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又一阵凛冽的劲风横扫而来,时灼俯身与头顶飞出的棒球棍交错而过,接着回过身来手握成拳蓄力砸向男人腹部。后者闪避不及被他揍得闷哼出声来,手中的棒球棍被时灼借机卸走,双手横握挡在临头落下的两根棒球棍前。
那两人见联手从背后偷袭不成,又重新蓄力砸向他握棒球棍的手腕。时灼却没有再给他们任何机会,单手握住棒球棍侧身避开的同时,腕部翻转将棍子敲在面前人的肩头,继而趁对方肩臂被痛意麻痹时,扬起手中的棒球棍重重甩向另一人的头部,双手擒住眼前人的臂膀过肩将他摔倒在地。
剩下的人这才意识到小看了他,纷纷抄起棒球棍从正面围上来,不再留给他任何逐个击破的机会。时灼假意忌惮般步步后退,瞄准时机捞起台阶旁的花盆,将盆中松散的土壤抛洒向他们面部,随即转身就要拔腿朝巷子里跑。
远处的巷子深处却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那声音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位置逼近,时灼很快目睹有人脸戴头盔骑着机车,从巷子尽头的拐角处高速直冲自己而来。
他反应灵活地跳上旁边花坛躲避,转而看见那辆机车径直将他略过,车速不减地撞向前方灰头土脸的几人。时灼目光投向车上穿宽松运动服的男人,随即就认出对方熟悉的身材与背影来。
打手中有人用身体将机车截停,另一人扬起棒球棍就要敲破他脑袋。时灼速度更快地从花坛边跳下,掌心撑住机车头部借力高高跳起,将对方连人带棍子踹出十来米远。
男人的队友抄棒球棍从后方抡过来,时灼身体伏在机车前躲过脑后袭来的棍棒,头也不回地屈起手肘后击在那人腰腹间,以同样的借力方式将他踹飞至花坛里。
继而借着这短短两秒时间的空隙,时灼扶住车上男人的肩头翻身跨上车后座,一只手从对方身前绕过抱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接过他隔空抛来的上膛手枪,侧头利落打掉头领从腰间摸出的枪支。
枪声落地的那个瞬间,随着机车引擎发动的惯性,时灼身体前倾撞上男人后背,对方踩下油门带着他从巷子里飞驰而出。
风呼啸着在空气里被劈成两半,贴着时灼的两侧脸颊锋利地蹭刮。时灼在劲猎风声里闭紧双眼张唇问:“上校,我们这把是不是玩得太刺激了点?”
莫森在巷口骤然减速微微侧滑拐了过去,又重新提速朝着另一条无人的巷道驶去,继而隔着头盔头也不回地回答他:“我听不见。”
时灼闻言,将自己的身体贴紧对方背部压下几分,双眸紧闭的脸庞从猎猎风声中仰起来,任由自己的下巴轻轻压在他肩头,他在风中抬高了嗓音大喊:“上校,你什么时候学的骑机车?”
这一次,莫森听清了他的声音,“来罗那城以前学的。”
机车这样考验技术的老古董,如今满是空中轨道的城市中可看不到。假如是提前料到会有用上的一天,那么眼前的人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些。只是不管真相如何,都与时灼关系不大。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笑容戏谑地转过话锋喊:“上校,你知道机车以前都是用来干嘛的吗?”
“交通工具。”身前的男人回答他。
“不对。”时灼笑着反驳了他,随即隔着头盔贴在他耳侧喊,“机车是用来追喜欢的女孩子的。上校,”嘴唇贴在男人的头盔边没有动,他甚至不着边际地开起了玩笑,“我是第一个坐你机车后座的人吗?”
身下的机车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急刹车,大约沉默了有两到三秒时间后,莫森微微冰冻的警告话语从头盔下传出来:“时灼。”
“抱歉上校。”时灼眉间笑容难掩地向他道歉,睁眼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老旧巷区,停在陌生而又脏乱的街区旁边。
“我们已经到了吗,上校?”他不明所以地开口问。
“没有。”对方冷淡给出回答,又重新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车速开上街区后减慢了不少,时灼抬起手来捏捏还戴在头顶的兔耳,在两侧不断倒退的商铺景象里,双手抱着莫森的腰抬头望向天空。
入眼是大片颜色浓稠而劣质的人造星空,时灼蹙眉盯着星空看了半晌,随即索然无味地低下头来评价:“机车的体验感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可惜了,这里看不到真正的星星。”
“时灼,”骑车的男人不咸不淡地纠正他,“我们不是来地下城度假的。”
“抱歉上校。”时灼再次真诚地向他表达歉意。
“你想看?”对方开口问。
时灼闻言,面上愣住,“看什么?”
“自然星空。”莫森说。
时灼斟酌了片刻措辞。
倒也不是那么想看,前些年在战场前线荒凉的无人区,没有城市中拔地而起的钢铁森林,他其实和队友没少见过漂亮的星空。
但是还未等他否认的话出口,对方又话语简短低沉地补充:“你如果想看,可以回罗那城里看。”
时灼眼中又是微微一愣。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竟像是被他这句话说得心动,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后,不知不觉就换成了短短两个字:“……好啊。”
“不过现在还不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话里的期待,莫森将机车停在街尾跨步走下车,“今天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他取下头盔转过身来拍向车身,话语干净利落言简意赅,“下车。”
时灼坐在车上一动也不动,头顶的兔耳朵弧度轻微地抖了抖。
目光划过他那对毛绒兔耳,莫森看向他的脸庞开口问:“怎么了?”
时灼什么都没有说,蓦地眉眼无可奈何般弯起,朝他露出无辜真诚的笑容来。
“上校,”他将自己的两条腿从车边抬起来,那双裹着黑色网袜的修长双腿上,带小高跟的黑皮短靴早已不见踪影,“可能需要麻烦你,现在先去帮我买双鞋。”
莫森神情平淡地盯着他没说话。
“打架的时候也没有留意,到底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他心虚地垂眸嘟嘟囔囔起来。
没有再继续听他接下来的话,莫森走过来将头盔塞进他怀里。
时灼猛地止住话音,双手抱着头盔诧异抬眸,却见对方伸长手臂朝他拢了过来。
下一刻,莫森双臂穿过他的腿弯与背脊,面不改色地将他从机车上打横抱起。
时灼抱着头盔,莫森抱着他。
人生在世二十几年,这样的经历还是头一遭。
意识到这点以后,时灼的兔耳朵再次明显地抖动起来。
第13章 命令
莫森抱着他脚下步子一顿,眸光略微诧异地扫过他头顶,“薇薇安给你拿的残次品?”
“……”
时灼在他怀里猛地摇头,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上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算是任务完成的奖励?”
“什么?”莫森抱着他低头进入矮旧拥挤的居民房。
“看星星。”时灼说。
“是。”顿了一秒,对方回答。
“上校,”伸手替他推开房间的门,时灼语调散漫佯作不满地扬眉,“说好的昂贵拍卖品呢?怎么最后就只有看星星。”
“拍卖品也有,”莫森弯腰将他放在床边,眉间浮起几分似笑非笑,“你自己找。”
“……”
时灼坐在床边环顾四周摆设,房间看起来狭小而简陋,与他在前线的居住环境相差不大。而房间内仅有的木桌木椅上,也没有摆放任何看似珍贵的物件。
他扬头打量站在窗前的莫森,对方抬手将遮掩的窗帘拉开,低头按亮终端在和其他人通讯。房间正对他们进来的那条后街,从莫森拉开的窗帘缝隙往外看,恰好能够看到那辆停在路边的机车。
莫森的通讯结束后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推走了那辆机车,一簇银毛从窗户外飞快闪过,时灼本能地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车会不会被拍卖会的人查到?”他看向莫森问。
“不会,”莫森拉紧窗帘转过身来,“有人会推去拆掉改装。”
时灼放心地点点头,只要修改掉城内的监控画面,那些人就再也找不到车的踪迹。他坐在床边朝男人招手道:“上校,你能过来一下吗?”
莫森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上校,”仍旧坐在床边没有动,时灼好整以暇地朝他提要求,“你能背对我转过去吗?”
莫森情绪平平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按照他说的话转过身去。
时灼猛地从后方伸手抱紧了他的腰,同时抬高两条长腿交错勾在他的膝盖前,将他整个人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
“时灼。”身前的男人拧起眉来叫他名字。
时灼抱着他的腰轻笑出声来,继而一只手滑入他运动服的口袋。两侧上衣口袋中都空空如也,时灼略显意外地眯了眯眼眸,又将指尖伸向他的腿侧的裤子口袋。
“摸什么?”莫森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从半空里擒住他那只手问。
时灼指尖轻轻挣动无果,口吻半真半假地迷惑他道:“上校,我不是你的情人吗?”
莫森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秒,不带情绪地松开了抓他的手。
时灼抓准时机将手伸入他裤袋摸找,勾在莫森膝盖前的双腿却因放松警惕,被男人钻空子将他的腿轻松掰开了。将手从对方同样空荡的裤子口袋里缩回,还未从思索的情绪中回神,时灼就因为一时不察,被转过身来的莫森俯身压倒在床边。
黑色的长卷发如海藻般散落在床里,莫森右手握住他的肩头没有松,左手宽大的掌心按在他散开的发丝边,膝盖微弯居抵在床沿高临下地看向他道:“既然你是我的情人,那么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应该留下来?”
“……”
“我错了上校,”顶着男人略含压迫的微沉眼眸,时灼认输求饶般举起双手来,“我只是在找你给我拍下的奖励。”
“你找到了吗?”莫森压着他问。
“没有。”时灼面上露出几分沮丧来。
“能在拍卖会场找到客户资料的人,会找不到我放在房间里的奖励?”莫森漫不经心地朝他额前逼近过来。
时灼略有忐忑地屏息闭上眼睛。
薄薄的眼皮前似有阴影掠过,有什么东西轻轻砸落在他的脸上。男人周身压迫的气息从额前消失撤离,时灼神色惊讶地睁开双眼,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脸边滑落的礼盒。
“东西就放在枕头边,你回头就能看见。”莫森的话里带着几分轻哂意味。
“……”
他还真就没有留意自己身后。抬头看了眼已经从床前退开的人,时灼毫不客气地当场拆掉了礼盒。盒子里放着一条漂亮的荆棘手链,时灼将它拿出来放在灯下打量,片刻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上校,又是含玫瑰元素的设计。”
“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台上在竞拍这条手链。”莫森拿过手链戴在他的手腕上,“下次戴着它出席军部宴会。”
时灼晃了晃手腕上碎光微闪的链条,挑起唇角兴味盎然地揭穿他道:“上校,你确定这是送我的任务奖励,而不是替你在军部打掩护的道具吗?”
莫森从旁边搬来椅子坐下,语气直接毫不拐弯抹角地问:“你不喜欢?”
时灼被他问得愣了愣,不由得看向自己手腕喃喃道:“倒也不是不喜欢……”
男人后背靠上椅子打断他道:“拍卖会的客户资料发给我。”
时灼这才记起还有正事没做,打开终端将扫描过的备份发给他。莫森低下头看资料不再说话,时灼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他脸侧,盯着他的眉眼百无聊赖地看上片刻,突然从被对方绕进的坑中醒悟过来。
莫森拍下这条手链,是带着一举两得的想法,与自己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也只是拿钱办事,收了这条手链也算他赚到,时灼也就没有再追究,而是将重心放回了正事上,“上校,谢里登是监狱长的名字?”
他被关在罗那城监狱中的那几天,似乎隐约听隔壁狱友唐唯提起过。
“是。”莫森肯定了他的猜测。
什么利润巨大却见不得光的事会同时牵涉到,罗那城的高阶官员与地下城最大的黑帮,时灼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定论,可是边境城与黑帮合作建立的走私渠道,又与远在其他城区的诺因家族有什么关系。
不对,思绪转到这里,时灼又做出自我否定。莫森是不是诺因家族的人还不清楚,但对方一定不是莫森€€诺因本人。
短短几秒时间内,时灼心底已经涌现出多种猜测。但是他选择了什么都没有问,只盯着莫森的脸微微扬眉道:“上校,对于看到监狱长名字这件事,你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罗那城的势力关系不难猜,我缺的是确凿证据。”解答完他的困惑后,莫森关掉资料站起来,走至窗边用终端与人通讯。
剩下时灼坐在床边无所事事,琢磨要不要拿发条兔子出来玩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侧敲响了。莫森从忙碌的通讯里抬头,嗓音不高不低地朝门外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地,伴随着房间门被人推开的动静,一簇眼熟的银毛从缝隙间挤了进来。抬眼扫过银发青年拘谨的背影,时灼眉眼不动地将视线收回来,同时在脑海中回忆起来,这是几天前在地下城的巷子中,将他误认成性工作者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