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眼中一瞬间恢复了神采,在看到来电显示是老妈后,他愣了一下,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怎么今儿个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楚天是真的意外,自从他因为性取向和父母大吵一架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长久的冷战,这些年里他也有心想要缓和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但他的父母态度很坚决,只给他两种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和女人结婚生子,要么就有多远滚多远,别留在老家丢他们的老脸。
这些年里除了逢年过节两位老人肯接一下他的电话以外,平时他的电话他们都很少接,没想到他妈今天竟然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他还以为是他的父母终于想通了,打算同意来参加他的订婚宴。
“喂,楚天啊,你那个热搜是怎么回事?”
楚天眼里的期待再次消散,他扯了扯嘴角,沉声道:“哟,您二老还挺潮流的啊,这都开始关注热搜了。”
“你少贫嘴!当初我和你爸爸劝你找一份正经工作你不听,非要去写什么小说,你说你喜欢这一行,肯定会混出点名堂出来,结果呢?”
楚天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凌厉的男声,“他可不是混出名堂来了吗!抄袭都抄得人尽皆知了!你跟他说,他不要脸我还要脸,真要是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赶紧把他那笔名注销了去找份正经工作去!”
“你听到了没,你爸看到热搜后气得饭都没吃下去,他已经上了年纪了,你要是真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怎么办?”
楚天握着手机,想要笑一笑,却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想到他装笑也没人看,也就懒得再勉强自己了。
“喂?楚天,你在听吗?你那个抄袭到底怎么回事?我可告诉你,这件事你赶紧处理好,别等你大姑她们都知道了,到时候我们老两口可丢不起这脸,本来你搞同性恋就已经让我和你爸在亲戚面前够抬不起头了,你还做出这样的事,我和你爸小时候对你的教导都是喂了狗了吗?”
“……”
“哈哈哈哈哈哈哈……”短暂地麻木后,楚天突然弯腰大笑起来,而且收都收不住。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痛斥:“你还笑!出了这种事你不仅不思悔改,你还好意思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妈生你出来我就该把你按死在马桶里!”
“哈哈哈哈哈哈,呵……”楚天又是一阵大笑,笑完后,他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对着话筒沙哑地开口:“爸妈,我还以为你们打这通电话是来安慰我的呢,结果呢,网上的路人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您二老可倒好,出了事也是第一时间相信外人,我明明都发了声明,你们却连来龙去脉都不肯去了解一下就来怪你们的儿子,你们品德是真高尚啊,我是真的自愧不如。”
说完,他挺拔的腰身骤然弯了下来,接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得了,我都32了,这辈子也就是这德行了,您二老要实在是看不惯,那也只能这样了,就像您说的,谁让您当初没把我摁死在马桶里呢。”
“楚天!你就是这样跟养大你的父母说话的!你这……”
“嘟嘟嘟嘟”
楚天直接挂断了这通糟心的电话,然后翻了个身,用被子把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被子里很快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那哭声极其压抑,又极其隐忍,而且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第22章 孤岛
楚天就这样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默默地消化着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一切。
手背上的湿意经久不散,提醒着他都这把岁数了,却还是将日子过得这么糟糕。
他睁眼盯着雪白的被套,那种酒店特有的,属于漂泊的味道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此刻的孤独。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一把抓住那骤然刺痛的胸口,这一瞬间,他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养了他二十多年的父母厌恶他,他捧着手心里爱了五年的爱人也有可能背叛了他,是不是真的是他有问题?
是不是他不够优秀,所以才无法成为令父母骄傲的儿子?
是不是他有哪里做的不好,所以爱人才会一次次的留恋前任?
想着想着,楚天忽然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火辣辣的刺痛让他从自怨自艾中清醒了过来,他把弥漫在喉间的酸涩用力地咽了下去。
“不是我的错。”他低声自言自语,“我只是想抓住我能抓住的,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父母的怒骂声声声在耳,而他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爱人却和前任不清不楚地在一起。
楚天此时只感觉他俨然已成了一座孤岛,他在茫茫的大海中央,孤立无援。
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厌倦。
至于厌倦的到底是什么,他很难说清楚。
也许是厌倦了网络上那些没有来由的暴戾之气;也许是厌倦了一直努力却永远也成为不了令父母满意的儿子……
也许,是厌倦了他必须要坚强这件事。
为什么别人都有一个避风港 ,就他非得自己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都得经受日晒雨淋呢?
这样的生活他坚持过到了现在,未来难道还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楚天一瞬间也有点可怜他自己,也许是他的外表太阳刚,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什么事都能扛得住的男人,认为他无坚不摧,好像软弱这个词对他而言就是侮辱一样。
可只要是人,就都只是一团脆弱的血肉而已,他也很意外,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能透过他外表的伪装,识破他小心翼翼隐藏着的,那一颗敏感的心。
他的父母没有,他的爱人更没有。
到底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根本没有人用心地看待过他?
楚天心里其实有答案。
他以为他对此是不在乎的,就算是让他带着盔甲过一辈子又怎么样,人生这辈子,谁又能事事如意呢?
可此时此刻,在这个他乡的酒店里,他是真的很想能有谁让他靠一靠,陪他说说话,稍微安慰他一句,告诉他,这就是操蛋的生活,去他妈的!
而这个人不应该是别的任何人,只能是许宸阳。
他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许宸阳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需要多长时间呢?
他以前只觉得那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一瞬间也是很长的一段过程。
长到足够他把刚刚想的一切都忘掉,只剩下对爱人的思念。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瞬间也很短,短到他的心跳都来不及回落,就随着那道冰冷的语音骤然悬停在半空。
好冷。
他扔掉手机,用力地搓了搓手臂。
是谁打开了空调吗?为什么他盖着被子还是这么冷。
他又用力搓了搓胸口,可任凭他怎么用力,他的心依然是麻木的,冰冷的,甚至他感觉他周身的血液都已经开始凝固。
他不受控地开始全身发抖,哪怕他弯着腰,努力地蜷缩在一起,依然无法阻止那道莫名的寒意的侵袭。
就这样吧,他突然放弃了抵抗,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着那道寒意从不知名处而来,并迅速从他的五脏六腑渗进他的血液……
反正他也只是一座无人在意的孤岛。
哪怕他此刻被海啸淹没,沉入深海,这世上又有谁在意呢?
“叮咚”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楚天缓缓地睁开眼。
他艰难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手机,打开一看,是一封邮件提醒。
他现在哪有看什么邮件的心情。
他无力地把手机屏幕按灭,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叮咚”,手机又响了。
他还是没动。
他太累了,累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反正主办方因为抄袭的事,已经取消了下午的签售,他现在无事可做,也不想再做什么,只想好好的睡一场,期待醒来过后一切都能变得好起来。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八点。
楚天最后是被饿醒的,他中午就没吃饭,现在肚子里一直在打雷,肠子一个劲儿地叫唤蠕动,好像是在疯狂地提醒着他,既然没有死,那就给我用心地活!
他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睡了一觉后,他的胃很难受,但心里的难受却似乎好了很多。
之前那些又颓又丧的情绪好像真的就自己消失了,只留下一点点倦。
他伸了个懒腰,用力地揉了揉肚子,脸上再度扬起了笑容。
“得了,快别叫了,我现在就点个满汉全席!”
也许是孤独的后遗症,又或者该叫孤岛后遗症才对,楚天没有意识到他的自言自语是反常的。
他掏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新邮件的提醒,他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看到邮件标题的时候,他愣住了。
邮件的标题是:《请你做个识趣的人!》
附件一段视频,一段语音。
他眼中刚刚才燃起的那点亮光又再度熄灭。
他点开了视频。
“宸阳,试试吧,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们一次机会,这一次,你不用再担心我会胆怯逃跑,因为我是带着为你不顾一切的决心回来的,只要你不放弃,只要你还爱我,我一定会陪你走到底!”
视频里是叶寒和许宸阳,楚天看着视频里越靠越近的两人,心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宸阳,你要是不愿意就推开我,你要是不推开,我就当你同意了。”
画面里的两人短暂的接了一个吻,楚天清晰地看到,许宸阳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
第23章 好疼
此刻要问楚天是什么感觉呢?
他想,估计和囚徒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刻是一样的感觉吧,在没有得知结果之前也许还抱有希望,还有生的侥幸,在被宣判的那一刻,尘埃落定,万物都没有了意义,这一刻反而会是他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刻。
他的手甚至都不再发抖。
他又点开了语音。
里面是许宸阳和冯政两人的声音。
冯政:“宸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是要和楚哥分了?”
许宸阳:“没分,我这不是还没订婚吗?”
冯政:“你少跟我贫,宸阳,咱俩是兄弟,所以我才不能看着你走歪路,那叶寒当初就放弃过你一次,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要紧,但是楚哥可一直待你不薄啊,你俩订婚的事早就传出去了,你现在整这出,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咋地?”
楚天面无表情的等着许宸阳的回答。
许宸阳的声音带着一些海浪拍打沙滩的粗糙的颗粒感。
“我就是怕我弄错了自己的心意,你也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欢叶寒,要不是他当初一走了之,我们现在说不定早就结婚了,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些年里我一直都没忘了他,他就像卡在我心上的一根刺一样,时不时就来闹我一下,我总得想个办法把这根刺拔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