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予的表情莫名的有些不自然,低头清清喉咙,说:“红色的没有了。”
“哦……”
“你喜欢的话,明天给你买。”
郁霜想说他也没有很喜欢,但看见周慕予的表情,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点点头说:“嗯,谢谢先生。”
把花摆好,郁霜准备上楼去洗澡,路过沙发,周慕予放下手机,对他招招手:“来。”
郁霜乖乖过去,被周慕予拉到腿上坐下。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习惯叫老公。”
周慕予说这种话时总是能做到面不改色,郁霜却听一次脸红一次,小声说:“可是这样很不好意思。”
“以前没叫过么?”
郁霜不由得怔住。
周慕予说的“以前”是指什么时候不得而知,郁霜垂下睫毛,说:“没有。一直都叫谭叔叔。”
“这么说的话,我应该感谢谭律明。”
周慕予的语气听起来还算轻松,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郁霜抿了抿嘴,说:“因为叫习惯了,所以一直没有改口。”
“也就是说,如果他让你叫老公,你也会叫。”
“不,不是这个意思……”
“霜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郁霜抬起头,愣了一下:“什么?”
周慕予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分辨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问:“我和谭律明,你更喜欢谁一点?”
这是什么问题……
虽然不知道周慕予为什么这么问,但可想而知他想听的回答是郁霜说喜欢自己。
郁霜心知肚明,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作为金主来说,谭律明和周慕予都足够大方,并且没有传说中那些变_态的癖_好,对郁霜可谓是很不错。
作为伴侣来说,谭律明温柔体贴、细心周到,唯一亏待郁霜的可能只有他有自己的家室,无法给郁霜一个真正的家。至于周慕予……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周慕予的声音打断郁霜的思绪,郁霜回过神,说:“你们不一样……我选不出来。”
“哪里不一样?”
“谭叔叔是资助我长大的人,我很感激他。”
“我呢?”
“你是……”郁霜的声音小下去,“我的丈夫。”
周慕予眯了眯眼睛,依旧喜怒难辨:“不谈身份,只说人和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也选不出来么?”
周慕予今天很奇怪,抓着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不放,何况谭律明已经死了,就算郁霜选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空气陷入沉默,郁霜想逃避这个问题,却发现周慕予似乎真的一定要一个答案。
最后郁霜妥协:“谭叔叔很好,你也很好……现在更喜欢你一点。”
说完,他悄悄抬眼观察周慕予的脸色,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很高兴,便以为是自己的回答惹恼了他,小声道歉说:“对不起……”
周慕予目光暗了暗:“不用道歉,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不想回答也没事。”
说完周慕予似乎想起郁霜刚才说了更喜欢他,脸上出现一瞬间的不自在,想说点什么把这句话圆过去,但没说出来。
两个人之间很少有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刻,郁霜察觉到周慕予的愠恼,轻轻拉住他的衣服,说:“我喜欢你的。”
€€€€周慕予给他足够强大的依靠,给他很多钱,给他想要的安稳生活,他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忽然想起谭律明教过他,不要吝惜对男人说喜欢,因为他们最容易陷入甜蜜的陷阱。这一点郁霜好像没有完全学会。
周慕予抬了抬眼帘,没有说话,但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郁霜小心地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会一直喜欢你的。”
沉默许久,周慕予点点头:“嗯。”
第42章 “你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小狐狸精”
郁霜说喜欢他。照理来说周慕予应该满意这个回答。
但周慕予没有。
或者说他不满的并不是郁霜的回答,而是刨根问底的自己。
在无意义的问题上消耗精力、浪费时间,让郁霜为难也让自己不高兴,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他这是怎么了?
周慕予开始让自己的亲信调查关于谭律明的一切。
他和谭律明认识很多年,关系不咸不淡,在谭律明隐退之前偶尔一起打高尔夫,算算时间,谭律明把郁霜接到谭家之后,他们就很少联系了。
之前周慕予找人调查过郁霜的身世,在郁霜的成长过程中,谭律明是个既重要又不重要的角色,是他资助了福利院,郁霜才能安稳长大,继而有后来的一切,但他又很少插手郁霜的成长,仿佛郁霜只是他资助的所有小孩里最普通的一个。
他们的故事开始在谭律明把郁霜接到谭家之后。
像发了一张高烧,谭律明忽然倾注自己的全部去宠爱郁霜,旁人也许看不出,但周慕予从后来郁霜的只言片语还有自己调查到的一切可以确定,谭律明爱郁霜。
不是金主对情人的宠爱,是不计回报的、带着疯狂偏执和占有的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慕予曾经觉得好笑。
谭律明是什么人,老谋深算、唯利是图、面热心冷,这样的人竟然会爱上一个身份、地位、年龄、阅历……所有一切都和自己不相配的人。
但是现在,周慕予笑不出来。
甚至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窥探谭律明和郁霜在一起时的一切。€€€€谭律明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去世快要一年后,郁霜仍然记挂着他。
周慕予心里清楚,自己大概什么也查不出来,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谭律明爱上郁霜,陪伴他、照顾他、宠爱他,最后用一场戛然而止的死亡在郁霜心里占据了一个永恒的位置,这场死亡也成为后来者想要进入郁霜的心,所要跨过的最艰难的阻碍。
狡猾的老狐狸。
合上电脑,周慕予仰头靠在椅子上,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栽个跟头。
晚上赵一沅在银港攒了个局,请周慕予过去。
赵一沅原本想让周慕予把郁霜也叫上,但考虑到因为之前那些事,郁霜并不喜欢银港这个地方,周慕予便没有带他一起。
周慕予心里郁闷,晚上多喝了两杯,季骞看出端倪,找了个机会坐到他身旁,问:“怎么了,怎么刚结婚就闷闷不乐的,不会是把媳妇娶回家就后悔了吧?”
周慕予放下酒杯看了季骞一眼:“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胡说八道的毛病?”
“谁让你黑个脸,跟有人欠你钱似的。”
“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周慕予忽然开口:“季骞。”
“嗯?”
“你觉得,谭律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谭?”季骞愣了一下,“你指哪方面?”
“随便哪方面。”
季骞想了想:“是个聪明人,城府深,有手段。脾气还不错。就是运气差了点。”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周慕予没有听到想听的,脸色更加沉闷。
“怎么突然问这个?”季骞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事想不明白。”
周慕予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想问什么,想问谭律明如何对郁霜好么?那季骞怎么可能知道。
“算了。”周慕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想太多了。”
季骞和周慕予这么多年的朋友,很容易就察觉出不对,瞪大眼睛问:“我说你不会是……爱上郁霜了吧?!”
他问得没底气,比起惊讶更多是惊恐,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周慕予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否认:“怎么可能?”像是害怕没有说服力,又补充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他现在跟我结婚了,那我至少应该比谭律明对他更好。”
“行了行了你别解释了,越解释越说明你心虚。”季骞摆摆手,恨铁不成钢道,“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要和他结婚,原来是这样,你完了你完蛋了周慕予,你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小狐狸精!”
周慕予皱起眉头:“别这么说他。”
€€€€郁霜怎么可能没有心?谭律明那些细枝末节的好,他记得一清二楚。
周慕予心里不太舒服,但想到自己送的那只破毛绒熊也被郁霜宝贝似的天天抱着,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季骞愈发激愤:“重点是我怎么说他吗?你真行啊你,快四十了你情窦初开,玩这出老房子着火,不愧是你啊!”
“我三十五。”周慕予说。
“你三十五他多大,二十,二十一?放在旧社会你能当他爹。”
“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难听?”周慕予眉头皱得更紧,“非逼我跟你翻脸么?”
季骞终于闭嘴,气哼哼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平复下来,问:“你真的喜欢他?”
“不喜欢我娶他做什么?”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哪种?”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还能有哪种,喜欢他,爱上他,坠入爱河!”
这次周慕予没有立刻否认,而是认真想了很久,说:“我不知道。”
季骞说周慕予是情窦初开,其实并不是。上学的时候周慕予有过两段短暂的恋爱,也体会过心动和喜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