫嚣着,势不可挡地冲击着他每一处神经!
而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中,脑袋里又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汇聚、涨大,速度越来越快,越快越快……几乎是刹那间撑到了极限,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爆开来!
€€€€轰!
扬起的漫天尘灰如同流烟一般飞速消逝,世界陡然变得寂静而清晰。
段星舟苍白的唇猛地颤动起来,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突然缓缓抬起手来,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把。
“阿诺……不要……丢下我……”气音般虚弱的低语湮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他的手无力地砸下,在程诺的急呼声中晕了过去。
……
医院离得近,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一路飞驰到了急诊门口。
程诺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下了车,死死抓着段星舟的手,红着眼睛跟着他们一路往里奔跑,直到急救室外被拦住了。
“先生留步。”
程诺的手一空,心好像也被挖空了。
“……星舟!”一道惊慌的女声突然响起,程诺回头,看到了正踩着高跟鞋朝着他这边急急跑来的陆容。
他瞳眸骤然就是一缩,变了脸色。
“星舟怎么了?他身上为什么有血?!”陆容心急如焚地抓着他问:“你快告诉我啊!他究竟怎么了?!”
她刚才一路跟着方丽红进了医院,因为门诊已经下班,方丽红把孩子抱来了急诊。
她没有让方丽红发现,只是不近不远地藏在一旁,认真地仔细地打量着小希那张脸。
分明就是程诺的孩子,跟他长得太像了。
可是那时候,她乍然一望过去心都惊了惊,还以为看到了星舟的小时候。
也是,就是程诺的孩子,怎么可能长得跟星舟像呢?
是她的错觉罢了。
她听到孩子咳得特别凶,还吐了一次,心里确实是有些过意不去,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现身。
在她眼里,方丽红就是个胡搅蛮缠的人,跟她讲道理讲不通,如果这时候过去,只会又吵起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医药费通过那个司机赔给她就行了。
可是她没想到,刚要离开,却有一行医护人员从救护车里推下来一个人,急匆匆地和她擦身而过。
她瞪大了眼睛,脑子空白了两秒之后,才意识到上面躺着的那个正是她的小儿子,慌忙追了过来。
程诺甩开她的手还没说话,旁边突然又传来方丽红的声音:“小诺!”
程诺一愣,扭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怀中裹着一件外套、看起来蔫蔫的小希。
“爸爸,爸爸。”小希一看到他就委屈地哭起来,晶莹的泪珠挂在肉肉的小脸蛋上,别提多招人疼。
孩子的头发全是湿的,还裹着别人的衣服,这明显是出了什么状况,程诺原本就已经够乱的心更是一团糟了,疾步上前,赶紧一把将他接到怀里,亲亲他。
“怎么弄成这样?淋雨了吗?”
方丽红恶狠狠剜向陆容:“那就要问她了!”
程诺目光顿时冷沉如水。
陆容此时却顾不上她,双手紧紧攥着,焦灼地望着急救室里面。
方丽红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压低声问程诺:“里面是谁?星舟?”
程诺点点头,把刚才在店门口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救护车到了后,他把段星舟送来医院,而林珠和许今留下等警察处理那两个人。
段星舟是因为救程诺受伤的,此时还情况不明,方丽红再恨也不好在这时候跟陆容发作,只能把喷发到嗓子眼的火给咽回去。
正好程凯急匆匆赶过来给孩子送衣服了,方丽红便让程诺抱着孩子坐下,几人合力快速地给孩子把衣服给换了,然后又用一张小毯子将孩子裹住。
小希蜷缩在程诺的怀里,仍是不住地咳嗽,脸都咳红了。
程凯特地用杯子装了热水来,喂孩子喝了几口,他总算是稍微平静一些了,贴在程诺怀里睡过去。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段星舟也被推出来了。
他的头上被包扎,检查结果也出来了。或许是由于他为程诺挡的时候,朝着旁边扑了一下,棍棒砸偏,力道并没有全部落在脑袋上,所以除了轻微有些脑震荡,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程诺原本紧绷的身体这才稍微得以松懈,陆容也长松一口气。
不过她还是很担心,因为只是这样的话,人不可能还一直昏迷着。
可是对于这个医生也不清楚,只说要先留院观察一晚上。
陆容抹掉脸上的眼泪,跟着护工一起把段星舟推到了留观室病房,然后紧紧地守在床边。
程诺这边刚放下些心来,小希却又突然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
他们被安排到了另外一间病房,给孩子喂了退烧的药,焦头烂额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退到了三十七点二。
看着满脸无精打采的孩子,方丽红强行压下的火又隐隐又上窜的趋势。
小希退烧衣服都汗湿了,好在一向做事不靠谱的程凯今天靠谱了一回,他居然带了两套衣服。
方丽红借了个水壶打算去接点热水来给孩子擦擦身,好换身干衣服。
程诺正好要去洗手,便道:“妈,我去吧。”
方丽红却摇摇头,她打水之余还顺便想出去透透气。于是程诺叮嘱让程凯看好孩子,两人一起出去了。
打水的地方就在段星舟病房的旁边过去一点,两人经过的时候,刚好碰到陆容在门口打电话。
程诺余光迅速朝着半敞的病房里瞥了一眼,没有进去,方丽红对陆容视而不见,两人就这么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可是陆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几步追上了他们,生硬地问了一句:“孩子退烧了没有?”
方丽红恍若未闻地接水。
程诺也把她当空气,在冷水池边洗手。
病房内,一直昏睡着的人眼睫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病床边,空无一人。
他脸上毫无血色,漆黑的眼瞳犹如深海之渊,看似平静,却暗藏着能将人吞噬殆尽的森寒之意。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片刻,扶了扶绑着纱布的脑袋,一手撑着床面坐起来。
鞋子都没穿,下床后,他就这样在眩晕中,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
陆容望着把她当空气的母子二人半晌,突然开口道:“今天的事真地只是意外,我也不想的。我保证,只要你们一家人离开,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们。”
陆容听段明昱说过,只要她不插手不惹事,程诺一定会自己离开的。
她这么表态,是不想因为今天的事让他们觉得是她有意为之,想要威胁恐吓他们,进而事情生变。
她出生在有钱人家庭,姿态和思维都高傲惯了,她以为,自己这样说,已经是她低头,是和平处理的办法,殊不知,这样的话听在方丽红的耳朵里,却完完全全是不同的意思。
方丽红重重地把水壶往石台上一放,憋了一晚上的火瞬间爆发,扭过脸来盯着她:“是谁告诉你我们要离开?”
陆容微微愣住。
程诺关水龙头的手也几不可察地僵了僵,看向方丽红。
方丽红眼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质问:“我们一家人在这边生活,过得好好得为什么要走??”
四年前,经历了那些事情,她跟还怀着孩子的程诺狼狈远走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母子二人心里各自有各自的伤痛,那段时间简直过得暗无天日!
在小希生下来之后,才慢慢得以纾解。
好不容易店铺开得有了声色,孩子健康长大,程凯也回来了,眼见一家人要好好过日子了,段星舟的出现,将这份平静毫不留情地打破。
她害怕程诺受伤害,害怕小希被抢走,她不想再见到陆容这个恶毒的女人,迫于种种心理,一开始,她确实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逃避开所有的段家人。
因为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遇到了陆容,如果不是段星舟突然出了事儿,他们一家人这时候已经坐上了离开S城车,远离各种纷纷扰扰。
可是,陆容刚才那番话,彻彻底底地将她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恶气和怨气给激发出来了!
才刚碰面,就把她家小孩弄得发高烧,病情加重,嘴里却风轻云淡一样施舍说:“只要你们一家人离开,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们。”
孩子烧都还没退下来,她就在逼他们走,而且就好像要他们放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是那么理所当然,而她竟然恩赐他们安然离开,是多么大度圣洁!
呸!方丽红要被她恶心透了!
如果这次他们走了,下次再被段星舟找到,那他们是不是又要被这样毫无尊严地驱赶?
他们是狗吗?恐怕在她的眼里,连狗都不如!
他们一家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别人一句话他们就要躲躲藏藏?凭什么要过得这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