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予没有任何犹豫起身换衣服下楼,无论郁霜是路过还是去那里玩,他都要去看一看。
周慕予出发时接近凌晨一点,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他吩咐助理想办法调取附近所有能用的监控,大海捞针也要把郁霜捞出来,于是周慕予开了一夜车,手下们也忙了一夜,最后真的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郁霜和严放,还找到了严放开的车。
周慕予自然又是扑空了,郁霜只在这里吃了一顿饭,饭后到街上逛了逛,便跟着严放离开了。
周慕予坐在驾驶座,翻看助理发来的截屏,公共摄像头大多模糊不清,尽管如此,郁霜仍是好看的,像一株开在阳光下的花,漂亮又生动。
而他旁边的男人,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他,像一位忠诚的骑士,保护自己心爱的小王子。
周慕予竟然有一点羡慕。
天亮的时候,周书熠又打来电话。
“喂?二叔,怎么样了?”
“还没有找到。他不在这里。”
电话里沉默片刻,周书熠小心翼翼地说:“你听起来好像很累……要不先休息一下吧?郁霜和严放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别到时候人没找到,把自己累垮了。”
周慕予低头捏捏眉心,敷衍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周慕予从车窗望出去,地平线外太阳已经升起,朝霞染红天际,美得令人呼吸停滞。
这样好的景色,本应该和郁霜一起看的,周慕予想起自己迟迟未达成的承诺,说要带郁霜去度假却一直耽搁,郁霜嘴上没有提过,心里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然而此刻的郁霜还在酒店大床上睡懒觉。
他也想看日出,但昨天奔波一天,实在是累到了。
两个人的自驾旅行只有这点好,想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出发,想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加上严放也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压根没有“计划”这一说。
郁霜睡到太阳晒屁股,然后起来不紧不慢地吃早饭、洗澡换衣服。从酒店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可惜这个季节没有雪,山是绿色的。
严放也是昨天离开春城才想起这回事,路上略带歉疚地对郁霜说可能会看不到雪。郁霜倒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只要出来玩,怎么样都是好的。
今天出门前,郁霜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什么,像某种预感,又像某种牵引,仿佛互相靠近的磁铁的两端,在很远的距离外就开始微微震颤。
郁霜把这归结于高原反应。
但其实这里的海拔也不算非常高,郁霜来了之后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妹妹也活蹦乱跳,比在家里还开心。
郁霜给妹妹穿了新买的小衣服,戴了小项圈,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发带它去景区拍照。
临走前郁霜想到什么,跑回酒店拜托前台帮忙铲屎换猫砂。严放跟在郁霜身后,无奈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对猫比对周慕予还上心?”
“猫是我的。”郁霜说。
言外之意,周慕予不是他的。
严放笑意更深:“看来把猫带上是对的。不然周慕予拿它威胁,你一定乖乖就范。”说完他顺手搂过郁霜的肩:“走吧,早去早回,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56章 “我不想回去。”
郁霜和严放在外面玩了一天。先去看风景,晚上回来又去逛夜市。
其实没什么稀罕的,但郁霜没出过远门,看什么都很新鲜。严放尽职尽责地陪着他,除了不敢让他再随便吃夜市的小吃,其他要什么给什么。
玩到夜深,郁霜才依依不舍地跟着严放回去。
严放为了清静,订了一家远离闹市的高档私人酒店。回酒店的路上,一人一猫懒洋洋地瘫在汽车后座,郁霜想到什么,说:“昨天路过的那个地方也很好玩,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再去一次吗?”
“当然可以。”严放一口答应,“这附近可玩的地方很多,休息两天我们再出发。”
“你不用工作吗?”
郁霜问得认真,严放噗嗤一声笑了:“我祖上蒙荫,跟周慕予那种累死累活靠自己的不一样。”
“唔……”
严放随口的一句话,在郁霜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慕予和那些贪图享乐的富二代不一样,和已经退休的谭律明也不一样。被推到那个位置的周慕予,像一台巨大机器的中央控制中心,一旦停下,整个机器都会垮掉。所以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忙碌,除此之外,还要抽时间陪郁霜。
他应该也很累吧……
车子缓缓停下,前面一处典雅古朴的中式庭院,酒店到了。
郁霜抱着妹妹下车,严放提着猫包跟在后面,把车钥匙交给迎上来的门童。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酒店,都没注意到路灯下一辆黑色的车和车边的人影。
走到近前,郁霜没来由的脚步一顿,严放正要问他怎么了,身后不远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霜霜。”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却比平日更加沙哑和低沉,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颤动。
郁霜呼吸一滞,缓缓转身,看到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周慕予。
周慕予穿了件黑色长风衣,身姿依然挺拔,细看脸色却很憔悴。他没有看严放,只是深深望着郁霜,想要上前,最终停在几步之外。
“霜霜。”他哑声开口。
离家出走被抓到,照理说郁霜应该紧张和害怕的,但周慕予身上没有任何暴戾的气息,只有深深的想念和惆怅,像今天路上看到的浓重的夕阳,密不透风地包裹着郁霜。
郁霜感到胸闷,悄悄移开目光,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周慕予垂眼,看见乖乖趴在郁霜怀里的猫,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那天是我的错,回家我慢慢跟你解释好吗?”
郁霜很轻地摇摇头:“不好。”
他忘不了周慕予拥抱着另一个人的画面,何况他在这里玩得很开心,暂时还不想回去。
“霜霜……”
“先生。”郁霜抬起头,打断周慕予,“我不想回去。”
周慕予怔住。不知道是不是郁霜的错觉,他的身体好像微微趔趄了一下。
这些天周慕予几乎没有休息过,就算睡觉也只是断断续续的浅眠,生怕错过任何关于郁霜的消息。他像一根紧绷的发条,在看到郁霜的那一刻忽然放松下来,身体和精神的疲惫如同开闸的洪水,几乎是瞬间将他吞没。
他眼前发昏,尤其是听到郁霜那样生疏的称呼和那样果断的拒绝,他差点要站不稳。
“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郁霜说。
“霜霜……”
“周总。”一直安静的严放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身边又不缺人,何必这么死缠烂打呢?”
周慕予看向严放,目光暗了暗:“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不信你可以问问,他是愿意和你回去,还是愿意和我留在这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周慕予没有说话。
郁霜转过身,拉拉严放的袖子:“走吧。”
“嗯。”严放自然而然地揽过郁霜的肩,“走了。”
看着面前一高一矮两道背影,周慕予心口一紧,莫名想到第一次和郁霜见面的样子。
那时的郁霜也是这样温顺地依偎着谭律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郁霜身边换了别人,看起来还是同样的适宜。
周慕予恍然发觉,自己对郁霜来说可能只是一个过客,和严放李放张放没什么差别。
被需要的人是郁霜,而离不开的人是他
回过神来,郁霜和严放已经进去了。
周慕予抬脚跟上,到前台说要开一间房。
郁霜听到后面的声音,脚步顿住,转过身欲言又止。
周慕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我为了找你好几天没休息了宝贝,让我在这里睡一觉好吗?”
郁霜愣了一下,说:“我给你留了纸条。”
“……什么纸条?”
“压在床头的花瓶下面,我说,我想自己静静,不要找我。”
床头……花瓶……周慕予完全没注意到。
看他的表情,郁霜心里有了大概,转回头说:“算了,不重要。”
让周慕予失望的是,这间酒店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小院落,他完全没有机会见到郁霜。
他甚至忘了关心郁霜和严放是分别住两间房还是住同一间房,躺在床上想起这件事,周慕予喉咙一哽。
他心里清楚,就算郁霜和严放住同一间房,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因为他做过更过分的事,比这多得多。但他依然无法抑制心里的痛苦,想到郁霜可能会像亲吻自己那样亲吻另一个男人,在那个人面前褪下衣衫,展现自己漂亮的身体,他嫉妒得想要发疯。
终究是他自己不珍惜。
如果不是他赌气冷落郁霜,回国后不回家反而去酗酒,喝醉了认错人乱抱,郁霜也不会伤心到离家出走。
想到这里,周慕予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书桌前展开纸笔,一笔一划地开始写道歉信。
“霜霜:
对不起。
原本想当面向你道歉,但你好像不太愿意和我说话,出于无奈,我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
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我自以为是,不考虑你的感受,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我很后悔,也很愧疚。
……
”
夜深了,周慕予写得又慢又认真,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学生。然而实在是太困了,加上本就不是什么舞文弄墨的材料,写到一千多字便开始眼皮打架,最后越写越慢,不知不觉趴在书桌上睡着。
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一觉睡得意外的沉,那么坚硬的桌椅都没有让他醒来。一觉睡到天明,阳光穿透落地窗,直直地照在周慕予脸上,晒烫他的眼皮,他缓缓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的骨头像生锈的机器,动一动嘎吱作响。
“嘶……”
周慕予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发现书桌上蹲着一只眼熟的小白猫。
“?”
周慕予怀疑自己睡出了幻觉,直到小猫细声细气地开口:“喵呜€€€€”
是自己家的那只猫没错。
猫在家里并不黏他,大部分时候都和郁霜在一起。周慕予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它的出现让自己沉闷多天的心得到一丝慰藉。
他把猫抱起来,动作生疏地抚摸它的脑袋,叹气道:“谁说猫都是白眼狼的,我们家妹妹明明是爸爸的好宝贝。”
妹妹:“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