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复宇真跪下了。
这一刻,真令王哲想哭又想笑,他掉着眼泪,悲切的笑着,看着钟复宇,“你他妈的真的把我弄成疯子了,孙子,滚,滚吧,我受不了你了!”
王哲回了楼上,这一夜,他埋在枕头里痛声大哭,身边的男人温暖又令他恶心,但他抱过来的时候,王哲又觉得自己是可以睡过去的。
他也睡了过去。
这一切,就像场逃不开的宿命一样,令王哲暴躁又无力。
两人吵了一架,第二天王哲醒来,下楼看到钟复宇居然还在,在餐桌那边办公,家里还多了三四个人,一起坐在那,凌谷也在,他不禁皱起了眉。
他没说话,进了厨房,刚进,凌谷就跟过来了。
昨晚消耗太大,王哲还有点没恢复过来,走到咖啡机面前,见凌老也跟着站到了他身边,他叹了口气,道:“别跟我讲道理,我现在听不进这个。”
他理智还没完全回笼。
之前他还分析得好好的,结果情绪没控制住,表演了一场什么叫疯子。
他不喜欢那个失控的自己。
失控唯一可取的是,他把钟复宇这段时间回来带给他的压力一并释放了出去,他现在是平静的,平静到近乎空杯,但也空荡、空虚,他还得缓缓,现在没精力也没心情应付凌大佬这种高级别的成精老狐狸。
“我们中午在这里吃饭,我叫人送了菜过来,在路上,不过要借你的厨房用一用,可以吧?”凌谷开口了,看着眼身穿白色纯棉睡衣的王哲。
王哲穿得很干净,睡衣很朴实,但他被咬破了的嘴,全是红痕的脖子和胸口,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迷乱又平易近人,柔软又平和。
他没了平日穿着合身的西装看起来的那种精致到贵气的俊美,身上也没有了那种逼人到让人无法放松的锐气,他就算一身那种事过后的痕迹,可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处无风无浪的平和宽阔的大海,令人心旷神怡,让接近他的人舒适不已。
他是宽广的。
他真不像之前凌谷所见的那个气质的王哲,他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在凌谷的意料当中。
早上钟复宇打电话给凌谷,说今他天在家里办公,他跟王哲吵架了,怕王哲赶他出来,他要在家守一天。
凌谷以为过来要面对一条狂怒的狮子,但现在他看到的是,是风浪过去的平静大海,他身上的云清风也轻。
王哲再次出乎凌谷的意料。
“行,你们用,我今天在三楼休息,你们别上三楼就行。”王哲今天想去书房缓缓,那里也是他平时看书思考事情的阳光房,他今天得去那里补补能量。
“不介意我们在?”凌谷问。
“介意有什么用?”咖啡机出来一点咖啡了,王哲抽出来一口喝了,提了提精神,转头和凌谷平静道:“你们不都来了。”
“他毫无可取之处?”凌谷又问。
一大早的,又问,说了不要讲道理的,要不是面前的是王哲初长智慧的时候给他启过好蒙的老师,王哲真得让人滚出去了。
可事情从来都是有让人不得不自己主动妥协的地方,人活在社会上,就得遵守社会关系所带来的种种理伦上情感上利益上的约束,王哲松了松昨晚打人抽疼了的手掌和手腕,看着还在运作的咖啡机道:“也不算,他爱我,没那么完美,但还算爱,我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姑且用着吧。”
他现在也不生气了,过去有耿耿于怀的地方,也没有那么的耿耿于怀,钟复宇爱不爱他的,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当中,体验到了什么,他又收获了什么,再次清晰他这一生,到底要的是什么。
第38章
王哲在三楼休息了一天,中途钟复宇来给他送了趟吃的,两人相顾无言,没两分钟,钟复宇接到催促他的电话,就走了。
下午六点多,钟复宇带着他那批浩浩荡荡的人马走了。
他在王哲家里呆了一天,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王哲在三楼书房的背面,都能听到车子不停停下开动的声音。
物业那边派来了很多人维持秩序。
他家门口及附近热闹了一天。
王哲到他们走才去二楼拿他的手机,手机没电了,他充电打开一看,上百个未接电话。
物业那边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物业工作人员先问他哥今天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怎么来那么多人,后来说他们老总说了,保证完成接待任务。
工作人员从慌乱到镇定,发了十几条。
还有一些是公司的电话,合作伙伴的电话,狐朋狗友的电话,难怪手机没电了。
王哲摇摇头,上了三楼,躺着把重要的事情给处理了一下。
前后花了半个小时,前到物业老总,后到跟老客户又敲定了新的单子,每通电话两三分钟,王哲掌握着节奏,按他的需求高速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搞完王哲翻了翻信息,也没有特别需要处理的,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此时太阳已西下,王哲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一点余晖,经过一轮处理俗事的过渡,王哲有些倦怠的心又恢复了往常。
他还是喜爱他这生命的。
一如他喜欢自己那般。
一个人能活得游刃自如,人间就不再是炼狱,而是游戏场。
从被动参与者,到主动掌握者,每一步都是博奕。
而到掌握者这一步,每一步都是步步惊心。
人生这场游戏,社会这个自然环境,不适合软弱的人,更不适合弱者,但凡出人头地者,面对形形色色的挑战,人云亦云的指指点点,没有强大旺盛的精力内核,没有自洽稳定强大的精神力量作为支撑,再大的能力天赋,就算走到一半也会轰然倒下。
快乐让人成长,痛苦让人觉醒,人无法从快乐中获得的教育,曾经的痛苦经历都教会了王哲。
这些对王哲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命自我立,福自己求。
夕阳最终落下,王哲走向了办公桌,给老大打过去了电话。
这晚钟复宇又回了王哲这边住,他凌晨三点回来的,回来惊醒了刚睡下不久的王哲,王哲拿手机一看,都三点了。
等到钟复宇从浴室出来,平躺着的王哲翻了个背,背对着钟复宇。
钟复宇抱了上来,王哲脑子一清明,心想老子白背对了。
身后的男人没有老实睡的意思,他钻了进来,又是一个多小时,王哲都乏了。
肉吃多了也是腻的,还疼,完事他跟人建议:“你能不能多找几个,别可着老子一个人造,我他妈身上都没块好地方了。”
钟复宇跟没听到一样,咬着王哲肩膀还算完整的一块肉,睡了过去,大有老子就算死也要咬走你一块肉的意思,没有想饶了王哲的想法。
无力感又回到了王哲身上。
但凡孙子没这么缠,也没那么愿意臣服,他早想招让钟复宇滚蛋了,可一个像钟复宇这样的男人愿意在他面前放弃尊严,王哲也不得不承认,孙子的姿态麻痹了他,说白点,孙子取悦了他人性当中最狂妄自大的那一部分。
这夜过去,王哲以为能消停两天,结果第二天中午他准备出去上班,都坐到车上了,凌谷给他打了个电话,让刚发动车子的王哲差点一脚油门出去把自己撞了。
凌谷在那边很无奈地道:“从昨天到今天,小钟问了我大概不下十次的‘你认为他们谈了什么’,我再不打这个电话,我觉得他要认为是我这个保姆失职了。”
“没跟我问。”王哲控制好车,憋出了这句话。
“他怕你打死他。”
王哲冷冷的“呵”笑了一声。
这倒是事实。
不过孙子自己不敢说,叫凌谷过来这是曲线救国?
“谈什么了?能说吗?”
“前面杨总走,就是管的事太多,大佬,你要不也给自己定个标准,别踩雷,别越线,你身份是不一样,但常在河边走,鞋子早晚会湿的。”
“我和小杨这个执行官的工作内容不太一样,我是带着监管他的任务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然后你就开开心心给他戴奶兜喂饭吃了?”
这话难听到让凌谷笑了,他在那边笑着道:“我知道你烦我,可这暂时也没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他死缠着你,我们不得不连你也算在里面,这就是牵连,你要是不高兴,你多打他几顿,不打死就行。”
“不过,”凌谷接着道:“他最近压力也挺大的,有些事不好跟你明说,但他工作方面确实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和转机,我们也不敢逼着他回去,他在你身边还能回个家睡个觉吃点饭,他在原市那边的实验室,按他现在的面临要解决的问题他是不吃不喝不睡的,也撑不了多久,他现在这样对你,死缠烂打的,也是一种本能的求救吧。”
得,说情来了,王哲决定把通话结束,简短道:“没说什么,告诉他,我是让周净死心,因为他的存在,我跟周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消耗我的时间精力,等他哪天滚了,我会去试试我和周净的可能性。”
凌谷决定只和钟复宇说前半句,他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在那边和王哲道:“行,不打扰你了,对了,钟太跟我说,她会亲自找你面对面聊天,聊天会友好进行,让我把这个事情拦着点不要告诉小钟,小钟这边我会晚点说,不过你那边,我今天想派两个人跟过去,你能让他们跟着你吗?”
得,这才是凌大佬打电话的主要目的?这些人,太喜欢最后扔炸弹这一套了,王哲道:“你觉得她想干我?”
“我认为她才是钟家最厉害的那个人,小钟是有点像他母亲的,一山不容二虎,这才是他们母子俩历来不和的原因,你对付范凯和钟隆那种骄傲自负层次的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但钟太有性别优势,她是母亲,还是女性,她知道怎么对付男人,怎么在男人身上刮出一层皮出来。你切记不要和她去公众场合,如果她去你公司,也得防着点,她亲自出手,肯定是想搅黄你的,你的生意,你在客户还和合作者那里的定位,她会狠狠咬你一口,咬疼你,咬到你求饶,离小钟远远的。”
王哲认真听着凌大佬的话,他知道最棘手的来了。
他在想,这事是自己解决,还是把事情扔回到罪魁祸首那里。
前者打赢了,他能站在他目前所站的食物链顶端,王哲向来信奉尊严和力量是杀出来的;后者就是把问题扔给问题制造者本身,他这算不上逃避问题,不丢人。
前者风险很大,但打赢了后面就都是小问题而不是大问题;而后者躺平一时,但隐患很大,可能会迎来钟氏夫妻更大的反弹,更大的打压,他们会把对他们儿子的怒火,有一点算一点,全部转移到他的头上。
就算他跟钟复宇分了,也不一定有什么好结果。
因为他们结下的梁子够大够深了,没有和解的可能。
王哲想这些事,也不过十几秒的念头流转,大佬那边说完,他这边也做出决定了,他跟凌大佬咨询道:“范家那边会不会出手?”
“会,我认为不仅是会,可能会给出强有力的支持,所以我才事先跟你通报一声。”
原来如此,“你准备帮我?”
总算说出这句话了,凌谷松了一口气,“对,我们这边的意思是,按你的喜好来,按你的性格来,不约束你,让你在这事上痛快一把,不能小钟给你造成压力麻烦了,还让他父母来踢你一脚,把你憋屈死了,引起你的绝地反击,我们也得不偿失。”
大佬太擅长交流沟通了,王哲笑,笑容冰冷,跟那边道:“先把这事跟钟复宇说一声吧,告诉他一声,不用他干什么。”
看他干就行了。
PS:元宵节快乐,给同学们比心,谢谢这段时间给我打赏的同学们,爱你们,谢谢你们支持着我把这个文写到如今,再有几章就完了,再次感谢你们!
第39章
凌大佬有点说得对,钟复宇有一点是很像他母亲的,那就是他们对人有着一种同样的冷漠和了然于胸的不以为然。
钟母跟王哲见过的很多女性很不一样,在王哲见过的强悍女老板人到中年还要把二婚包装成爱情广而宣之然后再来一次事后被打脸时,钟母在跟上一个情人分得你死我活之后的第二个月,又找了新的情人,并且还能跟上一个握手言和,帮人上位,再见还是朋友。
就拿得起,放得下这一点,很多男人都不如她。
人强到一定的程度,不管男女,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都是差不多的,一样的野蛮强悍。
钟母的控制欲也很强,王哲分析过,就是她强烈的存在感,才成就了她精彩丰富的一生,她要是没有攻击欲,没有点手段心眼,她也坐不上那个位置,跟丈夫利益达成一致,把婚姻搞成合作关系,在外面还像男人玩弄一样的用女人的身份玩弄男人。
她是夫妻当中最厌恶王哲的人,但事到如今,出马的还是她丈夫,她搞到了范家的支持,才打算出面弄王哲。
之前王哲对她最记忆犹新的一点是,她曾对高中的他说了一句话,她慢条斯理的微笑着跟他道:我不会拆散你们,我等你四年,也许用不到四年。
你猜怎么着,她说的对极了。
在对人性了解这一块上,从少年青年走过来经历过人生百态的中年人,最懂了。
王哲从来没小看过她,相比钟父对外的伪善,和他非要装出来给人看的重情重义爱妻若命,他摆的那些谱,在王哲看来,都是这个人过于在意外界的表现,一个依靠外界的评价活着的人,再强也强不到哪去,钟母就不一样了,她明知对面的人知道她所有的把柄,她还能跟人面若平湖的笑,云淡风轻的威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