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停顿了片刻，还是如实道：“……五年了。”
夏稀倍感荒谬地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前段时间才听到的各种风流八卦，一时间都涌入耳膜。
风流成性……情人遍布澳洲和国内……大多玩几个月就分手……
那袁小小又算什么？他知不知道这些事？
就算那些八卦是假的，那联姻的事呢？
“梁颖你打算怎么办？”夏稀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地逼向他。
秦烨僵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所处的位置，很多事已经不由他选了。
集团危在旦夕，联姻势在必行，梁颖他是一定要娶的。
夏稀明白了他的答案，深吸了口气道：“你跟袁小小断了，别再纠缠他。”
秦烨一愣，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见夏稀唇线紧绷，又找补道：“梁颖的事他知道，我没有瞒过他，我跟姓梁的不过是商业联姻，我又不喜欢女人，没什么好介意的！”
夏稀简直忍无可忍，一秒钟都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转身便要离开。
秦烨从小到大都习惯哄着他捧着他，见他生气，下意识想要去拉他，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夏稀便回身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整个店都安静了下来。
训练有素的店员们低头装作看不见，心里却开始疯狂脑补，这是什么三角恋劈腿修罗场？亦或是新欢旧爱意难平？
金属玻璃门哗的一下被推开，夏稀已经大步出去了，店里就剩围观群众，和两个当事人。
袁小小站在远处的收银台边，捏着手里的黑金卡，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
晚上江郁回来的时候，夏稀正在落地窗边画画，桌上晚饭没有动过，想买的礼物也没有买成，而是直接让谢韬送上门来了一提茶饼和一套茶具。
江郁脱了西装外套，走进去坐到他身边，看了眼画板上颜色暗沉线条古怪的涂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有些不佳。
“怎么了？谁惹我们稀稀宝贝生气了？”江郁从背后搂住他，扣住了他画了一下午有些发抖的手：“陪我休息会儿吧，嗯？”
夏稀没说话，江郁便在他颈边蹭了蹭，忙碌了一天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是不是阿姨做的饭不合胃口？那我给你重煎一份牛排，再烤一盘芝士€€虾怎么样？”
夏稀垂下眸，眼眶有些热，明明累了一天的人是他，却还好脾气地哄着自己。
“我不饿。”他转身抱住他，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闷闷地道：“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还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夏稀摇摇头，暂时不打算说。
江郁那边的收购案已经箭在弦上，不可能停止，他自己也不会因此心软放过秦烨，只是没想到袁小小会插在其中。
见他不愿意说，江郁也没勉强，只道：“没关系，既然发现了，就慢慢处理，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我来解决。”
“好。”夏稀安心地靠着他，忽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点爸爸的影子。
第二天两人先一起去了医院复查，夏稀这段时间手腕养得很好，康复师给的评分很高，后续的复健也会比较顺利。
江郁给他定好了私人康复师，后面不用再去医院，在家也可以做复健，以免来回奔波。
从医院出来后，江郁开车带他回了之前的老房子。
其实他和向强想过两家人一起换个环境好点儿的新小区，但是老人们在那里住惯了，邻里间都熟悉了，不愿意去住高楼大厦，便只是将室内重新精装了一下。
午饭依旧是江山下厨，向妈和向爸帮忙打下手，向强也回来了，带着邵佳欣一起，还邀了江照月这个单身狗过来蹭饭。
夏稀和江郁一起走进这间筒子楼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却又比当初人更多，更热闹。
夏稀和江爸时隔多年再见，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长大了，江爸也变老了。
江山或多或少从江郁那里知道了一些夏稀的事情，看向他的眼神没有责怪，反而多了一丝怜爱，和当年一样，热情地让他进来坐，桌上做的也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夏稀看着一屋子熟悉的面孔，只觉得心口温热又酸胀，把礼物放下，说了句谢谢江叔叔。
江山慈爱地笑笑，原本想着要是他不嫌弃，就让他改口跟着江郁叫了。但是他们到家前，向强和江照月起哄说江郁要求婚的，得预留一点惊喜和仪式感，等求婚了再改口也不迟。
江山也不了解他们小年轻的生活方式，但是既然他们感情稳定，儿子又有自己的打算，他便不急着让人改口了，只招呼大家都坐下吃饭。
一大桌子人热闹又温馨，兜兜转转，仿佛只是眨眼的时间，八年就过去了。好在人还是这些人，大家的工作、生活也都趋于稳定，便只能感叹一句，好事多磨，只希望从今往后，大家都顺顺利利的。
吃饭的途中，因为他们铁三角都在，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高中时的一些事，真是青涩又中二的少年时期。三人天天打架，江郁甚至还赢得校霸的威名，拳头硬到让人闻风丧胆。谁能想到他如今西装革履，应付自如地游走在各大顶级企业家中间，看起来成熟稳重玉树临风。
要说改变，似乎真要从夏稀转学过来后说起，就连向强的写作灵感，都是从他俩身上汲取了不少，后来又因为追求女神，而更加奋发图强，才有今天在网文圈的收入和地位。
由此可见，找到一个好老婆，是多么的重要！
大家不由将目光投向唯一的单身狗江照月身上，纷纷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向妈甚至说要把表姐家的女婿的堂妹介绍给他，来个八百米远的亲上加亲。
“你们饶了我吧！”江照月苦着脸举起双手，直呼单身万岁。
他每天在酒吧蹦迪打碟，别提有多开心了，单身的快乐他们根本不懂！
一桌人笑成一片，夏稀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孔，不自觉想到了刚转学过去的事。
大家都有了稳定的生活，陈家那两兄弟也各自忙各自的，没再来找存在感，他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却忽略了还有个袁小小。
是他将袁小小拉进自己的圈子，才遇到了秦烨，却没想到因此害了他。
周一下午，夏稀提前结束了工作，谢韬按照侦探给的地址，驱车带他前去了南城的一个新小区。
小区地段不错，绿化设施也齐全，房价并不便宜。
夏稀乘电梯上了十楼，敲响了朝南的一户房门。
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金属门被拉开，袁小小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再次和面前的人四目相对，愣在了原地。
他现在在做直播工作，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主播，昨天通宵播了一晚上，又卸妆洗漱整理下最近的数据，天亮了才睡，一觉睡到现在才被敲门声吵醒。
“你一个人？”夏稀不确定地朝他身后看去，客厅都是些直播设备，还有一些货物样品，有些杂乱。
袁小小不好意思地道：“就我，他不在这儿。”
“方便聊聊吗？”
一个小时后，袁小小收拾妥当，甚至习惯性打了个底，遮了遮黑眼圈，和他一起出了门。
家里太乱了，还有秦烨留宿在这的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两人去了Rare Metals，此时离酒吧营业还有一个小时，虽然没有客人，但工作人员挺多，都在各自忙碌着，店里的灯光也比入夜后要亮许多。
江照月也在店里，看见两人一起进来，显然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只让吧台给他们调了些度数低的甜酒，然后上了点儿果盘零食。
夏稀和袁小小去了靠墙的角落里坐下，金棕色的皮质沙发，背后的装饰灯交替闪烁着，头顶还有音箱环绕，墙上的壁画抽象而张扬。
是很现代轻奢风的装修，来玩的大多是些时尚小资的年轻人，无论抱着什么目的，进来后无疑都会放的很开，尽兴就好。
这是袁小小第一次来这里，他早就听说了这间酒吧是江郁他们三人合伙开的，以他现在的流量，给他们打个广告引流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他知道他们不需要，也不屑于他帮忙。
当年那件事后，虽然夏稀没有怪他，但是他们那几人和他还是弄得不太愉快。
想到那时候的情形，袁小小垂下头，脸色有些黯然。
夏稀也沉默地坐着，曾经袁小小是他周围话最多的人，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慢慢变了，很多问题早就发生了，只是他忽略了。
侍应生把他们的酒水和吃食逐一端上来，黑色的圆几上很快放满了东西，周围又陷入了安静。
“你和秦烨断了吧，别再来往了。”夏稀揉了揉眉，疲惫地道。
袁小小睫毛抖了抖，知道他找自己就是因为秦烨的事，便也无法再装聋作哑地逃避了，他抬头坦然道：“我会跟他断的，但不是现在。”
“你在坚持什么？他要订婚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跟他耗在一起？”夏稀无法理解。
袁小小拿起酒杯喝了口，一点儿酒味都没有，太甜了，甜的有些发腻，嗓子眼就像被€€住。
他低咳了一声道：“不是还没订婚吗，等他真正订婚那天，我会跟他结束的。”
话音刚落，一杯冰酒迎面泼了他一脸。
“你清醒一点行不行？”夏稀紧紧握着手里的玻璃杯，气到声音有些发抖：“你到底发什么疯？秦烨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配不上你！”
袁小小抹了把脸上的酒，眼睛被酒水刺激得有些泛红，他忽然觉得他跟秦烨很像一对被正宫捉奸的奸夫淫夫，一个被扇耳光，一个被泼酒，好像还真是咎由自取。
可是他知道，夏稀根本就不是出于嫉妒，他甚至压根看不上秦烨，他只是在替自己不值，只是在阻止自己犯贱。
“夏稀，你不用管我，也不用觉得愧疚。”他知道夏稀是怎么想的，“当年虽然是因为你我才认识的他，但后面的所有事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了。”
“你负什么责？”夏稀眼睛也红了，“你最好的几年青春都浪费在他身上了，他甚至连专一都做不到，你跟着他图他什么？”
“他有钱啊。”袁小小自嘲地笑了笑。
夏稀再次愣住。
“有钱，长得也帅，还不够吗？”袁小小眼睛弯起，仿佛在开玩笑，但语气里又透着些悲哀：“夏稀，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钱对有些人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当年江郁也像现在这么有钱，你们或许就不会分开那么久了。”
“袁小小！”夏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
大概人都是自私的，不允许别人说自己爱的人一丝一毫不好。
钱是重要，但江郁从来没有想过靠别人，一切都是凭自己的双手去挣的。
况且当年分开的事，他已经辜负江郁很多，不想别人再揭这段伤疤。
“对不起……”袁小小自知失言，颓废地低头搓了把脸，原本画的那点淡妆，在酒水的冲刷下，被彻底搓花了，看着愈发狼狈。
夏稀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些，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谢谢。”袁小小接过纸巾，擦掉了脸上残留的化妆品和水渍。
因为做主播的关系，他的五官有微调过，变化不大，但更精致好看了，其实不化妆也是一个秀气的小帅哥，但没有自信的人，总是希望通过不断的粉饰，变得更完美更好看一些。
他就是这种懦弱又自卑的人，根本就没有秦烨配不上他这种说法。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秦烨给的。
“你跟秦烨，是怎么在一起的？他说你们五年前就在一起了？”夏稀皱眉不解地问道，那时候他应该还在读大学，怎么又遇到秦烨，还和他走到一起的？
“夏稀，其实我跟他不是你想的谈恋爱的关系。”袁小小低着头，抓着手里脏乱的纸巾，低声道：“我们本来就只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而已。”
夏稀再次被震在原地，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单纯可爱又害羞的同桌，有一天会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只是“情人”这种话。
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你需要多少钱？”半晌，他才涩声问道。
袁小小了然地笑了笑：“你要给我钱吗？”
“如果你确实需要的话。”夏稀脸色有些泛白，他并不希望用钱去买所谓的“尊严”，但是如果只是需要钱的话，他也可以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