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灼第一次觉得假期是煎熬的。
“看,这套可帅了吧!”小姑拎起购物€€袋里的衣服,“过年商场真€€的人太多了,咱就不去凑热闹了,所以年前就给你买好新衣服啦!”
“谢谢小姑。”言灼笑得特别乖巧。
“跟小姑还谢什么。”小姑笑笑,“你写完作业试一下,应该是合身的,我知道你长高了,特意买了大一号。”
“好。”言灼点头。
小姑说完便离开了言灼的房间,床上那套衣服很好看,铅灰色的厚卫衣外套和€€内搭一件白衬衫,水蓝色牛仔裤,完美的校园男友风。
只不过小姑高估了他长身体的速度,袖口和€€下摆都€€长了一截儿,也是另一种男友风……
显然,秦渡凉受不了这样的穿搭,自己偷偷别过头吞咽了一下。
“你怎么这个表情?”言灼问。
开学第一天学校大门口的人很少,因为只有高三提前开学。秦渡凉心虚地摇头,“我没有。”
“喔。”言灼点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老实说,言灼大脑里的全部恋爱知识,都€€源于苏夏和€€婉婉,这俩姑娘平时在他前桌聊小说聊电视剧,就是他的知识储备。
比如那个早死的白月光,比如那个追妻的火葬场。
大部分时间听得言灼是不能思考,CPU紊乱,有些桥段甚至临到午夜梦回还能把他惊醒。
今天亦然。
开学的第一天早自习免不了一群人迟到,什么闹钟忘记定啦,睡过头啦,总之就是假期后的大脑重启不成€€功。
苏夏:“婉婉婉婉,你在家看没看《夫人带球跑,总裁发疯找》?”
言灼:……怎么回事€€,又有新题材,带球跑是什么,什么球,为什么要带着球跑,不重吗?
婉婉激动地抓住苏夏的手:“看了看了,我追平了,那个总裁现在跟狗一样我真€€的爽!早干嘛去了,当初搂着女€€明星在女€€主面前高傲狂妄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就是!”苏夏还觉得不过瘾,猛地回头,“言灼!你说,一个男的,对他老婆不好,他老婆走了之后他才悔悟,这是不是活该!”
言灼刚把英语卷子折好,手还没放下,“啊?是……是吧?”
接着,言灼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个,逃跑的时候,为什么要带着球啊?”
“噗嗤。”
“哈哈!”
苏夏侧过身坐,悬空做了个抚摸孕肚的动作,“是这个球。”
言灼唰地就脸红了。
恰好秦渡凉溜达到他们班窗边,直接趴着窗沿探进来€€半个身子,对苏夏说:“你们聊什么呢,给脸都€€逗红了。”
苏夏掩嘴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问言灼呗!”
秦渡凉就垂眼看言灼,“聊什么呢?给你臊的。”
言灼拿卷子挡住嘴,说悄悄话€€似的告诉他,“聊带球跑。”
“球?”秦渡凉也不懂,“什么球,篮球?乒乓球?”
言灼摇头,伸出€€一只手,贴在窗外秦渡凉的小腹位置,说:“怀孕像个球。”
有人脸红是因为害臊,有人脸红是因为瞬间脑补出€€一些不能播的画面,比如怀孕的前置行为。
“咳。”秦渡凉站直起来€€,“我回去上课了。”
“嗯。”言灼点头。
“午饭来€€找你。”秦渡凉说。
这边说完,那边苏夏一脸八卦地凝视言灼。
言灼哪受得了这种审判目光,眼神飘忽躲闪不敢和€€苏夏对视。苏夏不吃他这套,一巴掌拍在言灼桌面,“言灼,坦白。”
“什么?”
苏夏:“别装傻了,你是不是……”
苏夏越凑越近,最后小声说:“……和€€秦渡凉,在谈恋爱啊?”
上课铃声是钢琴演奏的D大调卡农。同时,这也是一首代表了人类诸多成€€就之一的曲子,它被NASA通过人造卫星送入了太空。它的旋律并不多么激昂,也没有多么浓烈的情感变化,它甚至有些安静和€€平淡。
班主任走进教室,打€€断了所有人,大家立刻挪回自己的位置,苏夏转回去,言灼的同桌也回来€€了。
“哎?”同桌瞧他,“今天穿这么帅!”
言灼不好意思地笑笑。
开学了,这是高三最后的学期,等到下一次放假,大家便各奔东西。
后黑板已经贴上了高考倒计时,值日表停止排期,由€€校方雇佣的保洁人员定期打€€扫教室,自此,高三年级的学生们,有且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备考。
言灼心知肚明,在这种时候谈恋爱简直是自寻死路,但他相€€信自己能做到好好备考,他也相€€信秦渡凉。
少年人隐秘的感情如同深埋雪下的种子,如果早春没能破土而出€€,那么待到热烈的盛夏,也一定会探出€€脑袋,在铺满阳光的地方开出€€漂亮的花。
***
“颜晓琳的捧花丢了……”苏夏站在言灼面前,言灼感觉,苏夏说完这句话€€,立刻就能以头抢地悲痛自裁。
言灼:“别急,你先想想你今天都€€去过哪些地方。”
苏夏直接蹲在地上,掐着自己的指甲盖儿,“我去过……好多好多地方。”
从成€€都€€解说完毕深渊联赛回家之后,言灼把自己锁在家里,直到今天。
他独处的时候不停地思考,思考得累了,就睡觉。
那几天,秦渡凉每天给他发两€€条微信。早晨发一个小太阳,晚上发一个小月亮。
但他不回。
秦渡凉似乎也不需要他回。
直到颜晓琳给他打€€了个电话€€,邀请他来€€婚礼,说他已经三年没跟同学们聚过,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来€€。
这天是12月24日,颜晓琳和€€李笑扬的婚礼在市内相€€当不错的酒店里。
此时,作为伴娘的苏夏,正在这酒店大堂的角落里和€€言灼大眼瞪小眼。
“你先冷静下来€€。”言灼咬咬唇,“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去找个花店,买一束差不多的。”
苏夏摇头,“不成€€的,颜晓琳今晚会丢她老公一个人睡新房,然后在厨房里,把我剁成€€饺子馅,再然后,她会起锅烧水,把我煮到漂浮,做她的夜宵。”
“……”
好的,苏夏整个人已经不对劲了。
言灼揉揉自己的额角,“那是违法€€的。”
“那是颜晓琳。”苏夏说。
言灼苦笑,他笑完叹了口气,“那你先说,现在去花店买一捧,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的捧花是从厄瓜多尔空运来€€的什么培育品种,反正能买我三条命。”
言灼真€€是这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让他得道成€€仙了,“你去跟她坦白吧,婚礼嘛,早上五六点新房就挤着乌泱泱一群人了,弄丢东西也是难免。”
眼看苏夏一副立刻能扔根绳子吊死的表情,言灼又补了一句:“唉……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在哪儿呢?”
“楼上房间。”苏夏说。
按照本地习俗,新娘子穿大红的秀禾从娘家出€€门,到酒店之后会换上婚纱,那么妆面自然也要跟着裙子改一改,所以这会儿颜晓琳在化妆。
言灼跟着苏夏坐电梯上楼,颜晓琳在酒店开了个套间作为化妆更€€衣间。苏夏先探了个脑袋,确定颜晓琳没在换衣服,才领着言灼进来€€。
进来€€后,套间里人挺多的,几个化妆师造型师,另外三位伴娘,几个眼熟的高中€€同学,比如彭谦,还有……坐飘窗上玩手机的秦渡凉。
颜晓琳:“嗨言灼,好久不见€€啊!”
“新婚快乐。”言灼笑笑,温声说。
他音色向来€€好听,能够不动声色地吸引别人注意力。
听见€€他声音,秦渡凉抬眸。
二人今天都€€穿了介于休闲和€€正式之间恰到好处的织纹外套,秦渡凉是藏蓝色,言灼是铅灰色。
挺搭。
颜晓琳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接着,苏夏才支支吾吾地说,把捧花搞丢了。
颜晓琳叹气,“你真€€是笨蛋美女€€人设不倒啊!”
“对不起!”苏夏双手合十,“怎么办晓琳……你接受普通花店的普通玫瑰吗?”
颜晓琳贴睫毛呢,噗呲笑出€€来€€,假睫毛梗差点儿戳她眼睛里,“你赶紧去买吧,不是上坟的花都€€行!”
闻言,彭谦蹭地凑过来€€,“秦渡凉骑车来€€的,我骑他车带你去买!”
言灼淡淡地看过去,高中€€毕业这么多年,彭谦还是视苏夏作女€€神。
秦渡凉揣上手机,“不借,我去买。”
“你挑得好玫瑰吗?”苏夏真€€诚发问。
秦渡凉:“……”
秦渡凉偏头,“言灼挑得好。”
言灼没拒绝也没接受,模棱两€€可地说:“嗯,我确实还挺挑剔的。”
“各个方面,是吧。”秦渡凉唇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言灼从容接招,不躲闪不避讳,晶亮的眸子迎上秦渡凉,“是啊,你呢?怎么这几年过的,玫瑰都€€挑不好?”
秦渡凉整理了一下袖口,扣好上衣的纽扣,摸到裤兜里的车钥匙,“技能太久不用,生疏了。”
“原来€€如此。”言灼说着,也弯起眼睛,“那走吧。”
二人走后,套房里极度安静,大家面面相€€觑,仿佛能听见€€卷发棒预热的电流声。
颜晓琳左手抓着婉婉,右手抓着苏夏。
这位新娘痛心地说:“好想开个车追过去,看看他们在路上究竟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