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霁羽把第二颗茶叶蛋也剥到碗里后，申燃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睡眠浅，”赵霁羽抽过旁边的湿巾擦手，“有一点动静就容易醒。”
勺子里的豆花因为突然倾斜的角度又掉回碗里，没来得及咽下的油条堵在了嗓子眼，申燃试了两次都没能把它吞下去，最后只好捧起碗，连着喝了几大口。
“你关门的时候我就醒了，后来看你去洗澡，想你洗完应该会来吃早饭，就先过来等。”
赵霁羽像是做了剧烈运动要大喘气一样，明明可以直接说完，偏要分两次，中间还停顿那么久。申燃放下碗，情绪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一颗心到现在还在胸腔里极速跳动着。
“把茶叶蛋吃了吧，我刚才吃了一个味道挺好的。”赵霁羽提醒道。
拿起一只茶叶蛋塞进嘴里，申燃低头配着豆花，等他吃完了，赵霁羽道：“还想吃什么？我再去点。”
赵霁羽面前除了茶叶蛋就只有咖啡，申燃想起刚才看到正在煎的牛排，便道：“帮我拿份牛排吧。”
“要喝什么？”
“和你一样。”
赵霁羽起身去拿，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申燃靠到椅背上，感觉到肩膀终于轻松了些。
从浴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申燃解锁来看。
一晚上过去了，学校那些微信群又有很多未读的消息，他看了一遍，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倒是邓枫给他发了妹妹邓怡生日的邀请函，时间在下周，地点是方特乐园的酒店泳池。
上次他们去西安旅行，邓枫就有提过要给邓怡办生日会的事，他也答应了会去参加。
在心里盘算着找人换班的事，他没注意到赵霁羽回来了，瞥了一眼他屏幕上的电子邀请函，赵霁羽问道：“这谁的生日？”
“朋友的妹妹，”申燃随口道，说完记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便问他，“你有没有送女孩子礼物的经验？”
赵霁羽坐下，将刀叉放到他手边：“你想送什么类型的？”
申燃想说不太贵的，最好实用性比较强，话到嘴边又想到赵霁羽家很有钱，这么问他肯定不知道给什么建议，于是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想吧。”
放下手机，申燃开始切牛排吃，赵霁羽喝了一口咖啡，打量他片刻后说：“你没有给女孩子送过礼物么？”
嚼着香嫩的牛排肉，申燃说：“我就送过两次。”
“给李葶的？”
赵霁羽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申燃已经不像昨晚那样有抵触情绪了。
“嗯，送了花和一条手链，不过这两个东西不适合送给不熟的人。”
“这倒是，”赵霁羽左手支着下巴，眼神随意地瞟向窗外，“我也一直想要条手链，但是碰不到合适的，不熟的人送的又不喜欢。”
喝了一口黑咖啡，申燃抬眼去看赵霁羽的手腕：“很多人送你手链？”
赵霁羽平时不戴饰品，只在两边耳朵上戴着三只精致的蓝钻耳钉，多数时候还隐在鬓发里。申燃看着他的手腕，突然发现他整只手的形状都很好看，手背皮肤白皙细腻，指骨修长甲盖饱满，不但适合戴手链，也很适合戴戒指。
赵霁羽淡淡地应了一声，叉起面前一小块三明治吃着，继续盯着窗外的风景。
远方的天空裂开一道缝，有微光从中射出，近处的树冠枝头上飞过两只鸟儿，赵霁羽的目光随着它们移动，待那两只鸟儿飞走了才回过头说：“如果是关系一般的朋友，送个小摆件之类的就可以了。”
“这个主意好。”申燃欣喜地说。
赵霁羽掏出手机解锁：“你继续吃，我帮你挑。”
申燃低头吃着，很快又反应过来赵霁羽看的应该会很贵，正想着委婉点提醒他自己来就好，他便把手机转过来了，屏幕递到自己面前说：“这个怎么样？”
没想到赵霁羽会找得这么快，申燃翻看了下他挑的商品，是套挺不错的鎏金色搭白瓷的艺术小鸟摆件，价格就更不错了，四只不同大小的一套只要39块。不过申燃有些迟疑：“会不会太便宜了点？”
赵霁羽皱起眉，收回手机道：“你打工一小时也才18块吧，39等于白干两小时了。”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申燃琢磨着，赵霁羽又说：“放心，我帮你弄个好看的包装，保证送出去的时候像390。”
申燃被呛了一口，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有精打细算的时候啊。”
赵霁羽在手机上下了单，搞定以后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说：“收拾一下回去休息吧。”
昨晚才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吃饱了是有点犯困了，两人便一道回更衣室换衣服。坐进车里时，赵霁羽问他：“要不要联系一下房东先把东西拿回来？”
“太早了，”申燃看一眼车载显示屏的时间，“而且我还没问到房东的电话，下次吧。”
赵霁羽便往家的方向开去，路上申燃抵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到家后他直接进次卧补觉去了。赵霁羽也很困，不过在路上接到老唐的电话，让他上午去公司一趟。
老唐是赵鑫鸿的秘书，当时申燃就在身边，赵霁羽没有多问。回房间换过衣服后，他给老唐打过去，问有什么事。
赵家的企业现在由赵霁羽的父亲赵贤以及叔伯一起管理，赵鑫鸿作为董事长，在公司依然有话语权，老唐说有一个环保的合作项目前景很不错，赵鑫鸿要他去学一下。
以前也有过几次赵鑫鸿希望他去公司学习的提议，他一直没兴趣，且赵鑫鸿清楚他和赵贤见面就容易吵架，不会勉强他，但这次情况不同，老唐说项目是跟俞家一起合作的。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他给俞雪彤发了消息。
【我已经在你爷爷办公室里了，你爸也在这】俞雪彤抽空回道。
赵霁羽也猜到这种事不可能完全避开赵贤，他没有再回，等红灯的间隙里点了支烟，想到中午要在外面吃，他提醒老吴记得中午过去给申燃煮饭。
到公司后，赵霁羽进了赵鑫鸿的办公室，赵贤果然在旁边的会客沙发上招待俞博和俞雪彤，房里没看到赵鑫鸿的身影。
见他来了，赵贤板着脸说：“怎么才来，让长辈等你那么久。”
赵霁羽到俞雪彤身边坐下，对俞博说：“俞爷爷，最近身体好吗？”
俞博和赵鑫鸿年龄相仿，都是满面红光老当益壮，他看着赵霁羽道：“很好，谢谢关心。”
赵贤说：“给你俞爷爷倒杯茶。”
赵霁羽瞥他一眼，还没动就听到俞博笑着说：“等吃饭再倒吧，刚才喝不少了。”
“对了霁羽，你和我这个孙女相处得怎么样？她从小被惯坏了，你可要多多包容她。”
赵霁羽笑了笑，谦虚地说：“怎么会，雪彤很体贴，平时是她包容我更多。”
俞博从小就看着赵霁羽长大，对他的脾性很了解，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大腿，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赵鑫鸿背着手走进来，到赵霁羽身边打量了他一眼，关心道：“怎么脸色有点差，昨晚没睡好？”
看到赵鑫鸿的那一刻，赵霁羽就放松了下来：“嗯，最近在忙两个课题，时间很紧。”
赵鑫鸿一听就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的，果然接着就听到赵贤说：“你学历史能忙到哪去？收收心，好好跟进接下来这个项目，能学到不少东西。”
赵鑫鸿把手搁在赵霁羽肩膀上，适时地捏了捏，岔开话题道：“老俞，差不多了，该去会议室听他们的报告。”
“行啊。”
俞博站起身，俞雪彤陪着他一起，赵鑫鸿则让赵霁羽先把他们带去会议室。路上俞雪彤趁着俞博低头回消息的间隙靠近赵霁羽，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刚才你爸趁你爷爷不在，跟我爷爷提了咱俩订婚的事，怎么办？”
第28章 他煮的面
开会的这两个多小时里，赵霁羽大致了解了赵贤想促成他和俞雪彤订婚的原因。
这个项目涉及的资金人脉以及领域足以决定公司今年的拓展速度，以赵鑫鸿和俞博几十年的关系，合作一旦谈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赵贤之所以着急，应该是担心自己那两个兄弟会来分一杯羹。
本来赵贤在公司的地位一直很稳固，自从赵霁羽的母亲程微岚与他离婚后，程微岚娘家的助力就撤走了，他的兄弟也在私底下开始有了动作。
这一切赵鑫鸿都看在眼中，但他搞出私生子的丑闻激怒了赵鑫鸿，渐渐的他在公司的话语权也越收越紧。去年他二弟又谈成一笔跨国合作的项目，年底大摆庆功宴，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听报告时赵霁羽很专注，等散会去吃饭的路上，赵鑫鸿私底下问他看法时，他又一脸没有兴趣的表情。
车里只有赵鑫鸿用了多年的司机，赵霁羽说话就没有顾虑：“爷爷，你要是让我跟这个项目，就等于让雪彤他们家看笑话。”
“你这孩子，”赵鑫鸿嘴上怪他，手却伸过来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你和你爸关系是不好，但是让你跟这个项目是要锻炼你的，以后毕业了你也要去公司帮忙，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爷爷的苦心？”
“我真的不想去，”赵霁羽隐隐皱了皱眉，“二叔和堂弟也做得很好，你该多给他们机会。”
“可你是我的长孙，当初填志愿答应我的话全忘了？”
赵鑫鸿的提醒令赵霁羽想起了高三毕业的时候，赵贤和程微岚都拿前途来逼迫他，一个要他念管理，一个要他出国留学，若不是赵鑫鸿发话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念历史系。
只是赵鑫鸿答应他也是有条件的，要他毕业以后进公司待三年，如果确实不适合或者不愿意，那赵鑫鸿也不会再勉强他。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群，赵霁羽转过脸来，态度比刚才缓和许多：“爷爷，你也说了等我毕业，现在才读了两年就要我去公司学习，我爸还要逼我订婚，你们考虑过我的压力么？”
赵鑫鸿问：“什么订婚？”
后仰着头靠到椅背上，赵霁羽闭着眼睛道：“我爸刚才趁你不在，当着雪彤的面跟俞爷爷提了订婚的事。”
面色一沉，赵鑫鸿呵斥道：“你爸这个人，他娶了韩巧心以后脑子就越来越不好使了！”
有关韩巧心的一切都是赵霁羽最不想谈的，赵鑫鸿骂完又叹了口气，安抚他道：“这事我会处理，你也别有压力了，实在不想去公司我就让老唐把项目资料都发给你，看不懂的你随时问他。”
眼前的棘手事解决了，赵霁羽的神色轻松不少，吃饭时陪着俞博和赵鑫鸿喝了几杯，饭后又去了游艇港，陪赵鑫鸿出海钓鱼，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自己车里。
下午老吴发来消息，说申燃中午要睡觉没吃饭，还说晚饭也不吃了。他打给申燃没人接，便想直接回去，开到半路被黄€€栩一个电话叫去喝酒。
他想推掉，黄€€栩却说跟温琳吵架了心情很差，一定要他出来。
他听着黄€€栩的声音像是已经喝多了，只好先过去看看，到了包厢发现唐家逸也在。不过他一来唐家逸就要走了，说家里有点急事，让他好好看着黄€€栩。
“等等，”他跟着唐家逸到门外，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开房产中介的？”
唐家逸看着他：“对，你又要买房？”
“不是，你帮我查个房东的信息，尽快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先走了啊。”
唐家逸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赵霁羽回到包厢坐下，看着桌上已经空掉的两瓶红酒，问道：“为什么吵架？”
黄€€栩瘫在沙发椅背里，听完就拍了一下身旁的坐垫：“老问题了啊，她妈要她留学。”
的确是老问题了，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赵霁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那有什么好吵的？”
“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这次竟然觉得她妈说得有道理，还让我考虑跟她一起去。”
黄€€栩的白眼都要翻到天灵盖上了，赵霁羽默默听着，喝了一口酒便看到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抬手勾住自己的肩膀。
“霁羽，”黄€€栩盯着赵霁羽的侧脸，手指一点一点地说，“你说说留学有什么好的啊，怎么你妈跟他妈都那么执迷不悟，这年头早就不流行出国镀金了好吧！”
现在出国读书的风气确实不如以前盛行了，不过提起程微岚，赵霁羽也记起上周程微岚刚给他发过两所大学资料的事。
当初他高中毕业，程微岚就希望他到外面念书，后来逼迫不成，又开始惦记他本科毕业后再出国读研的事，隔三差五给他发来管理学和经济类的书籍，还给他挑学校。
他自小就生活在程微岚的高压下，为了达到程微岚的要求拼尽全力读书，初中那三年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他甚至患上了中度的焦虑症，即便是这样了程微岚依旧不满意，觉得他还能做得更好，不让他放松。
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赵霁羽说：“那就跟她分手吧。”
本来黄€€栩还指望他能安慰自己几句，没想到他一张嘴就是这种不伦不类的话，顿时被呛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赵霁羽瞥了黄€€栩一眼：“舍不得就别躲在这里借酒浇愁，要么跟她一起去，要么让她别去。”
黄€€栩想反驳，几句话到嘴边轮着转了一圈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干脆靠到沙发椅背上瞪着他：“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家逸还会跟我说几句好话。”
“你缺好话？”赵霁羽一点情面也不留，“温琳是耳朵软，但也确实很喜欢你，前段时间你妈不是还问起结婚的事？你干脆把婚结了，这样温琳她妈也不好再催出国。”
黄€€栩愣了半晌，忽然坐直道：“你说的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