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闭上眼睛,哼着说:“好。”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林筝做了个被怪物追着跑的噩梦,一个惊颤便醒了过来。
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室内除了他,再没别人。
他不知道韩霁山去了哪儿,就是觉得胸闷,想透透气,赤着脚下床,走到露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露台上种了很多花,他看了会儿,轻轻地坐在被花朵绿植拥簇的藤椅上,他想,这椅子可真像是公主坐的啊。公主……后知后觉回忆起睡前扮演公主的可笑行为,歪着脑袋使劲儿蜷缩脚趾。
回过神,想起要给韩霁山打电话,掏出手机,会客室那边已经传来开门声……
同一时间的隔壁房间。
韩€€望着眼前的阮云雨,眉头紧皱:“不是说了这边结束后我会直接去找你们吗?”
阮云雨很不满:“你说是两点半准时过去,我都和朋友说好了,结果一直在那边干等……你知道他们都在怎么说我吗?说你在吊着我!害得我还要在那边给你扯谎!过来还不是担心你?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来找你了!”
韩€€:“你先回去。”
阮云雨:“除非你跟我一起。”
韩€€烦躁地薅了下头发,正要开口,突然听阮云雨说:“韩€€,你不会在你爷爷的寿宴上又看上什么人了吧?”
韩€€怔住,冷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阮云雨讪笑:“我跟你一起长大,比你妈还了解你,韩€€,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这么对我,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在R大像个过街老鼠吗?我做那么多是因为谁?和我试试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就这么试的?”
韩€€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一脚踢开茶几,上面的杯子花瓶被震得落地全碎。
阮云雨吓得起身后退:“你要干嘛?还想动手,你疯了?”
“到底谁疯了?”韩€€黑着脸起身,上前攥住他的肩膀,“你怪我?我怪谁?当初要不是你,我会和林筝分手?别说分手,只要我没做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离开我!说不定……说不定现在把他带到寿宴的就是我!”
“什么?!林筝来了?怎么会……”阮云雨瞬间忘了和他争论谁才是那一晚的罪魁祸首,白着脸用力摇头,“不可能!谁会带他来这儿……”
韩€€被问得神色阴沉,用力将人推开,往沙发上一坐,周围的东西全部被他狠狠踢开。然后,竟捂着脸咬牙哽咽:“我那晚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追到了,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阮云雨一直很会控制自己,控制自己无论何种情况都要在韩€€面前体贴热心,甚至保持可怜的姿态,可在这一刻,他看着眼前像孩子一样哭的韩€€,只觉得荒唐,他嗤笑:“韩€€,我贱还是你贱?我看还是没人比你贱!”
韩€€并不理他,像是完全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我今天看到他了,你知道吗?我当时其实有些害怕,害怕他用那种带着恨或厌弃的眼神看我……”
“可是没有,他没有回避我,甚至还冲我笑了一下。”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我那时候突然觉得完了。”
“他不是不恨我,也不是原谅我……他是把关于我的一切,全都翻篇了。”
“完了……”
“完了完了……”
“不重要到恨都不值得。”他突然从手腕上摘下那条被林筝退回来的腕表,用力摩挲着,声音却慌张起来,“你说他怎么能?我们明明认识了那么多年……我只是,只是一时昏了头而已……”
阮云雨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近乎扭曲地笑了声,随后疯了一样夺走那只腕表,冲到露台就要扔掉,冷风扑面,这时余光一晃,他身体骤然定住了。追过来的韩€€也不动了。
隔壁露台上,坐在花里的美丽青年,赫然就是林筝。
而屈身蹲在青年面前为他穿鞋的男人,不是韩€€那位可怕的大哥,还能是谁……
第35章
林筝没想到韩霁山会出去买糖葫芦来给他解酒。
他盯着手上的这串红彤彤的草莓糖葫芦, 咬了一口,甜甜凉凉的,还没咽下去, 脚底已经被湿巾擦了一遍穿上拖鞋。
林筝鼓着双颊, 脚趾又蜷缩一下,把糖葫芦送到对方嘴前:“狗狗尝尝。”
韩霁山吃掉了他剩下的半颗, 问他:“还头晕吗?”
林筝摇头:“睡了好久, 我要回去了。”
起身回屋时,林筝才感受到外面那两道多余的目光,他往隔壁露台斜扫一眼,阮云雨和韩€€傻了似地杵在那儿。
诧异了下,转而像觉得很有意思, 冲他们一笑,和韩霁山并肩进屋了。
寿宴都已经结束了, 大厅几乎没什么人。走前,林筝去老爷子房间告别。
“就走啊?”对方正在跟韩延书下棋, 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又看向韩霁山,“你晚上还来陪我吃饭吗?”
韩霁山:“来。”
韩老爷子愉悦道:“行, 晚上咱们祖孙俩好好说说话。”
韩延书面色不佳地落下一子:“爸,该你了。”
“急什么?下棋要稳。”
“……是。”
林筝起身:“韩爷爷,那我先走了。”
老爷子笑眯眯的:“好, 路上小心,霁山你也是, 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 身边不是空无一人呐。”
“啪”一声, 对面韩延书手中的白子掉到地上, 他也不捡,只僵坐着道:“爸,你那话什么意思?您现在是明着要帮着这不孝子对付我?什么叫以前空无一人,我是他亲爸……”
没说完,一杯茶水已经泼到脸上。
老爷子放下杯子,手在木椅扶手上轻轻叩动:“延书啊,我已经警告过你,今天不要提公司那些破事儿,我这把年纪了,你都不想让我安生过?”
韩延书胸膛剧烈起伏,满脸屈辱,欲要说什么,紧闭的门被人慌张推开,楚虹踩着细高跟挡在老爷子和韩延书之间,劝架似的:“爸,他喝多了,您可千万被生气!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了您这次寿宴,他也是操心了好多天,您就别为这个动气了,下次我绝不让他喝那么多……”
“在外面偷听多久了?”目光越过楚虹,老爷子望着门外没来得及走开的韩€€和阮云雨,又看向眼前的这对夫妻,“得了,可别把你们那一套都教到孩子身上……”
“爷爷,您别误会我妈,”韩€€忙道,“我们也是来告别的,只是听你们在里面吵,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闭嘴!大人说话总插嘴做什么?你爷爷也是为你好!”楚虹回头吼完,又看向老爷子笑起来,“爸,今天您是主角,您可要开开心心的,别被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气到了,有什么话您说,我们都听着。”
“什么这些,别用‘些’,”韩老爷子皱眉打了个哈欠,看向那边站着安静看戏的林筝,一愣,“唉,还没走呢,看看,都把人家小筝回去时间耽搁了吧?你们也是,客人要走,都不送送?”
闻言,韩延书震住,楚虹也诧异不止,更别提门口的韩€€和阮云雨了,尤其是后者,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阮云雨和韩€€自小一起长大,韩家的内部情况他是清楚的,虽然早些年韩老爷子就把公司全权交给了韩延书,在不管在公司还是业内,仍旧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影响力,更别提还占着重要股份。
老爷子性格肃穆庄重,平时也不苟言笑。他记忆里,但凡在韩家遇到这位老先生,别说韩€€,韩延书都不敢放肆。
老爷子也从未对老友以外的人柔和笑过。
可今天,简直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位高权重的韩老先生竟对着林筝犹如亲孙子般亲近,还让韩家这些人亲自送人离开……
开什么玩笑?
楚虹第一个过去开门,她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和善可亲:“小筝,今天阿姨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话……好久不见,以后还来家里玩啊。”
韩€€骤然回神,正要跟着母亲一起过去。
忽然,被上前的男人挡住。
“爷爷,我们先走了。”韩霁山说着,注意到那边死死盯着林筝的阮云雨,斜一眼韩€€,“你男朋友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男朋友?我、我和他还没……”韩€€要上前解释,“林筝,其实……”
没说完,身子一个不稳,被带着林筝往外走的韩霁山狠狠撞过去,他顿时趔趄,很快被惊慌的楚虹及扶住:“小心!头都差点儿磕到墙了,他怎么能……”指责的话说到一半,余光瞥到韩老爷子,只好不耐烦地招呼阮云雨过来帮忙。
喊了两声没回应,转身一看,人早已愤愤跑了……
酒店里的明枪暗箭,林筝其实看得稀里糊涂,但不妨碍觉得有趣。
上车的时候,他看到后视镜里有人冲过来,追赶什么似的。
身影熟悉,不由得探出脑袋。
……是阮云雨。
阮云雨今天穿得非常正式,白色衬衫西装,发型特意打理过,乍一看温柔又体面,几乎把他的优点全部放大。这样的阮云雨出席任何宴席都非常合适。可此时,因为失态的动作,不仅衬衫乱了,发型也略显狼狈。
林筝好奇地看着他:“后面有狗在追你吗?”
原本还在犹豫是否上前的阮云雨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停下。
林筝看他不出声,还真往他后面扫了眼:“没有狗,你还是慢一些走吧。”
说完,回头正了身子,要和韩霁山说话。
郑叔准备调转车头,不料阮云雨神经质一般猛扑过去。
郑叔被吓得紧急停车,怒道:“不要命了?”
阮云雨却不管不顾拍着车窗,林筝只好把车窗打开,迷惑又不耐烦地看他。
这样的视线,一时间让阮云雨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慌张。
不……不应该是这样,就算攀上了韩霁山,林筝也不该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管是怨恨还是鄙夷,抑或是为了维持表面光鲜所伪装的得体,他全部接受,唯一不能接受这样看着自己的林筝!
林筝是真的迷惑,也是真的不耐烦,他抬手一指:“韩€€没出来,你要是找他,得去里面。”
“霁、霁山哥……”阮云雨几乎压制着惧意越过林筝叫出这个称呼,“他……林筝是韩€€的前男友,你难道不知道吗?当时你亲自去医院解决纠纷的啊……”
林筝:“……”
韩霁山早已没了耐心,他低声让郑叔先下车离开,二话不说去了驾驶座。
阮云雨看得清清楚楚,面色苍白地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不会要撞我吧?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他和你弟弟分手才多久就和你……啊!”
车径直冲出去。
阮云雨惊叫的瞬间完全忘了躲藏,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倒地一滚,动作太快,太狠,肘下传来咔嚓的布料撕裂声,手臂也磨出了血……
车在越过他的同时便在拐角停下,阮云雨慢慢抬头,上方车窗里,露出男人满是阴翳的脸。
阮云雨这辈子都没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一边颤抖一边撑地坐起:“韩霁山你疯了,你在杀人,你怎么敢……”
男人移开眼,好像冷笑了下,又好像没有,他对着一直在旁侧观看的郑叔道:“郑叔,碰瓷这种事你处理得比较多,交给你吧。”
郑叔点头:“你们先走,别耽误时间。”
阮云雨呆了下,他哭着竭力爬起来,抬眼,乍然看到车窗反射出的自己疯癫模样,愣了下,忽然大声道:“霁山哥……”
“不准这样喊我,”男人厉声打断他,还极快地望后边瞥了眼,仿佛就像生怕和他沾上什么关系似的谨小慎微,“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阮云雨气急败坏冲过去:“我、我是看在韩€€的份上提醒你别被他给玩了而已!他和韩€€去年冬天还在一起,因为我才分手,你就不怕他是为了报复韩€€才勾引你接近你!”
韩霁山深深蹙眉,思索着什么。
见此,阮云雨心中一喜,还要再补充些细节,却见对方面无表情重新看向自己:“真有这种好事?不会的,还是别骗我了。”
阮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