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是那种站在许多人中间,为那些忧愁困惑的人排忧解疑,不会有任何人对他产生负面情绪。
……一个无私的好人?
虽然不该以貌取人,但第一眼给牧白黎的印象就是那种圣父型。
他有点想后退,想重新去问问那个少年记忆留影,这里真的是其余世界线上[牧白黎]们留下的记忆留影吗……
就在这时,男子突然转过头看向牧白黎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化为温和的笑意,“我这里好久没来人了,他们总是经过门口,却没有一个想停下脚步来看看我这个最初者。”
黑色镜框下的眼含着笑,投来的目光柔软而亲切,“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43号世界线上的牧白黎。”
牧白黎脑海中发出尖锐的警告声,但警惕却始终无法升起,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强行压制,语调僵硬而泛着冷意。
“你是谁?”
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熟悉感。
“来沙发上坐一坐吧,我们估计要聊好久。”男子好脾气地说,“我是第一个世界线上,由本体抽出的第四张分.身卡,你可以称呼我为[帕尔默]。”
牧白黎脑海中很快出现一个词,“教宗?”
名为帕尔默的男子沉思,“好像是有人这么称呼我,但我只是一个四处流浪的记录者而已。”
牧白黎脑海中的困惑越来越多,“那为什么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会是你?”
“因为本体死了。”
说这话的男子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平静,躺在手边的奶猫被吵醒,粘着他撒娇。
帕尔默一边撸猫,一边说着极为恐怖的真相,面色平静,“本体死于背叛与诬告,死后灵魂四分五裂,归于其余的分.身体中,而我是最终的胜利者,夺回全部的灵魂碎片,但拼不成一个完整的[牧白黎],就只能顶着这幅模样留在这里。”
牧白黎正要说话,却见帕尔默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前,看过来的目光轻柔温和,却带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悲哀,他说道:
“你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即使我恐怕是那四十多记忆残影最无害的一个,也不能与你接触太久。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如果还有疑问,去问你身边的那个帕尔默吧。”
牧白黎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接过帕尔默递来的水杯,安静地听下去。
在世界起初的第一个世界线,一切都没有重启,红夜日降临,名为“牧白黎”的少年觉醒强大的异能,摧毁了一整条街道,随后被迫加入特殊队伍,经过两年多与同伴合作对抗外来入侵物种,期间没有任何过线危险举动,判定为无害,重归自由。但五年后,来自背后的刀刃直接穿透心脏,在外活动的分.身们根本来不及返回救他,只分别得到了一小部分的“灵魂碎片”。第一世界线上的[牧白黎]死于过去同伴之手,死于背叛。接下来的几年中,为了复仇,也为了抢夺本体的遗体,分散各地的分.身们掀起一场场的战争,被无数敌人一遍遍击败镇压。最后,其中一名分.身杀死其余的分.身,想重新拼凑出完整的本体,但失败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从日记本中抽出的分.身源自本体的少数灵魂碎片,所以我我以为把分.身体内的那些灵魂碎片聚集汇拢,就能重新复活本体。但后来我发现我太天真了。结果自然是失败。我拥有了本体的全部灵魂,我却无法变成他,我们那个世界线上的[牧白黎]根本无法复活。于是.......我重启了世界,把记忆碎片留在黑液中,想告诫那个还处于过去一切都未发生时间段的[牧白黎],小心背叛。”
牧白黎喝口水压压惊。
帕尔默微微抿唇,露出的笑带着一丝苦涩,“但又失败了。第一次重启成功,但在第二世界线的未来中,[牧白黎]还是死于背叛。”
牧白黎不敢置信:“我难道是这么信任同伴的人吗?”
帕尔默只是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杨铭明。”
牧白黎僵住了。
“不过在我知道的那些世界线上,你的好友并没有背叛你,因为他死得很早。”
帕尔默轻声安慰,但这安慰的话着实让人难受。
“请继续说吧。”牧白黎深深吸气,说道。
帕尔默失笑,“接下来的几个世界线里,[牧白黎]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分.身们陷入疯狂与混乱,掀起与我那时毫无差别的战争,直到第十个世界线。”
牧白黎坐直了身体,意识到重要的转折点出现了。
“[暴君]出现了。”
“人类无法承受将近两位数的折磨与痛苦,一遍遍的重启,又一遍遍地将那些沉重的情绪压缩在黑液中传递给一个还未经历过一切的普通孩童。”
“第十个世界线上的[牧白黎]知道了过去九次的死亡,接受了那些记忆碎片,陷入九次死亡的绝望,被背弃敌视的痛苦,在红夜日降临后,黑液彻底将那些记忆灌输给他后,他选择了抛弃,成为了[暴君],亲手杀死过去那些选择背叛杀死他的人。自此,记忆碎片出现了污染性。疯狂,混乱,欢愉,仇恨,憎恶,以及遗忘痛苦的快乐,他身处极为危险的环境,死于围歼。随后又因不甘重启世界。从第一个世界线上的告诫到第九次的疯狂绝望,全都顺着黑液向第十一次世界线上的[牧白黎]灌输,幼年期还真是隐隐约约的记忆,直到红夜日降临后的全部记忆,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的污染,让第十一号世界线上的[牧白黎]人格越发靠近[暴君].......”
牧白黎吸了口气,“杀死我的人,都有谁?”
“王泽君,亚度尼斯€€波菲尔,庄万楼,吴雨晴,魏卓,科纳,安春......”
除了前面几个熟悉的名字,后面牧白黎连听都没听说过,但是其代表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重生者。”
帕尔默点头,“他们都是后来的重生者。我也正要说起令他们重生的原因。在第三十次重启后的世界线里,那个[牧白黎]也成为了暴君,但他在死亡前预感到古怪与不妙,于是耗尽全部的积分抽取最后一张分.身卡€€€€[黎明],拥有穿越时空、抽取灵魂的能力,并带着第三十号世界线上的一部分人类灵魂穿越到第三十一次重启后的世界中,目的就是杀死本体,结束重启。”
牧白黎感到荒谬,“最开始的我不想死,后来的我想要自杀?”
“因为世界在走向毁灭。”
“重启的力量源于世界本身,重启次数越多,世界能抵抗入侵者的力量越少,越容易走向崩溃。恐怕到某一个临界点,当再度重启时,估计只能看到一个破碎消失的世界。于是第三十号世界线上的[暴君]抽取[黎明],命令他去杀死下一个世界线上的[牧白黎]。毕竟每一个[暴君]都有着疯狂、自私、傲慢等各种反面特性,都不可能自杀,所以就把所有的麻烦全都扔给下一个自己。于是,世界就这么一次次地,重启了四十多次。”
帕尔默说到这,揉了揉眉,“我没想到重启这一力量,会造成这么恐怖的后果。”
牧白黎继续默默喝水,像是听了一个脑洞大开的刺.激故事。
帕尔默看向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少年,透着一丝不惹人厌的观察,“在你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选择来问我问题,我能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踏入这个房间吗?”
牧白黎大致能猜出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因为[黎明]穿越的时间太早,又因为红夜日之前记忆碎片极为模糊,再加上杨铭明需要骨髓移植,而我刚好适配,总之有很多的巧合,意外让初二那年的我产生一个疯狂的举动,将留有无数污染性记忆碎片的黑液转移给了杨明明。因为第二宿主是外来者,记忆碎片不会对他开启,不仅保护了他的性命,也让我遗忘了过去的全部记忆。随后又用五年时间,重新塑造新的人格。”
帕尔默闻言有些惊喜,“那怪不得你与第一世界线上的本体很像。那么看来,第43号世界线上的你,或许不会成为暴君……”
轰€€€€
“喂喂,家庭聚会不邀请我们吗?”
第75章 帕尔默
轰€€€€
一阵巨响猛然爆发, 右边的墙壁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独特的出场方式,带着明显的暴力倾向, 有种来者不善的意味。
但从始至终,帕尔默只是平静地摸着奶猫的头,连一个视线也没看过去。
“真奇怪,家庭聚会不邀请我们吗?”
其中一道人影说道, 声音中充斥着古怪的愉悦。
烟尘渐渐散去,暴露出这两位暴力摧毁墙壁而来的身影。
左侧是一个短发的少年, 脸上带着笑, 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牧白黎,他举起手欢快地打招呼,“晚上好, 我是第九号世界线上的[牧白黎],你可以称呼我为阿黎。听说你那个世界线上的杨小明还活着?好有意思,你能让我出去看看他吗?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不会背叛我的人, 有点心痒痒,得在他没有产生那种坏心思之前,杀了他才行。”
牧白黎的好奇瞬间消失, 他冷冷地回视那个自称“阿黎”的少年。
对方眨了眨眼,乖巧地在嘴巴前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但还是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怪了,这特质不一样啊。”
右边则是身穿黑风衣的青年, 皮肤苍白, 发如浓墨, 眼底是一片暗红,如血液凝固后的色调,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刚刚就是这把伞把墙壁戳了个窟窿。
他似乎并不太想说话,一直陷于不为人知的思绪中,直到被旁边的少年戳了戳,才拖长了语调,漫不经心地说:“第十号世界线上的,有麻烦可以找我,我来替你们解决。”
说到最后几个字,语调骤然降低,饱含冰冷的杀意,刺得皮肤鸡皮疙瘩直起。
自称阿黎的少年笑着解释:“他就是后来那些世界线的记忆污染源头,也就是第一位[暴君]哦,超级残暴,超级可怕。”
他顿了顿,捧着脸颊,眼睛弯弯:“血流成河的景象,非常漂亮。”
“第九号世界线,阿黎处于崩溃边缘,死亡后灵魂出现混乱的迹象。此外,碎片争夺战中获得胜利的是小丑,因而小丑的某些特质占据上风。”帕尔默对牧白黎说到。
阿黎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张鲜红的微笑小丑面具,诡谲而疯狂,眼角的泪滴又仿佛在暗示什么。
“不过不用同情我们的啦,毕竟[暴君]已经帮我们报仇了。”
他一把抱住旁边的黑衣青年,语调轻柔而甜腻。
“为九个世界线中的[我们]报仇,让他们死于不甘,死于绝望,死于痛苦。”
黑衣青年的眼底出现一抹似笑非笑,接着话说道:“让匕首刺向[我]的人死于刀山,让[我]葬身火海中的人永坠深海,让[我]沉溺黑暗的被光明灼烧……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人会无限复活,所以我让他最后选择自杀,放弃复活。”
“非常仁慈的手段呢。”旁边的少年啪叽啪叽鼓掌,又恶劣地指出真相,“也就是不断折磨他,让他失去求生欲,自尽而亡。”
牧白黎握着水杯的手指微颤,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他们已经疯了。
“所以你们来我这里做什么?”帕尔默冷静地放下水杯,杯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驱散空气中诡谲的气息。
“我们来串门!”少年阿黎轻快道,“毕竟其余的记忆留影只会阿巴阿巴,只有我们才是特殊的,所以多串串门,才能维持清醒呢。”
“特殊”。
牧白黎垂眸,询问:“我记得有一个抽出[黎明]的世界线,他不来吗?还是说,他得到了其余人的厌弃?”
毕竟能做出自己杀自己行为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应该不怎么合群。
少年捂住嘴嘻嘻哈哈闷笑。
那位黑衣的[暴君]微顿,若有所思地在牧白黎身上环顾一圈,抵在地板上的伞尖轻轻敲动,发出的声音吸引牧白黎的注意。
“那也是我。”青年摩挲着伞柄,语调轻松地说,“我们虽然只是记忆留影,但利用一点小手段,也能到外边去走走€€€€事实上,大多数世界线上的[牧白黎]都无法抵抗[暴君]的那些记忆,太过疯狂,太过混乱,也太有侵蚀力。到了最后,已经说不准是他们占主导地位,还是我从他们的身体里复活。”
“话题转到重生者们身上。据说后面的重生者中大多都出自第三十号世界线所在,而抽取[黎明]的那个[暴君]还未被污染彻底,留有一丝清醒察觉到古怪,所以[黎明]出现了。本意应该只是自救,结果被他察觉到世界重启的真相,就发展成后来的跨世界暗杀行动。”
少年插话道,咧开了嘴,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
“真是扫兴,明明大家可以一起热热闹闹地玩耍,却偏偏被他掀翻了游戏桌,害得后面的人都不能好好玩了。”
“毕竟世界对我们而言,只是一场游戏,一场随时可以重启的游戏。无论干什么,都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就像存档一样,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走。”
“所有的负担与麻烦,全都可以扔给最后那个[牧白黎]吧,我们只需要尽情玩乐就行。”
像是任性傲慢的小孩一样,少年阿黎欢快又冷酷地说着,拒绝所有的麻烦与负担,只乐意去享受。
“你……没有过往的那些记忆吗?”
这时,那个[暴君]突然开了口,虽然语气中有些许疑惑,但话说完的瞬间,像是已经了解什么一般,变得笃定。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摆脱那些记忆的,但很不错。那些记忆碎片都是一堆堆的垃圾,没什么好的,不用去管,也不用去接受。”
牧白黎抬眼看去,“我从未想过成为下一个你。”
[暴君]微愣,旁边的少年阿黎笑得前仰后合,连撸猫的帕尔默也不由狠狠揉搓一把猫头,吓得奶猫嗷嗷直叫。
“你的傲慢也丝毫不逊于我们啊。”
[暴君]勾起唇角,缠绕在身侧狂躁的诡谲气息渐渐变得平静。
“那你要小心了,如果你陷入疯狂与混乱,我会彻底占据你的身体。”
“用威胁的话语掩盖好心的提醒,好逊哦,这是谁呀?哎呀,这怎么可能会是我们恐怖凶残的大暴君呢?不可能不可能€€€€”
黑衣的青年面无表情地重重按压住少年的脑袋,另一手中的伞柄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少年的喉咙处,逼得人连连咳嗽。
虽然不会死,那也会很难受啊!果然是暴君,连另一个自己都能下这么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