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灼和他都安静了片刻。
他说€€的没€€错,言灼早该和他一起……
“其实看过了。”言灼说€€。
秦渡凉偏过头,言灼孤立在一块比较平整的岩石上,和他距离大约三五步。
“什么?”秦渡凉问€€。
言灼说€€:“我€€说€€……其实我€€们早就一起看过了,环塔……沙漠的星星,沙漠的日出€€,沙漠的日落。”
秦渡凉望着他,少年长大了,像雨落竹林里,那支最漂亮最有€€韧性的竹子。
那些€€雨淋在竹叶,淌在竹竿,风一吹,冷得人€€打哆嗦。
“什么时候?”秦渡凉问€€。
“第一年。”言灼答。
哗啦€€€€
漆黑的海,只有€€停在礁石后面的LC300前车灯充当照明。灯柱照在言灼后背,西服面料泛着光泽,言灼偏头过来看他。
说€€:“你的第一年环塔,我€€去看了,在策勒县。后来坐车去乌鲁木齐转车的时候,火车有€€一段路……经过了沙漠。”
“昆仑天路赛段吗?”秦渡凉问€€。
策勒县,那么多半是最后一个赛段了。
言灼“嗯”了声,接着说€€:“你摔了好多次啊。”
“我€€都爬起来了。”秦渡凉说€€,“我€€跑完了。”
能在第一年参加环塔就跑完全程的人€€,屈指可数。
言灼:“我€€看见了。”
“那天下雨了。”秦渡凉又说€€。
言灼:“我€€知道的。”
少年时候爱得真可谓轰轰烈烈,很多事€€情过了那个年纪,就再也不会去做。
有€€时候言灼会感激18岁时候的自己真的去了新疆,没€€有€€让那件事€€成为这一辈子永远无法填补的遗憾。
秦渡凉僵立了良久,终于抬脚走过去,踩着石头走到€€他旁边,说€€:“谢谢你去了。”
言灼笑笑:“不客气。”
“真的……”秦渡凉吞咽了一下,由于言灼站的那块石头比较大,所以他抬着头看他,“……真的很谢谢你去了。”
言灼点头。
哗啦、哗啦。
海浪富有€€节奏地涌来,撞上岩壁,又回去。
“我€€也很感谢我€€自己。”言灼朝他伸手,“扶我€€一下,我€€要下去。”
秦渡凉抓住他的手,将他向自己一拽,海边潮湿,这些€€石头都滑得不行,言灼必不可能站稳,直接落入他怀里。
他能感觉到€€秦渡凉的胳膊抱自己抱得有€€多用€€力。
言灼觉得这世界美好的词汇并不是“璀璨夺目”或“花团锦簇”,而是“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做电竞解说€€,言灼看过太多太多的遗憾,有€€太多少年被永远定格在了某一场比赛,有€€太多看客自此患上PTSD无法释怀。
所以他庆幸自己去昆仑天路和他淋了同一场雨。
他伸出€€胳膊环住秦渡凉的脖子,靠在他耳边呼吸。整个世界除了他们,只剩下月亮与海。
炙热的怀抱,拥住的全是少年的彼此。
秦渡凉竟有€€些€€哽咽,原来没€€有€€遗憾了,就好像是小时候搬家,丢了最喜欢的一个小熊玩偶,日夜想念,辗转难眠。某天,骤然发现,它就在衣柜的最里面。
原来啊,每个晚上,小熊玩偶都在这个房间里,守护自己入睡。
于是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从五脏六腑汩汩地涌出€€鲜血,蔓延到€€四肢百骸,他重新活了过来。
言灼的掌心覆在他后颈,他后颈被夜风吹得发凉,言灼揉了揉他,温声说€€:“阿凉,我€€们之间没€€有€€遗憾。”
因为秦渡凉在哭。
和他们从珠海开车回家,高速公路上跨年的那次一样,言灼哭的时候,秦渡凉没€€有€€说€€“别哭了”、“没€€事€€了”之类的话。
言灼也没€€有€€哄他,言灼一只手盖在他后颈,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后背。
言灼轻轻闭上眼,用€€自己的面颊蹭着他耳朵。
“谢谢。”秦渡凉最后在言灼肩上停了片刻,而后站直,“一个人€€去的吗?”
言灼点头:“坐火车。”
“辛苦你了。”秦渡凉的眼下微红,明明言灼没€€落泪,他还是抹了一下言灼的面颊。
像是在擦拭言灼七年前在那班列车里流的眼泪。
言灼都懂。
有€€多少人€€还被困在2018年8月温哥华的星空下,梦里被波上高地的水人€€惊醒;
有€€多少人€€还被困在2019年天辉下路三塔旁,黄浦江畔那只小狗没€€开BKB;
有€€多少人€€还被困在2021年的罗马尼亚,被困在那没€€被Ban掉的猛犸的犄角里。*
谁都有€€遗憾,这世界更€€多的是遗憾。
这明月高悬的夜,他们终于从那场困住他们六年的雨里走了出€€来。
“阿凉。”言灼两只手捧住他脸,说€€,“那场雨已经停了。”
它永远停了。
放晴了。
第69章
六月末, 休假。
两个人报复性.做.爱。
山腰别墅里开着新风系统,秦渡凉这栋房子里没€€有挂钟,窗帘有着优秀的€€遮光性, 根本分不清窗帘下的€€这道€€光是黄昏还是晨曦。
并且,秦渡凉言出必行, 给所有客房里都摆上了€€床。
“周末找个家政吧。”秦渡凉望着天€€花板。
言灼和他躺在一起,也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说:“好。”
这房子和他俩一样累,秦渡凉把他搂过来:“再睡会€€儿吧,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言灼失笑:“嗯。”
然后忽然:“啊对€€了€€,周一要回去开会€€。”
“好啊。”秦渡凉说。
周日那天€€叫了€€家政过来打扫, 秦渡凉非常合理地跟言灼回了€€家。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原本只有言灼一个人住的€€时候,觉得刚刚好,甚至还挺宽敞。多了€€个秦渡凉之后, 家里忽然变得又小又挤。
“你能不能别和我同时呆在厨房里。”言灼无奈,“我们€€俩在里面真的€€很挤,我转不开身。”
秦渡凉悻悻地出去了€€, 言灼做了€€三明治和意面,虽然都是半成品,但放在盘子里之后,看上去很家庭。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吃完早餐后, 言灼要去烈火TV开会€€, 秦渡凉死皮赖脸要跟去,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周一的€€会€€议主要围绕八月的€€Dota2国际邀请赛, 今年的€€奖金池突破5000万美金,举办地点回到西雅图, 和以前€€一样,中文流解说在现场有一个隔音解说台。
Dota组的€€会€€议人不多,大部分人在中国区代理部。
秦渡凉支着下巴,坐在会€€议室长桌的€€最末尾。Dota组认识他的€€人不多,没€€把他当€€回事儿,倒是这边会€€开完,陈总趁着人齐,进来会€€议室,刚准备张嘴……
看见€€了€€秦渡凉。
陈总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可是一屋子人都还等着他说话……不说又不妥。
陈总说:“那个,一些小事,倩倩啊,你的€€签证不是之前€€没€€通过吗,咱换了€€个中介,回头你再补发一份资料……卡卡,你做的€€那个宣传视频被€€限流了€€,想€€想€€办法,还有,小言……”
说到言灼的€€时候,陈总很明显的€€,眼神躲闪,神色紧张。看看言灼,又看看秦渡凉,转而再看看言灼。
言灼:“陈总?”
“哦哦。”陈总定了€€定神,“小言,你六月直播时长不够,得扣……扣钱。”
“好,明白了€€。”言灼点头。
坦白讲,在明昼集团收购烈火TV后,这个体系成熟的€€公€€司一直没€€给蔡经€€理添什么麻烦。
直到蔡经€€理接到陈总的€€电话,陈总在电话里询问€€道€€:“蔡经€€理,冒昧问€€一下,言灼上个月的€€直播时长不达标,我们€€按规章扣工资……没€€事儿吧?”
蔡经€€理当€€时正在另一家填海公€€司与CFO开会€€,他举着手机看着外面的€€大海,心茫然。
蔡经€€理终于€€在自己高内存的€€大脑里找到了€€“言灼”这个关键词,尔后对€€陈总说:“你等等,我给小秦总去个电话。”
接到蔡经€€理的€€电话时,秦渡凉和言灼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蔡经€€理的€€声音直接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
第一句就€€是€€€€
“渡凉啊,你那个男朋友他上个月业绩不达标,公€€司照规定扣了€€他工资,需不需要找个由头给他用奖金补上?”
言灼在副驾驶无奈地看着他。
他慢慢减速,汇入左侧车流准备左转,“扣呗,没€€事儿,蔡经€€理,不用这么紧张。”
“行,那就€€行。”蔡经€€理哪里能知道€€这俩人这会€€儿坐在同一辆车里,“这不是咱小少奶奶嘛,总得过问€€一下。”
言灼:“……”
秦渡凉憋着笑:“那确实,家庭素养。”
蔡经€€理才不跟他贫:“不用就€€行,你今天€€是不是去公€€司了€€,给他们€€陈总吓得说话都哆嗦……呃……你俩应该在一块吧?”
说着说着,捋一下,就€€捋出来了€€。蔡经€€理叹了€€口气,猜到多半自己方才那番话已经€€被€€言灼听见€€了€€,他在电话那边摇摇头,“那先这样,挂了€€啊。”
秦渡凉说完拜拜,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