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人都依次离开，只有江郁被单独留了下来，夏稀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江郁低声道：“没事，你先回教室等我。”
林茵不太高兴夏稀和面前这个人走得太近，拉上他道：“走了，稀稀。”
三人下楼，夏家的车就停在行政楼前，夏稀还要上课，自然不跟着爸爸妈妈离开。
林茵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心情实在难以愉快，想起韩家那一家三口的样子，又想到办公室里被留下的那个打架的男生，顿时烦躁地道：“你们学校怎么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我看要不你也换个学校算了！”
“妈妈！”夏稀睁大眼，有些慌了：“我不要！”
林茵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
夏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口气，解释道：“这里挺好的，像韩龙那样的学生，只是少数！就像爸爸说的，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不能因为一点儿挫折就选择逃避，而且我好不容易已经适应这里的学习节奏了，我不想再换了！”
“小乖！”没了外人，林茵又喊起了他的小名，语气里颇是不认同。
夏稀不肯妥协，低下头道：“爸爸妈妈，我知道我又给你们惹麻烦了，对不起！”
“我的乖乖，你想心疼死妈妈是不是！”林茵捧着他的脸，心酸成一团。
原本之前的那件事就是无妄之灾，好不容易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学习也没受到太大影响，现在又来这么一遭。
只要想一想，她就对那一家人恨得咬牙切齿！
“好了，稀稀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夏聿骁揽住妻子的肩膀：“让他自己决定就行，你也别太担心了。”
林茵靠着他的胸口，叹了口气，终是将转学的事作罢。
只是临走前，看了眼二楼校长办公室的位置，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小乖，你们班那个同学，他看起来像是有暴力倾向！你平时离他远点儿，听见没？”
“妈妈！”夏稀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特别不舒服：“我说了，他是为我打抱不平，不是无缘无故打人！你不可以说话这么不讲道理！”
林茵再次目露诧异，甚至有些受伤。
夏聿骁出声道：“稀稀，不可以跟妈妈这么大声说话。”
夏稀看着爸爸严肃的表情，还有妈妈受伤的样子，眼睛也红了，低下头再次道歉。
夏聿骁摸了摸他的头，又对林茵道：“茵茵，你也不能只凭借片面的认知，就对别人抱有偏见。况且这件事，他的同学是在维护他，别人怎么说不论，至少咱们家里人不能这样不明事理地说话伤人。”
林茵脸色有些别扭，偏过头不再开口。
夏聿骁无奈地笑了一下，搂着妻子上车，又叮嘱儿子道：“在学校好好学习，如果还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爸爸。”
夏稀点了点头，礼貌地站在门边，跟爸爸妈妈说了再见。
有了夏聿骁在中间调和，母子俩的心情都缓和了不少，林茵也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目送着黑色的轿车离开，夏稀脚步微动，没有朝教学楼走，而是再次上楼，刚转过二楼楼道口，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江郁。
夏稀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正欲问他校长留他说了些什么，目光触及他脸上的巴掌印时，猛地僵住了脚步。
江郁看到他后也快步朝他走去，在他开口前，先拉起他的手仔细地看了两秒，白皙的手背上那道鲜红的划痕十分刺眼。
他皱了皱眉，心里的怒气再次上涌。
“疼不疼？”
“谁打你了？”
两人同时开口。
夏稀原本就泛红的眼睛，此刻更是变得雾蒙蒙的：“校长怎么可以打人！我都说了不是你的错，韩家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他怎么可以随便打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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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稀稀公主
江郁见夏稀要哭了，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校长他……是我姨父。”
夏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校长确实是有意在维护江郁，想大事化小。
理智上稍微好接受了一些，但情感上仍是有点儿不开心：“姨父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没事，一会儿就消了。”
一巴掌而已，江郁并没多在乎，他不怕疼，只是姨父的话，却像一道鞭子抽在了他的心上。
“你以为拳头硬很厉害很威风是吧？学习一塌糊涂，天天就知道打架闹事！你让我怎么跟你小姨交代？”
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两人，校长不再是学校的领导，只是一个气急了的长辈：“这是夏家和韩家两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夏稀是我朋友，谁惹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夏家有钱有势的，难道会让自己儿子受委屈？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这不是闲事！以后谁要是惹他，我照打不误！”
啪的一声，校长怒急攻心甩了他一耳光。
江郁固执地站在原地，只是脸微微偏了一下，身体却挺得笔直。
校长看他冥顽不灵的样子，痛心疾首地道：“你把姓韩的打成那样，要不是夏家的儿子替你说话，你以为这件事会这么轻易了断？你以为你在帮同学，你威风！讲义气！事实呢？如果不是你冲动打人，夏家完全可以追究韩龙的法律责任，我也肯定会从重处罚，在学校里严整校风校纪！现在你一个人当英雄了，你满意了？”
江郁的侧脸线条越发僵硬，眼神依然倔强：“我打他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大可以不用管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你！”校长颤抖地指着他道：“你跟夏家的儿子比，简直是差远了！我就想不通了，别人怎么会跟你做朋友？”
一句话，成功将少年的骄傲击碎。
江郁愣住，原本坚毅的面容隐隐有了裂痕，强悍的心脏也一瞬间收紧，浑身都有一种血液倒流的冰冷麻木之感。
就连传入耳朵里的声音，都变得嗡嗡的，既模糊不清，又振聋发聩。
“这个社会，不是靠拳头来说话的，比拳头有力量的东西，要多得多！你现在小，觉得打得过别人就是赢了，等你以后进入社会后怎么办？还凭着一双拳头去护着别人吗？你能护得住谁？你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社会就是这么残酷，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是靠武力来压制别人。
夏聿骁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他的沉默是放纵吗？不是。
是根本没将对方看在眼里，不过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儿子罢了。
哪怕不请律师，只要他真的想对付韩家的人，以夏聿骁在宁市的资源和人脉，随便洒洒水也够他们喝上好几壶了。
校长话说得重，丝毫不留情面，到底是怕他不引以为戒，以后冲动惹事闯下大祸。
“夏稀，你爸妈，是不是很讨厌我？”两人一起往楼下走，江郁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再低沉一些。
“怎么会？”夏稀下意识反驳道：“你又没做伤害我的事。”
“可是，是因为我，你家里才最终没有追究韩龙的责任。”
“江郁。”夏稀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眼神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不要这么想，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你却为我出气，把自己牵扯了进来。我爸妈没有讨厌你，相反，我爸爸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江郁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稀解释道：“他们大人都会权衡利弊，我爸爸妈妈虽然生气韩龙的行为，但绝对不会直接动手教训他，这不意味着他们不想打他！你帮他们出了气，还替他们承担了风险，他们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可幸灾乐祸了！所以我爸爸会同意不追究，他心里是感激你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至于我妈妈，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是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江郁看着面前稚嫩脸庞上，那双漂亮而明亮的眼睛，忽然理解了姨父说的那句“你比他差远了”的话。
他沉沉呼出口气，摸了摸夏稀的头：“我怎么会放在心上，他们不讨厌我就很好了。”
夏稀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这种难受是区别于韩龙对他的威胁，以及他破釜沉舟曝光录音可能带来的流言蜚语的伤害。
它并不剧烈，却又难以忽视。
“江郁，以后不要再因为我打架了，我说过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可你是稀稀公主啊。”江郁笑了一下，眼里的那些黯淡迷茫悉数收起，眼神又变得坚定，笑容里也透露着熟悉的不羁。
夏稀懵懵地问道：“什么稀稀公主？干嘛又给我取外号，我又不是女生……”
从小少爷，到大小姐，现在又变成稀稀公主，如果是别人胆敢这么取笑他，他一定会要他好看。
“不是有部电影就叫稀稀公主吗？”
“那是茜茜公主，草字头的茜，不是我的稀。”夏稀十分无奈。
“都一样。”江郁耸了耸肩，神态恣意，眼神却很沉：“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
夏稀有些郁闷，可是心里的难受又仿佛无形之中被缓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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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改变，是发生的悄无声息的。
如春天的柳树发芽，夏天的暑热降临，秋天的果实成熟，和冬天的河流结冰。
你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等你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多时了。
自韩龙离开学校之后，学校彻底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往还要和谐。
而关于夏稀的那些舆论风波，也比他想象中要平息得快，十七八岁的少年，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能力。
那些闲言碎语或许还是有，但至少夏稀面对的这些同班同学，都对他表现出超出想象的友好。
哪怕是离开了教室，在外面有人说夏稀的坏话，被6班的同学听到了，都很少有坐视不理的。
尤其是江郁的威名，早已经赫赫在外。
夏稀以为转学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件事，不过是换一个学习环境而已，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一群温暖而可爱的人。
与此同时，某一个普通的英语早自习上，夏稀忽然发现江郁已经很久没在英语课上睡觉了，哪怕是老师不怎么管的早自习，他也在磕磕绊绊地背着单词。
哪怕声音听着十分痛苦，却也坚持了一整节课。
大概是因为底子太差，好多单词都发音不准，他一边背一边还要纠正着发音，导致背得十分吃力。
夏稀接连听了一周，实在听不下去了，在他又一次念错发音时，微微前倾，重新念了一遍，替他纠正。
江郁后背僵了一下，显然是注意到夏稀的声音了，他没回头，只是跟着读了一遍。
于是渐渐变成了，夏稀读一个词，江郁读一个词，夏稀读一句话，江郁也读一句话。
从最开始的跟读，到后来的中英互译，再到完整的情景模拟对话。
江郁竟然也从枯燥的英语中，感受到了一点儿乐趣。
时间进入十二月，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大家已经穿上羽绒服了。
十二月有两项大事，圣诞和月底的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