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见过几次，小希也很配合，所以洗得还算是顺利。
当然，洗完澡，还有小家伙每晚不可缺少的一项活动，那就是泡脚。
刚往小盆子里倒好热水，两只白嫩嫩的小脚已经迫不及待地踩入水里。待水稍微凉一点后，他便提前把两只小脚抬得高高的，示意照看的人该加热水了。
段星舟往日就有留意到这些小细节，自然是跟他搭配得天衣无缝。
结果有一下他两只脚抬得太高了，整个人失去重心，从小板凳上往后栽去。
“爸爸！”小希下意识喊了一句。
段星舟手疾眼快地捞住了他，扶他坐稳之后，脸上像是被涂了一层糨糊，五官都僵硬得没有办法控制了。
他曾经考虑的未来都是跟程诺相关，从没想过会有属于自己的骨血，他以为“爸爸”这个称呼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小希之前也曾误喊过他一次。
那次还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今天，他在听到这个两个字的时候，内心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是毫无察觉的小希最后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改了称呼：“段叔叔，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里，不回家了吗？”
“嗯。”段星舟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嗓音低低的，“这里我跟你爸爸住过的地方。”
小希一听是和程诺相关，开心地鼓起掌：“太好啦，那我今天要在这里睡。”
林珠还怕段星舟照顾不好孩子，等着被他叫去帮忙，在卧室门口徘徊好一阵，没想到最后段星舟把洗得香喷喷的孩子抱出来了。
林珠长呼一口气，也没有进去，转身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却听到段星舟叫住她：“林珠姐，等等。”
……
深夜，程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许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梦中，身体突然被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住。
他眼睛半睁半闭，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一双似饱含了千言万语的漆黑眼瞳。
程诺脑子昏昏沉沉一时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梦，但还是循着本心紧紧贴进他的怀中。
“我想你，别走，别走。”他哑声低语，感到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嘴角终于微微弯起，再次坠入黑暗。
早上醒来时，程诺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身旁，空无一人。
程诺用手撑着自己涨痛的额头，难道真地是做梦了吗？可分明是那样真切。
程诺再试着打了一下段星舟的手机，仍是关机。
他下床洗漱，吃了早餐，坐在小希平常玩的垫子上，拨弄了一下他的玩具车，又发起了怔。
冷冷清清地半天又这样过去了。
中午刚过，有人开门进来了，程诺还以为是周其进来督促他吃中饭，一扭头，却意外的看到了正迈着长腿靠近的段明昱。
程诺意外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周其听段星舟的吩咐在外面守着，是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
段明昱冲他弯起嘴角浅浅一笑，墨黑的桃花眼温情潋滟：“看你闷闷不乐的，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程诺欲言又止，段明昱又道：“已经跟星舟打过招呼了。”
“……你说真的？”
“当然。”段明昱示意他，“不信你跟我出去试试？”
程诺心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还盯得那么紧，怎么今天就同意外出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星舟现在在哪儿？”
“在你们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原来是带小希去那儿了。程诺缓缓垂下眼睫，半晌低声说了句：“等一下，我去换套衣服。”
出门的时候，保镖和周其果真都没有阻拦，但都随身跟在车上。
一开始，程诺以为段明昱知道他跟段星舟吵架了，是来劝他的。不曾想，他关于段星舟的话半句都没提，似乎真地只是开车带他出来兜兜风，散散心。
程诺脑袋歪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不断倒退的街景，忽然缓缓坐直了身体。
这条路，他有点熟悉。
“等等！”
一直盯着他的段明昱问：“怎么了？”
程诺眼睛直直地望着路边的某一处：“停车！我想下去看看。”
段明昱立马嘱咐司机，把车停下。
一行人下了车，程诺在最前面，他急步走到了刚才看到的那家门店前，神情怔忪。
这里是四年多以前，他生日那天，段星舟神神秘秘带他来看的店铺，说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当时他心中触动，却因为并不确定自己能否留在段星舟身边，所以含糊而过了。
再后来没多久，他就跟段星舟分开了，再也没有来这里看过。
可是现在，这家店铺竟然已经全部装修好了。
除了因为面积大做了一些布局改动，风格摆设、甚至展柜桌椅灯具这些都跟他在S城开的店差不多。
招牌甚至一模一样，上面五个大字€€€€幸福甜品屋。
程诺一直不说话。
段明昱看了一眼周其，周其会意，上前一步道：“程先生，要不要进去看看？”
门是开着的，程诺却没有踏入。
他注视着里面熟悉的一切，片刻后问道：“这里是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周其回答：“是程先生您住院的期间，段总吩咐的。”
住院期间……
程诺知道了，那天林珠视频探病，惋惜地跟他说起了开店的事。他记得当时，段星舟听到后没什么反应。
却原来安排了这些。
程诺很清楚，当时段星舟做这件事的时候绝对没有要对他放松禁锢的意思。
或许，是回想起了两人初次来到这里时的所说过的话吧。
程诺终于迈着步子走进去，目光缓缓地环视了一圈。
眼前的空间好似突然扭曲变形，随着视线的移动，出现了一幅幅场景。
沙发上，段星舟抱着小希逗乐欢笑，小希软声叫着他爸爸，钻到他的怀里撒娇，展柜边，他正认真地摆放着东西，段星舟突然出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吓了他一跳，桌边，段星舟和他坐在那里一起说笑、吃饭，里间，他打扫完毕，脱下工作服走出来，和来接他下班的段星舟并肩说笑向外走，大门口，段星舟被迫牺牲色相，用那张俊脸为他招揽来了源源不断地顾客……
程诺轻轻笑出了声，只是这个笑极其短暂，唇边的弧度还没完全落下，眼眶就湿了。
他何曾不想要这些呢？一家人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可是现在，两人之间却充满了深深的压抑，动不动就要争吵，没有一丝的信任。
明天就要领证了，他不想再这样了。
他不想第二次结婚依旧闹得不愉快，成为心中永远化解不了的疙瘩
他一直保留着没有把小希的身世告诉段星舟，就是因为四年多年梗在心中的刺，总觉得只要有陆容的存在，他过后还是会跟段星舟分开。
可一个多月的紧密无间、分秒不离的相处之后，他突然被段星舟留在家里。
没有这人在身边，他感觉浑身的血都要冷了。
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多前离开他后的模样，如同行尸走肉，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世界失去了色彩，惶惶然地脚仿佛都踩不到实处。
他想段星舟，他需要段星舟，
他的灵魂深处似乎都在不住地高声呐喊，他爱这个人！
不管是四年多前，还是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从来都不想跟他分开。
他想跟段星舟一起，在这里实现那些当年只差一步就能抵达的美好畅想。
程诺背靠着墙面，给方丽红拨了电话。
段明昱一直跟在程诺的旁边，此时静默无声地凝视着他的脸，还有他那微颤的长睫。
“小诺。”
“妈，我真地没办法再离开星舟了。”
方丽红短暂地愣了一下，说：“我知道。。”
“我跟星舟明天会去领证。”程诺声音低哑。
其实从程诺被段星舟带走的那天起，方丽红就料想到这一天了。
她沉默片刻，才哽咽着说：“小诺，如果你能平平安安的，我怎么会反对呢？”
她想着让程诺平安，程诺想的却是他们的平安。
通话结束之后，程诺垂眸，再次回想起陆容晚宴上说过的话。
“段明昱，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段明昱温柔地眨了眨眼：“你说。”
程诺抬眸静静地望着他：“麻烦打电话给你妈，告诉她，我想跟她谈一谈。”
……
陆容接到段明昱的电话时，正在家里做头部按摩。
她这几天睡眠更差了，头疼欲裂，只有让人按一按才稍微能得到一点松快。
“……你说什么？”陆容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你说程诺要约我见面？”
“嗯。”
陆容早就想跟他聊一聊了，可是还没来及高兴，站起来回走了两步，心中不确定起来：“他是不是还觉得前两天用死老鼠吓唬他妈的是我，所以要当面报复我？？明昱，他不会带刀吧？”
当年在医院，她差点被程诺给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