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将额头抵在姜裴的颈窝处,声音低低地讲,“你要快一点。”
“要快一点喜欢上我。”
“我不是很能等的。”
他撒了谎。
明明狗狗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动物。
他从七岁那年就开始等待。
等待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
等待姜裴出现,等待姜裴注意到他,等待姜裴来爱他。
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手段,足够姜裴一步一步地掉入网中。
姜裴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长睫掀起又落下,将眼底的情绪一点点地遮盖住。
“哥哥,”沈澍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下周一要去上班了。”
“……嗯。”
“可我好舍不得哥哥。”说话带起的气流扫过姜裴颈间那一小块皮肤,激起细小的一层疹子。
“哥哥为什么不是拇指姑娘呢,”他埋在姜裴的颈窝里,语气很亲昵地抱怨,“这样我就可以把哥哥揣进口袋里,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再也不用和哥哥分开。”
“想的未免太多,”姜裴声音淡淡道,“大概我要是机器猫,你才能满意。”
“哪有,”沈澍抬起头,眼里带一点狡黠的笑影,“哥哥只要是哥哥,我就满意得不得了。”
“我都要走了,哥哥不抱抱我吗?”他仰着脸,朝姜裴微微张开双臂,声音里带了刻意的委屈,很可怜的模样。
姜裴向后靠在床头,手臂抱在胸前,不为所动,矜持得很。
于是沈澍皱了皱鼻头,膝行两步,将姜裴的手拉开,自己抬起手臂搂在后者的腰间,赌气一般地将脸贴在姜裴的胸口。
“哥哥不给,我就自己来拿。”
他抱得很紧,鼻端充溢着姜裴身上的气息,甜蜜而香,像是裹着奶油和果酱的点心。
让人想要一口吞进肚去,妥帖藏好,才能不叫其他人找到。
在沈澍看不见的背后,姜裴的手很慢地抬起,像是要落在沈澍的肩头。
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垂落到一旁。
周一清晨。
窗帘虚虚地遮着,阳光还未钻进屋内。
姜裴在床上平躺着,下巴微微地陷进被子里,气息匀净,睡得很熟。
一条腿屈着,被子被折腾得有些凌乱,一小截清瘦的脚踝露在外面。
沈澍站在床边,盯着那处看了很久。
自从上次姜裴生病后,脚踝上的锁链就被取掉。
这段时间以来,像是心照不宣,两人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日光透过窗帘缝隙,映进来白亮的细细一束,落在地上,成了一片圆圆的光斑。
沈澍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动作很细致地握住了姜裴的脚踝。
妥帖地放进了被子里,又掖好了被角。
他离开的脚步落得很轻,关上门的瞬间,锁舌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床上,熟睡的姜裴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微微向下,落在方才被沈澍握住的脚踝上。
那一小片皮肉上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掌心的温度。
停了片刻,他动了动小腿,用脚踝很轻地在床单上蹭了蹭。
第49章 安静
汽车驶出院门,沿着公路平缓地开出一段距离。
后视镜里,别墅的屋顶轮廓渐渐变得浅淡模糊,拐过一个弯后,彻底隐没在了行道树荫下。
一旁座椅上搁着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没有备注的号码在一下下地闪烁着。
沈澍随意瞥过去一眼,在看清号码的瞬间,神情微微一凝。
他顿了顿,先抬起手,将前排的隔板升起,才用指尖划了接听。
电话另一段传来的声音很小,像是刻意压低,谨慎小心地开口道,“先生,利国那边安排的人已经到位了。”
“照片也处理妥当,前两天就找了路子刻意地散出去。”
“算着时间,姜家大约已经收到消息了。盯着姜垣的人刚刚汇报说,姜垣已经赶了最早的班机,飞去了利国。”
电话那端的人说到这里,略停了停,像是在等沈澍的反应。
沈澍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手机支在耳侧,另一只空着的手微微屈起,随意地在身旁的座椅上敲了敲,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先生,我们下一步怎么安排?要不要利国那边的人再散出些新照片,好多拖住姜垣几天?”
沈澍动了动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下颌微微抬起,对着电话那端道,“不必。”
“姜垣是条老狐狸,疑心重得很,这些手段糊弄不住他。”
“放出去的消息多了,倒显得刻意。”
“姜垣这次肯亲自动身去利国,证明他对姜裴在利国这件事还是信了几分的。叫那边的人不必再有动作,先前做过的痕迹也处理干净些。接下来只管盯着姜垣,有什么新的动向,及时报上来。”
“是。”电话那端的人应下,犹豫一瞬,又接着道,“先生,还有件事,是下面的人最近才发现的。”
“秦家那边,似乎也在查姜裴先生的行踪。”
沈澍闻言,眉心微微皱起,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开口问道,“查出来具体是谁了吗?”
“是秦家父母,还是秦衾?”
“似乎是两方都有。不过秦家父母那边查得很敷衍,像是只装装样子,秦小姐那儿倒是下了番功夫。”
“哦对,前些天,秦小姐往姜家去了一回,似乎还留宿了一晚,一直到第二天才回秦家。”
电话对面久久没有动静传来,汇报的人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若非通话界面还在计时,他几乎要以为那位沈先生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等了不知多久,沈澍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沉沉的,带了些说不明的意味。
“增派人手,盯着秦衾的行踪,看看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报给我。”
话音刚落,沈澍不等对面回答,直接按了挂断。
手掌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手机一角硌在掌心里,钝钝地疼。
沈澍偏过头去,盯着黑漆漆的屏幕,过了会儿,才垂下眼,松开了手掌。
手机滚落到地面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别墅里。
姜裴坐在床沿,小腿垂落下去,微微晃着,足尖踮起,一下下地点在地面上。
太阳很早就升起,隔着轻薄的纱帘,洒进碎金一样的光点。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点人声都没有。
只是少了一个人,房间却像是空了大半。
沈澍在的时候,总是死乞白赖地凑到他面前,挨着蹭着,热烘烘的一团,整间屋子都不够他闹腾,惹得人心烦意乱。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明明沈澍只待了不到半个月,喧闹和热度却像是成为了姜裴生活的常态。
以至于面对着这样突兀的安静,他鲜少地觉出了几分不适应来。
姜裴就这样坐着,发了一小会儿呆。直到日光变换了角度,落在他薄薄的眼睑上,轻微的灼热感才叫他回过神来。
他用手撑在床沿,从床上跳下去,双脚落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拖鞋在一旁整齐地放着,他懒得穿,赤脚走过去,拧开了房门,踩着楼梯一级一级地朝下走。
许妈在客厅听见动静,抬起头时,刚好同姜裴的目光对上。
她笑着,揪起围裙揩了揩掌心的水迹,朝姜裴道,“裴先生醒了呀。”
“可巧了,我刚刚摆好饭,正想着要不要叫您呢。”
“嗯。”姜裴低低地应了她一声,走去桌前,捏了片黄油吐司,咬了一口。
“这是新烤出来的,正合适,”许妈看着他吃,笑眯眯地对着他讲,“早起就烤了一炉的,沈先生赶时间,只吃了两片,可惜嘞。”
“裴先生可要多吃些。”
姜裴咀嚼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地咽下去,擦了擦嘴角,捏着勺子往豆浆里加糖。
加了一勺,又加了一勺。
他微微低着头,没头没脑地,突然开口道,“我又没问他。”
许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面上不由得带了笑,将糖罐子朝姜裴的方向推了推,“是。”
“是我老婆子嘴碎,总是忍不住,要找人说个话才舒坦。”
“裴先生就当是顺便,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不必放心上的。”
姜裴用勺子在豆浆碗里搅着,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许妈像是对他能够自由下楼这件事早已知情,半点都不惊讶。
是沈澍提前和她交代过了吗?
沈澍这又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