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导的妈妈是个将近八十岁的小老太,满头银丝掺杂着些许黑发,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身体很是硬朗。
她正坐在玻璃房内,晒着阳光勾毛衣,她的身侧,娇嫩又名贵的各色花在人为暖气下,妖妖袅袅地盛开着,呼吸间,清雅花香盈鼻。
这一幕,很是宁静而温馨。
柴启信的面色,放缓了下来。
或许,他-妈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呢?
他走过去,问:“妈,池塘里的鸭子屎,是你放的?”
老太太眸光一闪,正在勾毛衣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头,不太高兴地开口:“你老婆找你抱怨了?”
柴启信摇头,“不是,是我瞧见了。”
老太太低头,继续织毛衣,“是我放的,怎么了?”
“妈,你将鸭子屎往池塘里丢做什么呀?”柴启信不解,“多脏啊。”
“脏什么脏,都是上好的肥料,你小时候吃的菜,还是粪便浇灌出来的呢。”老太太不以为然。
“那您为什么半夜放啊?偷偷摸摸的。”
“还不是你那老婆,池子里的水要天天换,水天天这么换,哪有什么营养?所以我倒了点鸭子屎进去,让那睡莲长得更精神一点。要是不半夜放,被你老婆瞧见了,她肯定要念叨,还会将水给换了。”
柴启信想起自己正在换水,略心虚。
不过,他心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妈是无意的,不是想害他。
“妈,别往池子里丢鸭子屎了,要是想让水里有营养,倒点营养水进去,营养又干净。”
老太太不喜,“什么营养水?我不知道,行行行,我就偶尔倒倒。”
见柴启信露出无奈又愁苦的神色,老太太退了一步,“不会让你老婆发现的。”
柴启信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了,“那您最近一月,别往里边倒,行不?”
一个月后,他的霉运应该走了吧?
他没法改变老太太的观念,老太太一辈子都这么过来的,不可能三言两语给说动。
她坚持认定,鸭子屎是好肥料,水里就得丢点鸭子屎,他难道还得像训小孩子一样,让她不要做?
还不是只能包容。
说句难听的,他-妈,也就那么些年了。
程铭礼沉默片刻,好奇地问:“那怎么不丢鸡那个?那也是肥料吧。”
老太太瞅向程铭礼,对柴启信乐道:“这个小娃娃,一听就知道是城里人,没在农村生活过。你见过鸡下河没有?”
程铭礼:“……”
这是什么问题,鸡不会游泳,下河会淹死啊。
他摇摇头。
“这就对了,鸭子下河,鸭子会拉屎到河里,河里野草长得那么茂盛,鸭子屎也起了一份功劳。”老太太熟练地织着毛衣,问柴启信,“这小娃娃是谁家的?长得真俊,也是你的学生?”
“不是,是一个朋友。”柴启信没有解释太多,起身道,“妈,那你继续织毛衣,我带朋友逛逛”
“昂,你朋友留下来吃饭么?”
“吃。”柴启信道,“中午杀只鸭子。”
老太太低头,“好,宰一只肥的,去吧,带你朋友好好玩。”
柴启信闻言,面上的笑加大,好似回到自己还是个十来岁时,带着朋友第一次回家的场景,当时他-妈也是这样,说宰一只肥的,让他带朋友好好玩。
这么多年过去,无论他年纪多大,在妈妈面前,永远还是个少年。
解鸣谦旁观这一幕,视线又扫过那个老太太,笑了下。
程铭礼窥见解鸣谦这个表情,立马凑了过来,“鸣谦,有哪不对?”
解鸣谦收起笑,盯着程铭礼,满是无语,“你说呢?”
程铭礼压低声音,“她没说实话?”
这倒不是看面相瞧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
解鸣谦轻“嗯”了一声,指点道:“咱们平时看人,不仅仅要看面相,更要看人性格、神态、微表情。”
他想起一个以前遇到的一个老者,那人并未修炼玄术,但硬是凭着他对世情的了解,以及自学的心理学课程,成为镇上的半仙。
想当初,他被他师父送到那人身边当学徒,将他一身本事学会后,就将他送入特警局接受批评教育,让他保证以后再不行骗。
当然,最后那个老者,也是他送的终。
他身体不是很好,年轻时垮了身体,没活过七十。
程铭礼明白了,鸣谦刚刚也不是看面相看出来的。
他顿时觉得,两人心有灵犀,真是天生一对,太棒了。
解鸣谦捏捏他的手,别让他喜色那么外露。
柴启信在走霉运呢,免得他误会,他俩在幸灾乐祸。
程铭礼忙正色。
走出玻璃房,柴启信对解鸣谦道:“大师,那鸭子屎是个意外,那咱们继续,看看有哪不对?”
“行。”解鸣谦点头,进入正房。
他之前上楼去看监控时,经过客厅,察觉到一处不妥。
他点着一个貔貅摆件,问:“这是谁送的?”
柴启信欣慰一笑,炫耀似的开口:“小曜送的。他见我走霉运,听说貔貅能镇煞,就请了个貔貅进来。”
解鸣谦又朝他投以怜悯的视线。
第79章 小木人
程铭礼:“……”
他忙上前, 拿起那个貔貅检查。
没检查出什么。
他将貔貅递给解鸣谦。
解鸣谦点点貔貅屁-股位置,对程铭礼道:“敲开。”
程铭礼左右瞧了瞧,没寻到顺手的工具, 问柴启信道:“柴导, 有锤子吗?”
“有。”柴启信站在原地, 踌躇着没动。
他不是傻子,程铭礼一检查貔貅,解鸣谦就要锤子, 这不是在说,这貔貅有问题?
不可能的, 小曜虽然有点骄纵爱玩,但本性是好的,干不出害人的事。
他不知为何, 骨子里渗出点凉意。
解鸣谦瞥向他, 道:“柴导,怎么了?”
柴导打了个哆嗦, 不敢将自己的怀疑问出来, 迟疑着转身,沉默地拿过来锤子。
他一个劲地安慰自己, 小曜肯定是被人坑了。
安慰好自己,柴启信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他将锤子递给程铭礼,道:“这里面是有什么东西吗?小曜那孩子单纯,对朋友没有防备,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坑他。待会儿我说说他, 以后交朋友, 要多长点心眼。”
正好柴曜也进了屋, 柴启信找他招招手,“小曜,过来。”
柴曜见柴启信他们站在貔貅面前,面上酷酷的表情一僵,心拎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咽咽口水,淡定地走了过来。
但仔细辨认一翻,能瞧出他身形僵硬,肌肉紧绷,走起路来不太自然。
“爸,什么事?”柴曜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柴曜身边,若无其事地问。
程铭礼小声嘀咕,“这心理素质,挺好的。”
不愧是混娱乐圈的,演技说来就来。
他拎着锤子柄,敲敲貔貅身子。
力气不大,不足以敲碎貔貅,清脆的声响随着他的动作,奏出随意散漫的小调。
柴曜心微沉,视线在程铭礼和解鸣谦身上扫过,暗道,难得他俩知道点什么?
可是不可能,这事全程只经过他和他-妈两个人的手,他没有外说,他-妈也不可能外说,他俩肯定不会知道。
柴曜暗暗安慰自己。
柴启信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小曜啊,接下来的事,可能会出乎你意外,爸不是怀疑你,也不是不重视你送的礼物啊,而是爸发现,你被人坑了。”
“什么坑了?”柴曜视线落到貔貅身上,踉跄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这貔貅难道有问题?爸,怎么会这样?”
他抓住柴启信的手,面上微微发白,“爸,这貔貅不会给家里人带来什么危害吧?都怪我,我不该将这貔貅买回来的,要是家里人因为我的过失出现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
柴曜面上满是懊悔。
柴启信见柴曜这反应,松了口气。
他就说,小曜单纯,肯定不知道这事。
他拍拍他,“没事没事,还没来得及,不是你的错。”
程铭礼依旧用锤子不缓不慢地敲貔貅,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见这对父子深情劝慰,他猛地用力,锤子下落,砸开貔貅屁-股那一截。
貔貅是玉,用力一砸,就砸开裂纹,露出下边中空。
程铭礼将碎掉的玉石倒掉,一并倒出来的,还有一个被死人血浸泡过的小玉人。
“这是什么?”柴启信伸手想拿,被解鸣谦拦住,“这东西不详,最好还是别碰,去拿双筷子过来。”
“好。”柴启信转身去拿筷子。
柴曜浑身僵在原地,望着眼前一幕,不着痕迹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