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哭得厉害，加上余想也没有完全清醒，只隐隐约约听到“我哥”“车祸”“瘫痪”这几个关键词。
但也足以让人心惊。
第43章 双向剖白
余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知音姐你再说一遍？”
沈知音哭着说：“他要是能吃到你做的饭，一定会很开心的……”
余想急道：“你们在哪家医院？”
沈知音：“就在江大附院……”
余想马不停蹄去做早餐，手一直在抖。
重要的人接二连三遭受厄运，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会危害到身边的人，心头涌上浓浓的自我厌弃感。
但他不敢耽误时间，怕见不到沈识律最后一面。
赶到医院。
沈知音坐在病房外，没有化妆，眼下泛青。见到余想，立刻起身：“小鱼！你终于来了！”
“知音姐，沈教授怎么样？”余想忙问。
沈知音哽咽：“我哥他……”
余想心里咯噔一下，透过玻璃窗向病房里看去：沈识律上着颈托，阖眼躺在病床上。
余想心脏要停跳了。
他一步步走到病床旁，动作僵硬如行尸走肉一般，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不久前还生活在一起的人，眼下却纹丝不动，气息全无。
“沈教授，我给您做了好吃的，快起来吃饭吧……”余想忽然笑了，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粥饭一碗碗端出来，香气扑鼻，“沈教授，别睡了，快起来吃饭啊……”
没有回应。
良久，沈知音走进来，小声：“小鱼……”
“呜……哇啊啊啊……”余想再也忍不住，扑到沈识律身上放声痛哭，肩膀抽搐不停。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个邪物，只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
半晌，余想哭得神志不清，却隐约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抚摸。
余想抽噎着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温柔的视线。
“是幻觉吗……”余想用力揉揉眼睛，视线愈发模糊，而那一双眼睛却无比清晰。
“沈教授，你没死！”余想用力抱住他的腰，“太好了，你没死！”
日思夜想的重逢，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沈识律脸上是无奈的笑意，淡淡开口：“傻孩子，我哪那么容易死……”
余想抬起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落：“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死了……”
沈识律淡淡一笑。
“我哥有叫你，可你哭得太大声了，听不见……”沈知音说，“小鱼，你听我说完嘛，我哥只是颈椎有些轻微的脱位，修养一阵就好了。”
余想微微安心，又有些困惑道：“知音姐，你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沈教授瘫痪了吗？”
沈识律闻言，也看向沈知音，目光严肃，又有些……幽怨。
“我哪有啊！”沈知音连忙澄清，“我说的明明是‘我哥出车祸了，伤到了颈椎，差点就瘫痪了’，这可是医生的原话！”
“什么！”余想又不淡定了，“那就是很严重了？！”
“没事，不严重。”沈识律拍拍余想的手背，安慰，“医生说了，静养就可以……”
“那也不行，那可是颈椎！”余想突然间强势起来，擦干眼泪，替沈识律摆好餐具，“必须好好修养！从今天开始，我来负责你的病号餐，监督你遵医嘱做康复训练！”
“知道啦！”沈知音破涕为笑，碰碰沈识律的胳膊，“哥哥，你快表个态啊？”
沈识律仍是淡笑着：“谢谢小鱼，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这样子还是别动手了，我来喂你。”余想熟练地叠了张“口水巾”盖在他颈托和胸前，舀一勺粥，吹温，送到沈识律嘴边，“尝尝可以吗。”
“……”自己由以往提供照顾的人转变成了被照顾的人，沈识律产生一种倒错的不真实感，又不由得联想到以后的以后，这种情形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人的日常。
假如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温度刚合适，味道也很好。谢谢你，小鱼。”沈识律说。
“不用谢。”余想动作不停，一勺接一勺地喂他，一面对沈知音说，“知音姐，你是不是也没吃呢？我做的多，你也吃些吧。”
“好！”沈知音坐到病床旁，抓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口腔里顿时充满了感动了泪水，“小鱼，你也太好了吧！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知音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余想笑着说，悄悄望向沈识律。
对方就着余想的手抿了口粥，却并没有看他。
“……”余想总觉得沈识律今天很怪，对他态度冷淡。
不过刚刚遭遇了车祸，身体虚弱，也可以理解。余想心里为他着补道。
用过早餐。
余想整理餐具：“这餐具过一会就不好刷了，我现在去刷出来……”
“哎等下。”沈知音拦住他，“哪能一直让你忙呢？我去刷碗，小鱼坐着歇会吧。”抱着食盒碗筷去了洗手间。
沈识律住单人病房，现在只有他和余想两个人。
之前被隐瞒被欺骗的难过和愤怒，在忙碌的生活中稀释了大半，现在，余想更挂念着他的伤势：“沈教授，什么情况？你开车这么熟练，怎么会出车祸呢？”
“只是一场意外。”沈识律轻描淡写道，“小鱼，今天谢谢你的早餐。不过你也有自己的事情，不用每天都来，浪费时间……你回去吧。”
余想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是啊。钱我都还清了，契约也失效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开我？现在不正是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吗？
“你……不想见我？”余想泪失禁又犯了，眼里涌上潮湿。
他的语调和气息，由于想哭，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沈识律察觉到了。他短促地苦笑了一下，难以捕捉，余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会不想见你？见到你的第一眼，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都恨不得刻在脑海里反复回忆。哪怕是这样，仍不敢多看你一眼。
可你明明对我失望透顶，明明选择了其他人，为什么还会这么伤心？
“我留下帮你，是出于人道主义，而不是私人感情。我是喜欢过你，但你们在江城举目无亲，知音姐一个人照顾你会很辛苦。我是念在你是我朋友，或者说，恩人，才帮你的。就算这样，你还是觉得我很多余吗？”
余想没得到沈识律的回答，也不说话，转身走了。
沈识律心一空，下意识追随余想的身影，可是头不能动，只能用目光捕捉到一个背影。
痛苦地闭上眼睛。
余想来到卫生间，沈知音正在清洗餐具。
“知音姐，”余想把眼泪憋回去，过去帮忙，“我走的这些日子，你和沈教授过得可好？”
“好什么呀，太bad了。”沈知音的语调很丧气，“吃不到好吃的是次要的，哥哥心情一直不好，家里冷得像冰窖一样，根本待不下去。”
“这么严重？”余想微讶。
“语言的描述是苍白的，你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懂我的痛。”沈知音摇摇头，“小鱼，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可是你哥不想见我……”余想垂眸，眼睛又开始泛红，“知音姐，他是不是有别人了？不然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沈知音替哥哥辩解道，“我哥最在意的人一直是你！你走那天给我哥留的饭，他舍不得吃，放了好几天都馊了！还有你不是开了家店，我哥一直关注着情况，还开了匿名小号在江大微信群里给你推广呢！”
余想惊讶：原来我的店这么火爆，还有你一份功劳。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余想莫名有点想笑：这些事情，和沈识律一贯的作风不太相符呢。
“至于他竟然赶你走……可能，是因为你有了男朋友的原因吧。”沈知音说。
“哈？”余想惊呆了，“我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男朋友吗？就一天晚上下雨，接你下班的一个小年轻啊，我哥跟我说的。”沈知音解释。
余想了然：怕是误会了。
“管他是男朋友还是什么朋友，肯定比不上我哥啦！小鱼，回来吧，我哥他真的知道错了……”为了老哥的幸福，沈知音央求道。
“我……我得去问问你哥。”余想说，“那个，都刷好了，给我就行。你昨晚没怎么睡吧？要不回家休息一会，这里有我呢。”
“好，谢谢你！”沈知音给他一个拥抱，“小鱼，加油！”
“嗯嗯！”
送走沈知音。
余想若无其事地回到病房，将餐具摆在窗台上晾晒。
看到余想的身影，沈识律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这次，再也移不开了。
“知音姐回去休息了。”余想坦然坐在沈识律床旁，“店里有人在打理，我又没有男朋友，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
“……”沈识律问，“那个男生，不是你的男友？”
余想回答：“不是，普通大学同学。”
沈识律垂眸：“他对你是真心的，我能感受到。”
余想看着他：“可恋爱是双向的，一个人的真心，另一方不懂珍惜，又有什么用？”
沈识律抬眼看他：“对不起。”
“没事啊。”余想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有这种误会也正常，我平时也会八卦别人的对象啥的，不过都是熟人，也不会乱说……”
“我指的不是这件事。”沈识律罕见地打断他的话，自白，“关于隐瞒你粉丝身份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是来江城看房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怕你因为这重身份觉得尴尬，才没有当场说明，但或许说出来才是更尊重你的表现。我错在自以为是地替你考虑，却不够周到。小鱼，你比我更细心、更体贴，和你朝夕相处，我没办法不爱上你，心里已经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但是毕竟过了太久，贸然提起，总会有些突兀，让人手足无措。我错在想得太多，说得又太少，没有及时让你明白我的心。对不起。”
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快刀，干脆地把自己解剖开来，将真心捧到他面前，又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余想心上，让他惊愕到说不出话。
良久。
“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余想调整好语气，娓娓道来，“当时的情形确实很复杂，你一方面想帮我，一方面要照顾到我的自尊心，说与不说，确实很难抉择。如果我是你，未必能处理得更好。跟你认识这么久，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你是为我考虑……那天晚上，我反应也有点过激了，拒绝沟通是人与人相处的大忌嘛！现在话都说开了，我们也扯平了，怎么样？”
男孩的微笑轻松、自然，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不愉快。
“好，扯平了。”于是，沈识律也释然地笑了，“小鱼，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