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绵风细雨的北京。
上午时间,赢川捧着手提电脑来到B座大堂,找个安静靠窗的位置坐好,落地窗外是公司花园,在这潮乎乎的天气里,绵密的雨点缓缓落在石子路上,顿感秋风瑟瑟。
他在做有关线下珠宝经营策略的PPT,萱秘书交代的任务。
这种乏味的工作只能用来打发时间,用不太久他就搞定第一份,接着是第二份。
正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时,一个风一般的男子忽然闪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爱马仕香水味。
赢川抬眸看去,是穿西装扎小辫的邵栗晖。
“你竟然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邵栗晖不无惊奇地感叹。
赢川说:“为什么不能?”
“你那天也太牛逼了!”邵栗晖很想鼓鼓掌,心里一边为哥哥掉面感到极其不痛快,一边又控制不住对赢川滋生出崇拜之意,“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耍我哥的人,你废了。”
怕人不信似的,邵栗晖竖起拇指,意味深长的又强调一遍:“真的,不开玩笑,你废了,绝对废了。”
“.....”他这个欠抽样让赢川想起老五,“你老家哪的。”
邵栗晖的手指落在玻璃桌上敲了敲,“我就是北京的啊。”
“哦,”赢川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你父母呢?”
“去瑞士了,”邵栗晖一点防备没有,答完才觉得不对劲,“你问这个干嘛。”
赢川低眸看电脑,“随便问问。”
“你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邵栗晖满不在乎的轻哼,“不用拐弯抹角,全世界都知道我是领养的,我爸妈早就告诉我了。”
赢川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想不到邵栗晖还挺坦然。
他顺着话题问:“那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
“随便哪里,我才不在乎呢。”邵栗晖耸耸肩膀,手中玩把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
赢川把注意力挪回工作中,手指落在键盘上,不再主动搭话。
邵栗晖朝他凑近,两只胳膊趴在玻璃桌上,带点八卦和幸灾乐祸的意味说:“嗳,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敢见我哥了?”
赢川目不斜视:“是他不想见我。”
今早一到公司,赢川就被萱秘书叫到独立办公室单聊。大致意思是提醒他做好调职的准备,董事长这边很快会有新的助理入职。
看得出来,邵煜铭对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调职的事早就有苗头,赢川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感到轻松。
没有正式摊牌之前,萱秘书已经不让他参与实行项目,为他安排许多文职工作,特意提醒他来B座熟悉环境。
他当然要成人之美。
邵栗晖对公司的事不上心,心里一直惦记别的事,有些兴奋的搓起手:“赢川,一起出去玩啊,但是不能让我哥知道。
赢川瞥一眼:“为什么。”
“废话,你惹到他了,他会骂我的。”
“瞧你那怂样。”赢川刻毒的挖苦。
“哎哎!你怎么说话呢!”邵栗晖装模作样的拍桌子,“我可是你上司...的弟弟,你对我客气点。”
赢川丝毫不受威胁:“为什么找我。”
邵栗晖突然扭捏起来:“是你先找的我,你忘啦,在度假屋后院,你说改天一起玩。”
“我只是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
“喂!北京爷们儿要说话算话,”邵栗晖用眼睛上下瞟着赢川,“还是说你长成这样性格也娘们....哎哎哎疼疼!”
过了数秒钟后赢川才把脚挪开,放过了邵栗晖的脚。
邵栗晖往桌底下瞅一眼,疼得他以为脚背被赢川踩扁了。
“去哪里玩。”赢川有些冷淡地问。
“康城,我哥送我好几栋CBD别墅,咱们去那玩,找一些帅哥美女开派对,相当有意思,举办一场假面舞会也不错,你会跳舞不?不会也没关系,很简单的,我叫你可是给你面子,别不识好歹。”
赢川抬起明亮的眸子,用一种缓慢、极其低沉的声音说:“你说实话,不然没得商量。”
邵栗晖挺起胸膛想找回主动权,可是看着赢川的眼睛超过三秒后,一下子泄气了,“好吧,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带出去有面。”
“还有呢?”
“牛逼已经吹出去了。”
赢川闻言目光向下,继续做PPT,好半天都没反应。
没多久邵栗晖就安耐不住,着急的敲敲桌子,几乎用吼的:“你到底同不同意啊!我主动来邀请你,你还端上了。”
赢川将做完的PPT保存,然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学着邵栗晖的样子趴在桌上,脑袋往前凑,近距离盯着对方的脸说:“邵栗晖,我想喝奶茶。”
“啥?”邵栗晖一时没反应过来。
赢川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水吧,“我想喝抹茶味带雪糕的。”说着,他朝邵栗晖闭起一只眼睛。
“你等等。”
邵栗晖抬起屁股快步走向水吧。
很快,他端着两杯喝的回来。
他把绿色的杯子推给赢川,自己喝梨汁。
赢川咬住吸管,满意地点头:“表现的不错,赏你一个面子。”
“喂!”邵栗晖往旁边瞅瞅,庆幸没有外人听见,“你别搞得好像我在求你。”
不然呢?
赢川递过去一个讽刺性又顽皮的眼神。
邵栗晖不情愿地撇撇嘴,心里却很是高兴,虚荣心莫名的被满足。
据他打听,赢川来公司这一个月可没少收到邀请,但目前为止只接受他一个人。
他对赢川还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每次见到赢川他都会联想到森林,他哥觉得赢川乖,但他觉得赢川是怪,尤其是摘下眼睛倏然一笑的时候,各种怪词浮现在脑海,野、冷、害羞、恐怖、遥远等等...
想到这些,他飞快地瞥了赢川一眼,虚荣心越来越强,美滋滋的挺起腰板,装X的摆楞几下西装外套。
赢川对他的心里活动不感兴趣,提出自己的条件:“一起出去玩可以,地点我定。”
“你?”
“明晚九点,隔壁SOHO附近有一家Brandy酒吧,离这里很近,你最多只能带三个人,多了会吵。”
邵栗晖挠挠头,自言自语:“白兰地?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有问题?”
“没问题,我带三个不吵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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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下班,赢川走路回家。
他打电话给老五,告诉对方明晚去酒吧见邵栗晖。
老五说:“那叫上三哥一起呗。”
赢川想了想觉得不妥:“别,你就算叫三哥,他也不会来,他说过,要先确定邵栗晖的意愿才可以。”
“明白了,”老五哼哈答应,“那叫上林正义,好久没带傻小子出去喝酒了,咱们仨一起去。”
“好。”
结束通话的时候赢川正好走到小区门口,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幕出现。
他一抬头,碰见个熟人,竟然是四合院的阿姨。
这个人的特性可想而知,能在他父母身边工作二十年之久,一定具备超过常人的技能,比如跟踪、监视,拥有一颗奴才般的忠心。
阿姨打量几眼赢川,确定没认错人,严肃又惊讶地说:“你真的住在这里。”
赢川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
“太太让我来找你,她打电话询问过那位秦总,公司并没有给你安排住处。”阿姨激动的往前走两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真让太太猜中了。”
赢川面无情绪,不说话,好像在看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眼神是冷漠又同情。
阿姨非常失望:“你怎么能对太太撒谎呢。”
“既然你这么忠心,那你就把实话告诉他们吧。”
说完,赢川双手插进外衣口袋,高挑的身影从阿姨身边越过。
阿姨冲着他的背影说:“苦了你父母的一片心,身在福中不知福。”
赢川恍若未闻,迈着正常的步伐走进小区,慢慢消失在雨后铅灰色的暮光中。
阿姨立刻拿出手机汇报情况:“太太,赢川在您父亲生前居住的小区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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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无事发生。
赢川照常上班,重复了类似作日的工作内容,搜索市场信息建档,做了些无用的工作打发时间。
临到下班点,他接到了母亲的来电。
母亲并没有提及住宿的问题,而是质问他为什么拒绝和培训酒文化的老师见面。
他回道:“我不想学。”
“你说什么?”母亲以为自己听错了。
赢川用平铺直述的语气重复:“我说,我不想学习酒文化。”
电话里又一次迎来那种熟悉又沉重的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母亲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在工作中遇到困难了。”
“没有。”
“好,先这样,有什么事等我和你爸爸回去,三人当面聊。”
赢川故作蔑视的微笑,说句:“我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