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郁霜没办法直接说出“我被人包养,还是孤儿”这种话,只能不安地握紧手指。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周慕予结婚,何况他才二十岁,同龄人都还在上学,怎么可以结婚……
周慕予看出郁霜的犹豫和不安,半蹲下来,语气和缓了些:“我们不领证,只是办一场婚礼。你也知道我和家里的关系,不这么做的话,以后老太太还会把别的女人送到我床上。”
是这样吗……郁霜知道周慕予和周老夫人撕破脸,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竟然要为了气她娶一个男人回家。
郁霜仍然觉得不妥,结婚是大事,被周慕予说得像过家家一样。
“不可以,我没有准备好……”
“我请柬都发出去了,到时候你不去,我怎么和亲戚朋友交代?”
周慕予这招先斩后奏不仅打得周母措手不及,也让郁霜进退两难。
郁霜感到紧张,他要是不同意,惹得周慕予生气,以他和周慕予之间不对等的关系,以后的日子一定会不好过,但他要是同意,同意……同意好像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没办法在国内领证,所以结婚也不过是一种说法,他又没有钱财可供周慕予图谋,其他周慕予能在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不结婚也一样得到。
这么想的话,结婚好像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
郁霜心里想什么,周慕予猜得大差不差,他唱完红脸又唱白脸,好声好气地说:“我已经找律师拟好了协议,婚内财产共同拥有,我赚多少都分你一半,这样你可以放心么?”
听到这句话,郁霜不自觉睁圆了眼睛:“一半……?”
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到谭家之前,吃穿上学都由福利院资助,手里基本没有零用钱。后来遇到的人无论是谭律明还是周慕予,又都超出了一般有钱的范畴,金钱更成了一种镜花水月般的符号。所以周慕予说“一半”,郁霜只知道很多,但不知道到底是多少。
周慕予被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笑,故意说:“嫌少的话,还可以再商量。”
“不,不是……可是为什么?”
€€€€就算周慕予一分钱也不给,逼着他去参加这场婚礼,到最后他多半还是会妥协,所以周慕予根本没必要付出这么多。
“没有为什么。”周慕予说,“我已经赚够了,给你这些不算什么。”
这个理由既合理又荒唐,让郁霜更加摸不清头脑。
想了很久,郁霜问:“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周慕予问住了,他沉思许久,慢慢地说:“虽然我很想让你生个孩子,但好像不太现实。”
郁霜一愣,然后又羞又气:“你说了你不想要孩子的!”
周慕予噗嗤一笑:“那就没有别的了。”
郁霜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一面觉得羞恼,一面又忍不住想这样的玩笑和语气好像有点太过于亲昵。
今天的周慕予比这段时间以来的周慕予看起来要轻松和愉快很多,仿佛解决了困扰自己的大麻烦,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有钱人也有很多烦恼,有不尽人意的亲子关系,有一团乱麻的家庭琐事,还有身边接二连三令人讨厌的人。更别说生意场上那些压力,郁霜虽然无法感同身受,想来也知道不会轻松。
郁霜大概是为数不多真心实意希望周慕予天天开心的人,毕竟只有他心情好,他的日子才会好过。
所以比起前段时间总是沉闷的周慕予,郁霜更喜欢现在这个对他笑的。
“不过。”周慕予忽然话锋一转,“刚才跟你说的婚内财产,是有条件的。”
郁霜眨眨眼睛:“什么条件?”€€€€只要不是让他生孩子就可以。
“五年结算一次。平时的零花钱和生活费另算,和这个没关系。”
五年……
对于郁霜的年纪来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可是,”郁霜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要是您不要我了呢……”
他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不敢直视周慕予的眼睛。
周慕予目光沉下来,看着郁霜说:“我不会不要你。”
顿了顿,说:“可以把这句话写进合同。违约金你来定。”
郁霜抬起头,撞进周慕予的目光。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周慕予眼睛里见到过这种东西,沉静、温柔和宠溺,像缓缓流淌的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
或许也可以说,某一个瞬间,像是谭律明。
郁霜轻轻怔住。
周慕予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问:“不相信我么?”
郁霜摇了摇头,垂下眼帘:“相信。”
他身子前倾,抱住周慕予,小声说:“我答应你。”
安静抱了一会儿,周慕予问:“霜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郁霜没反应过来。
周慕予无奈一笑:“结婚要婚戒的。”
婚戒……郁霜放开周慕予,看见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蓝宝石戒指。
“太大的钻石男生戴不合适,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蓝宝石衬你的皮肤。”
周慕予一边说一边把戒指拿出来,套在郁霜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正好,一分也不差。
方形的矢车菊蓝宝石看起来很大一枚,郁霜不太懂,只知道它几乎和自己的手指一样宽。也许是为了凸显主石,戒托的设计很简约,不会显得过于庄重而无法日常佩戴。
戒指戴在手上那一刻,郁霜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奇妙的滋味。
比起这座房子,这大概才是真正的金笼。
“先生,”郁霜的目光从戒指移向周慕予的脸,“我好像有一点紧张。”
“结婚而已,紧张什么。”周慕予安慰他,又拿出另一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握住郁霜的手,“慢慢就习惯了。”
他的那枚戒指也是蓝宝石,款式比起郁霜的要简约低调得多,宝石也小一大圈。
周慕予今天心情大概真的不错,开玩笑说:“给你做戒指剩下的边角料,给我自己也打了一个。”
“我才不信……”郁霜小声嘟囔。
他是没见过世面,又不是傻,哪有这么做戒指的?
“对了先生,”郁霜想到什么,恳求地看着周慕予,“好久都没见弟弟了,我想和它玩。”
弟弟?周慕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周书熠养的那只傻狗。
要不是郁霜提了一句,他都快要忘记周书熠还被他勒令在家反省。一般来说周书熠犯了错,周慕予关他三天五天也就罢了,但这次为了防止他大嘴巴在郁霜面前乱说,周慕予愣是这么久没让他见郁霜。
听郁霜说想和那只傻狗玩,周慕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问:“你就那么喜欢它?”
郁霜垂下眼帘,点点头:“喜欢。弟弟很可爱。”
“……”周慕予无奈,“知道了。明天让书熠带它过来。”
“嗯,谢谢先生。”
郁霜夸那只狗可爱,却对周慕予这么客气。周慕予肉眼可见的不高兴,问:“都要结婚了还不改口么?”
郁霜抬起头,愣了一下。
“上次让你叫的你还没叫。”
上次……郁霜想到什么,脸腾一下子变红。周慕予掐住他的下颌,说:“你不叫的话,我不让你跟那只傻狗玩。”
“可是,呜,你欺负人……”
郁霜被捏着嘴巴,声音含糊不清,又委屈又气恼地看着周慕予。周慕予当惯了恶人,一点也不为所动,一副郁霜不叫就不放开他的架势。
僵持了很久,郁霜败下阵来,避开周慕予的目光,小声说:“老公。”
这是他第一次叫这两个字。谭律明没有这种癖好,从来没让他叫过。
周慕予目光暗了暗,终于放开他:“看着我再叫一次。”
他的语气平静中带着隐隐的压迫,郁霜身子一软,睫毛不自觉颤了颤。
“老公。”
第36章 “霜霜,你好甜。”
周慕予一向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或者说能有他这样成就的人,自律和自控是最基本的素质。
但是听到郁霜红着脸叫老公,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周慕予差点没忍住,甚至产生一种想要把郁霜关在家里,让他永远只给自己一个人看的冲动。
周慕予想到谭律明。
那时的谭律明,不让郁霜见外人,也不让郁霜去上大学,究竟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什么,周慕予不得而知。
郁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问:“可以了吗……”
周慕予目光暗了暗:“还不够。”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郁霜的眼睛,看了几秒,目光缓缓下移到嘴唇。
这么近的距离,郁霜的睫毛不自觉地忽闪,吞咽口水的动作也格外明显。
对视几秒钟后,郁霜轻轻凑上去,嘴唇碰到周慕予的嘴唇。
不像亲吻,像某种发自本能的触碰和亲近,小动物一样轻轻地舔咬,一点一点润湿周慕予的唇瓣。
他吻得生疏而羞涩,双颊泛红,眼眸带水,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仿佛第一次与人接吻。
周慕予察觉到不同,€€€€以往的郁霜吻的是金主,现在吻的是自己的丈夫。
于是周慕予的心脏被这样的亲吻融化,托着郁霜后背的蝴蝶骨,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汹涌而强势地给出回应。
从决定和郁霜结婚到现在不过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最初的周慕予冲动居多,后来订礼服、买戒指、筹办婚宴、发请柬,渐渐的下定和郁霜结婚的决心。
他应该娶郁霜,他没有理由不娶郁霜。
他足够强大和自由,不需要任何以利益为目的的联姻,也不需要孩子。过往十几年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对得起周家,没有人能比他更问心无愧地作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这场婚姻,说到底只需要他和郁霜两个人愿意就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郁霜整个人都坐在周慕予怀里,被周慕予托着大腿,稳稳地抱起来。
“哪里学的勾人招数?”周慕予哑声问。
郁霜没有回答,手腕勾着周慕予的脖子,一双琥珀似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呼吸滞了滞,又仰头送上自己的嘴唇。
像一只贪恋人类体温的妖精,道行不够,只能用这样直白的方式索求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