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
“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改主意的?”
“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是对的。”
“说人话。”
“他在联谊会上……很受欢迎。”
梁砚发现重点,“他怎么参加联谊去了?”
沈浔:“同校老师拉上他凑人头的。”
梁砚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想好在什么见到他之后先说些什么,是一上来就告白?还是循循善诱?穿什么衣服去?要不要准备一些要礼物?比如说亲手写的信?”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沈浔是措手不及,一时哑口无声。
“你不会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些问题吧?我这还有问题呢,比如你有没有设想过可能的突发情况和相应的紧急‘预案’?”梁砚举了个例子,“比如路上堵车。”
沈浔开始头疼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些,以至于现在才想了一点,大脑已然自觉萌生出退缩的想法,“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直都没什么仪式感。”
“算啦,”梁砚听出沈浔蓦然低落的语调,便话锋一转鼓励他,“有的时候想多了不但没用,反而徒增烦恼,总之祝你一切顺利!那我希望周日晚上我能等到你的好消息!”
“嗯。”
说完,对面挂了。
绿色气泡框显示通话结束,时长00:24:52。
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九分。
沈浔站在原地静默几秒,忽然大步走到口门,抓起钥匙揣进口袋,换鞋开门再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梁砚说的对,好歹有点仪式感。
而他,已经忘记上次剪头是猴年马月,只知道目前他的刘海已经长过双眉,低头看台阶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他确实应该去一次理发店。
沈浔独自一人,沿着人行道向前,两边是暖黄的路灯,灯光被染黄的香樟树,和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光线的颜色称之为暖黄或许不够准确,它的黄中透着一点咖色,沈浔没来由的想起屿岚酒吧里,陈列的琥珀色的酒水,酒水能借给他勇气吗?
好不容易走了几百米,沈浔才发现自己上次去的那家理发店已经关停,应该是最近关的,蓝色铁皮卷门上还贴着转让告示。
还好没有办卡。
沈浔只好打开某德地图,搜索最近的一家理发店,预估距离,不远,能走过去,就是千算万算没想到缺德地图导航又一次带着他兜圈子,白白再浪费五分钟的时间。
见到新客的托尼老师异常热情,手里的理发围布甩了一个圈落到沈浔胸前,他又是夸沈浔长得帅,又是推荐各种烫染套餐护理套餐。
想起孟远岑说不喜欢烫头染发的男生,沈浔拒绝了,他用手指比了一个长度,“帮我剪短这么多。”
托尼老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的。”
剪到一半的时候沈浔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小声提醒,“你好像……剪的有些多。”
托尼老师也学他之间的动作,手指比了一个长度,“不是这么多吗?”
沈浔沉默了几秒,“……算了,就这样吧。”
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沈浔有些恍惚,他不敢说自己比理发师更懂发型,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剪之前的,哪怕刘海长点。
托尼老师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剪完之后拿着吹风机吹了好久,就是为了让沈浔的新发型看上去很有型。
……结果现在被夜风吹乱了,一整个原形毕露。
沈浔以往不太在乎自己的发型,捣鼓的再好看,出个现场上个解剖台,发套一带,刑事科学技术部的大家伙都是蓝精灵。
但是明天要见孟远岑,这会儿又觉得梁砚的话简直是至理名言,他但凡有点风险意识,就能知道去一家新的理发店有踩雷风险€€€€
“灯等灯等灯€€€€”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沈浔的思绪,是孟远岑。
沈浔接通,“喂?”
孟远岑:“现在不忙吧。”
沈浔:“不忙。”
大晚上的,竟然又堵车,几辆小轿车和电瓶车一起按喇叭。
孟远岑可能是听到了沈浔这边的动静,“你在外面?”
沈浔:“嗯,我刚从理发店出来。”
孟远岑笑道:“沈警官换发型了?”
沈浔叹了一声,“别说了,踩雷,我给理发师比划的是两厘米,他像是给我剪了两个两厘米。”
孟远岑被逗笑了,笑完安慰道:“没事,你长的好看,什么发型都能驾驭。”
沈浔闻言没说话,脚步和心跳都不声不响地快了些。
感觉过了很久,胸口才适应异样的感觉,“孟远岑……我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
“第一次一边打电话,一边沿着人行道走回家。”
“那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
他路过与来时相似的风景,却又大不相同,暖黄的路灯相互依偎,染黄的香樟树与夜风缠绵,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在说笑。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一个人走这条路,然后就会觉得条路很长,我怎么还没走到家,但我又不想打车,因为非必要不打车,我要省钱。”
“那你以后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为沈警官提供专属陪聊服务。”
“那我还要备好耳机,而且是蓝牙耳机,得充满电。”沈浔边走边低着头笑,他用鞋尖踢走几篇掉落的香樟叶,“因为我现在举着手机和你聊天,举久了胳膊酸,但这条路还挺长。”
“那你换条胳膊。”
“已经换了两次了。”沈浔说,“我又不傻。”
“那怎么办,我们不聊了?”孟远岑认真起来。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浔开玩笑,“手再酸也没有一场解剖做下来酸,都在沈警官能够忍受的范围内,而且这才几分钟,你的服务时长也太短了,孟老师。”
这话是有歧义的,可惜等沈浔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他的脸颊开始不可抑制地慢慢地变烫,耳朵也是。
还好孟远岑看不见。
第二十八章 “运气真差。”
也不知道对面是真没听出歧义,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出来,通话里孟远岑的声音低沉,却带着笑意,“那沈警官想要我服务多长时间才满意,嗯?”
沈浔的耳根骤然滚烫,浸在夜风里都无法冷却下来:“……”
“喂?沈浔?”偏偏始作俑者还在无辜追问,“怎么不说话了?我听不到你声音?是卡了吗?”
“……我们别说这个了,听起来有点奇怪。”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安静两秒,又传来许多声清笑,孟远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连说话的时候都在笑,“沈警官这么纯情的吗?”
“……”
就知道是这样,沈浔心道,他就知道孟远岑品出了话外之音,还要装作没听懂逗人玩,至于纯情……他才不纯情,年少气血方刚时阅片无数,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而且刚刚那个瞬间,脑海里还真飞过不少黄色废料。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免得对方听了又要揪着不放。
大概是感觉到沈浔没有想回答的意思,孟远岑便把话题绕开了,开始和沈浔聊聊生活中稀松平常的小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上句接着下句。
就这样随意地聊,直到翡翠花园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沈浔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完这段很长的路。
和孟远岑聊天真的不费气力,是以他快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复孟远岑的消息时,他已经不用绞尽脑汁地思考下一轮对话,他们相处的状态宛如熟稔的朋友,就像现在€€€€
孟远岑又在和他闲话家常,于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变得生动起来,沈浔闪了一下神,那股冲动的劲儿又上来,他脱口而出半句话,“孟远岑€€€€”
他想说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嗯?怎么了?”
现在氛围太融洽太合适,在催促他献上几分把窗户纸捅破的勇气。
“……我到家了。”
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沈浔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入口,谁知道一束光照进去,是碰壁,还是豁然开朗?
而且告白的话留到见面说,才显得更加真诚吧?
他稀缺的仪式感此刻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挺快的啊。”
孟远岑对这场内心挣扎一无所知。
“嗯。”沈浔装作无事发生地轻轻附和。
他回到家后,两人并没有聊多久,就到了睡觉的点,他和孟远岑在电话里互道晚安。
洗漱完毕,沈浔钻进被窝里,没准备马上睡,因为知道自己睡不着,他熬夜熬习惯了。
沈浔刷了很久的手机,关于各路网友编撰的“告白妙招”,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个东西,现在却所有改观,好歹都是些过来人的经验。
可惜一小时后,手机电量先撑不住了,被迫脱离视线,连上充电器和插座。
沈浔终于死心塌地躺下睡觉。
预料之中的是,这晚又难以入眠。
卧室里漆黑一片,沈浔身体累的不行,大脑仍旧不肯停止运转,他在想明天见面会发生什么?能做到吗?会成功吗?
最后那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于是他实在忍不住,将他们所有或大或小的交集统统从回忆里翻出来,反复的琢磨、推敲,企图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作为判断明日能告白成功的证据。
最后也不记得是凌晨几点,沈浔终于睡着,反正醒来时已经早上十点,早餐随便糊弄过去。
从衣柜里挑挑拣拣,翻出看起来最新的衣服,再钻进卧室洗澡€€€€
这是沈浔做法医以来的职业病之一,去他认为的重要的场合都会反复洗澡,他的嗅觉已经对各种臭味迟钝,总担心身上有他闻不到的味道。
换好衣服,头发也吹干。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