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您随便挑选。”
沈识律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排列整齐的唱片,最后停留在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余想不自觉地抿唇一笑:这也是他很喜欢的曲子。
“沈教授,家里还有红酒,您要不要来一点?”
沈识律思索了一瞬,转而笑道:“小鱼,我想喝你煮的红茶,可以吗?”
古典配红茶?绝妙的搭配!
“当然可以!沈教授,我这就去准备!”
余想转过身,脸上便漾起大大的笑容,乐颠颠地小跑着去厨房:沈教授喜欢喝我煮的茶!
因为这一事实,余想自顾自地开心了好久。
片刻后,沈识律将黑胶放入唱机,恬淡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泻出来,在窗外雨声的渲染之下,像一首娓娓道来的告白诗。
餐桌上,养生壶里咕嘟嘟冒着泡,茶叶在沸水中舒展身姿。背后是淡泊不争的白玫瑰,似乎与布景融为一体般,让人习惯了它的存在……
余想微微转头,望向沈识律的身影,内心涌上无数种念头。
他熟练地关闭电源,将煮开的茶水缓缓倒进茶杯。
不论我们最终的结局如何,我都会永远记住当下的这一刻吧……
如同裂帛之声撕破了宁静的春夜,白瓷的茶杯自指尖滑落,“啪嚓”,应声而碎。
听到动静,沈识律不假思索地大步走来:“怎么回事?”
餐厅里满地碎瓷片,男孩手足无措地垂着头,没反应过来一般,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手心。
沈识律一把捉住他颤抖的手,细细查看:“有没有受伤?”
余想这才醒过神来:“我没事!沈教授,您先出去,这里太危险了……”连忙把人往外推。
然而并没有推动。
沈识律身形岿然不动,确认余想好好穿着拖鞋、手脚都没有受伤,开口语气不容置喙:“小鱼,你去外面坐一下,这里我来处理。”
余想心慌意乱:“沈教授……”
“听话。”沈识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是安抚,也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
“沈教授……”余想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对不起。”
“没事,去吧。”
沈识律先把碎瓷片捡起来包好,又把地板吸了一遍才安心。
那边余想窝在单人沙发上,下唇被咬得发白,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甚至没有察觉到沈识律的靠近。
“小鱼。”沈识律轻声唤他,半跪在余想身前,“手受伤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余想不敢和他对视:“没有……”
沈识律伸出手掌,掌心向上:“给我看看。”
“……”余想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不敢违抗,索性闭上眼睛、强忍着羞愧,慢吞吞地将两只手伸向沈识律宽大的手掌。
只剩一线之隔,沈识律忽然没了耐心,一把拉过他的手指。
余想心脏狂跳。
从圆润干净的指甲,到纤细修长的手指,再到白皙细腻、青筋透见的手背,甚至掌心的每一丝纹路都不放过。
余想感觉双手酥酥麻麻,好像被吻过一遍。
不确定,不敢看。
半晌,男人的嗓音沉沉地响起:“小鱼,刚才真的很危险,以后不要那样了。”
“嗯,我知道了……”余想开口答应,下意识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小脸一红:好近。
怎么靠得这么近!
明明确认了没有受伤,却还是没有放手。
因为余想是坐着的,视角比沈识律高出些许,自然看到,二人交握的手之后,沈识律解下了领带,衬衫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领口的v字终止在一个引人遐想的位置。
再往上,是男人如雕塑般完美修长的脖颈、利落的下颌线,以及淡色的薄唇。
肖邦的夜曲还在自顾自地响着,旋律柔和却又莫名暧昧,羽毛般搔过耳膜。雨声渐浓,吞噬了一切,仿佛世界只剩这小小一隅。
心脏的跳动顺着脉搏鼓动着四肢百骸,余想终于有勇气抬眼,对上男人寂静深邃、动人心魄的黑眸,颤声问:“沈教授,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男人哑声开口。
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余想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气息轻浅,像只小心翼翼的小兽。
下一秒,宽大的手掌落在他发顶。
沈识律微微弯唇,笑容温和,不带一丝旖旎:“因为,你是个乖孩子啊。”
第27章 双向试探
热度持续飞涨,带来的除了绩效,还有更为繁重的工作。
“好累啊!”处理完工作,毛佳宁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天□□九晚五,臣妾早厌倦了!有没有富婆能包养我一下?姨姨,我不想努力了呜呜呜……”
余想笑着安慰道:“毛毛,你这样想:你要努力工作、成为富婆,包养好多小美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动力?”
“是诶!”毛佳宁忽然想到了什么,打量着余想,笑容狡黠,“等我将来有了钱,也包养个长得好看还会做饭的小娇妻,体验一下衣冠禽兽的快乐……”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了,余想小嘴一扁,小声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沈教授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他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毛佳宁。
“你这几次试探,他一次都没接茬?”毛佳宁听完之后,面色深沉,思考道,“老男人挺沉得住气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把他想得太坏了?”余想猜测着说,“可能,他只是想体验一下和舍友同居的感觉,或者单纯喜欢吃我做的饭呢?嘿嘿……”
说着说着,余想被自己的这种猜想取悦到了,傻笑起来,天然又单纯。
“你呀你呀……”毛佳宁无奈摇头,在余想的恋爱脑上点了一下,“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吧?咱也是有工作的社会人士了,别总把人想得太简单。”
“你说的我都懂。”余想赞同毛佳宁说的话,但还是忍不住辩驳道,“我也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过沈教授的所作所为,但是说不通啊。”
关于白玫瑰,假如沈识律想用它试探余想、让他吃醋,那情人节不搞个大动作,前面的铺垫不就全白费了吗?只能解释为送花的人碍于同事的身份,不敢轻易越界了。
而且昨晚是情人节、初春夜,钢琴曲、毛毛雨,浪漫buff叠满。余想故意打碎茶杯、制造亲密接触,气氛正好,沈识律哪怕动情吻他,余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沈识律却说,他是个“乖孩子”。
这不就是大写的“看不上”吗?
“不能这么理解呀!”毛佳宁反驳道,“‘乖孩子’这个称呼其实很暧昧的,现在不是正流行什么‘小孩文学’吗?他这是吃定你了!”
余想:“可他昨晚真的什么也没做诶……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想……那什么我的话,不应该趁着还有新鲜感,尽快下手才对吗,为什么迟迟不行动呢?”
“咝……”毛佳宁皱起眉,“你说的也有道理,昨天晚上你几乎都送到他嘴边了,是吧?”
余想羞耻地点了点头:“嗯。”
“既然他没有做什么,那你也没做点什么吗?”毛佳宁又问。
余想茫然:“我能做什么?”
毛佳宁眉飞色舞:“当然是勾引他、诱惑他、调戏他、挑逗他,看他还忍不忍得住!”
余想大惊失色,有些心虚地四下张望:“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工作吧!”
话虽如此,余想却很难把注意集中在工作上,苦恼地转着笔。
还要来吗?
昨晚已经突破我的极限了!
可是,真的很好奇沈教授的想法……
最后一次,我发誓。
如果他还是无动于衷,那我就彻底死了这条心!
€€
入春后,白日渐长。
傍晚,沈识律乘着夕阳回到香江水榭的住处,余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前来玄关迎接。
有些不习惯。
沈识律脱掉大衣,换上羊皮拖鞋,来到餐厅,将花瓶里的白玫瑰换成新的。
“沈教授,您回来啦。”听到声音,余想立刻停下了切菜的动作,双手规规矩矩交握在身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饭马上就好,请稍作等待。”
礼节周全,像贵族庄园里的高级仆从。但是太过礼貌客套,反倒让人觉得反常。
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好像是米香,但似乎还有一种更加鲜美的食材。摄影机蒙着防尘布,余想并没有在直播。目光落在他交握的双手,沈识律眸色微微一深。
他走进厨房,不动声色地开口:“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不用了……沈教授,您去休息吧!”感受到沈识律的靠近,余想肉眼可见地慌了,手指蜷曲,握得更近,甚至小幅度地后退了半步。
异常的反应太过明显,正常人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是对余想的小心思了如指掌的沈识律呢。
“手怎么了?”沈识律皱起眉,嗓音认真起来,听上去有些冷意,“昨晚不是没有受伤吗?”
又是这种感觉。
余想后背上汗毛倒竖:他忽然退缩了。不是欲拒还迎地引起注意,而是真真实实地后悔这么做。
“昨晚确实没有受伤……”
余想嗫嚅着嘴唇,正在纠结如何解释,沈识律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
“!”余想没有防备,整个人也被他拉过去,险些一头栽在沈识律的胸膛。他双手都被钳制,只能借助沈识律的手作为支点,勉强找回平衡。
然而,他“隐藏”的秘密也无处遁形:右手大拇指上,缠着一枚创可贴。
因为紧张,余想的双手在沈识律的掌心渐渐失温。他有些心虚地抬眼:沈识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沉冷的目光如黑夜一般深不见底,酝酿着一股陌生的冷意。
那种神情,让余想联想到了蛰伏的兽王:自信而强大,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慷慨地将领地和食物分给弱势的同类,但是有自己的安全线。无论是谁,敢动他圈子里的东西,一定会被撕得粉碎。
无声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中,余想有种直觉:他好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