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辞抬着头,用那双赤红的盛满泪水的眼睛哀求地看向刀疤脸。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五官俊秀精致,脸部线条柔和,没有攻击性。
当他像现在这样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苍白而脆弱,很容易让人心软。
刀疤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这回响了很久也没人接通。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都没人接通,最后再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随着这一次一次没有拨通的电话,林岁辞的心脏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刀疤脸脸色难看地骂了几句脏话。
“草。看来这回做了赔本买卖!”
“你到底是不是江鸿宇的亲生儿子,哪怕是个私生子也不至于这样!”
刀疤脸狠狠地往林岁辞身上踹了一脚,“小野种就是小野种,妈的赔钱货!”
林岁辞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栗着,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淌满了脸颊,那双潋滟的漂亮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只剩下空洞和绝望。
仿佛有一双大手在他的心里撕了一道口子,明明是燥热的七月,却有冷风呼啸而过,将他冻得遍体生寒。
刀疤脸还在不停地咒骂着,光头男也进来了,抬脚就往林岁辞身上踹了两下,又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刀哥,这小野种我们要怎么处理?”
“先等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眼前有模糊的身影走动着,耳边是模糊的声音,林岁辞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脑海里在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江家€€€€
周文倩心疼地将哭得眼睛通红的小儿子抱在怀里,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好了乐乐乖儿子,没事了,爸爸妈妈都这儿呢,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的。”
“我只是觉得很失望,很难过。”江乐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开口:“岁辞哥怎么会那么做,故意找人绑架我,还演戏来骗你们,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辛亏我自己割破绳子逃了出去,否则爸爸妈妈你们就要被他骗了!”
“我那么喜欢他,真心把他当哥哥,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周文倩叹了一口气,有些责备地看向旁边的丈夫,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转头安慰难过的小儿子,“乐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把他当哥哥,他未必真心把你当弟弟。”
“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以后江家不会再有林岁辞这个人。”江鸿宇阴沉着一张端正儒雅的脸,淡声道:“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江家。”
周文倩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爸妈,我先去洗手间洗把脸。”
江鸿宇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温声道:“去吧。”
江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他关上洗手间的门,抬手拧开水龙头,接通了电话。
“江少爷,您要怎么处理那小野种?”
对面的镜子里倒映着江乐那张清秀的脸,此时再也不见难过和委屈。
“教训一顿,注意着点儿,别真把他给打残了。”?
第5章 裴川
拳头和脚踢不断地落在身上,躺在地上的林岁辞蜷缩着身体,紧咬着牙,苍白的唇被咬出了血,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绑匪终于停了下来。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破旧的烂尾楼里恢复了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疼……浑身都疼得厉害。
但身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疼,像是有人在他的心脏里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鲜血直流,五脏六腑都跟着腐烂,侵蚀着四肢百骸,快要窒息。
他无力地扯了扯唇角,笑着,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却溢出了绝望的泪水。
时间仿佛已经暂停了,林岁辞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他的眼前陷入了一片的昏暗,如同他的眼睛,逐渐被黑暗吞噬,再也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
夜幕降临,黑压压的乌云在A城的上空漂浮着,遮蔽了月亮。
A城的夜晚一向是喧嚣繁华的。
某高级会所的VIP包厢里,灯光昏暗朦胧,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几个男人西装革履,穿戴得体,身边还搂着打扮漂亮的女孩儿,无一不散发着有钱人的铜臭气息。
“裴爷,祝我们合作愉快,王某敬您一杯。”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在场的几人中,唯独他身边没有女伴。
光线昏暗,男人姿态从容而慵懒地靠着沙发,两条包裹在精良西装面料下的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
他的一半侧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脸部线条流畅而冷峻,神色淡然。
裴川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手指骨节分明,手背脉络清晰。
“合作愉快。”他的嗓音磁性平淡,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醉意。
裴川的眼里已经染上了几分迷离的醉态,他支着下巴,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其余几人陪笑着,不敢展露出任何的不满。
裴川冲旁边站着的助理招了招手。
李特助立刻上前,冲在座的众人颔首致意,“各位,裴爷喝醉了,您几位继续,我先送裴爷回去。”
“这样啊,那行,你们路上小心。”
“裴爷您慢走,咱们改天再聚。”
“我们送送您……”
李特助小心地将醉酒的裴川扶了起来,往外面走去,守在门口的两个穿着黑西装的身形高大魁梧的保镖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
其余几人站在包厢门口,脸上带着恭维的笑,看着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进了电梯。
“这位裴爷还真是跟传闻中的一样,性子冷淡得像一块冰。”
“听说他酒量很差,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拢共不过喝了大半杯红酒就醉了。”
“咱们继续喝咱们的……”
电梯门渐渐合上,裴川眼里那几分迷离醉意逐渐褪去,很快便恢复了一片清明。
那双深邃的凌厉眼眸像千年的古井一般,没有任何的波澜和情绪波动。
李特助松开了扶着裴川的手,双手规矩地置于身前,“裴爷,接下来没有安排了,要回别墅吗?”
裴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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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酝酿了许久,天上终于轰隆隆地打起了响雷,不一会儿便哗啦啦地下起了大暴雨。
路上的行人匆匆,回家的回家,找地方躲雨的躲雨,原本热闹的街道立刻变得空荡了起来。
林岁辞站在橘黄色的路灯下,豆大的雨点不断地落在他身上,很快,他浑身便湿透了。
他站在原地,一双被雨水打湿的眸子没有色彩,空洞得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人。
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林岁辞那张被雨水冲刷过得愈发苍白的小脸上有些茫然。
他该去哪儿……他从来就没有家,如同漂泊在水面上的浮萍。
没有人在意他,更加没有人爱他……
他真的……好累。
黑色的宾利在雨夜的马路上疾驰着。
眉目冷峻的男人坐在宽敞的后座里,他支着脑袋,低垂的眼眸阖着,在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前面的司机突然将车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李特助回头看向裴川,“裴爷,前面有个人走在马路中央,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大晚上的,吓得我差点儿手抖。”司机小声咕哝。
裴川撩开眼帘,目光平静地往前面看去。?
第6章 捡到小可怜
大雨倾盆,雨点像密集的子弹一样劈里啪啦打在车前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摆动着。
外面一片朦胧昏暗,车灯发出亮光,照亮了前方的一段路。
男人平淡的视线穿过车窗,停留在站在马路中央的人影身上。
雨幕重重,即使有车灯照亮,仍旧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看见一道单薄瘦削的身影,低垂着脑袋,孤零零地站在磅礴的大雨里。
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裴川看过去的时候,林岁辞也抬起了眼眸,看向前方。
隔着雨幕和车窗,裴川看不清对方的脸,更加看不清他的眼睛。
可就在这一刻,裴川感受到了那种绝望,麻木且无助的眼神,扑面而来。
男人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波动。
司机按了按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
可站在马路上的林岁辞仍旧无动于衷,没有闪躲,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很累很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很重很疼,视线里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