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没想到他随便分析一下自己之前失眠的原因,竟然引起了梁冉的伤心往事,赶紧把话题转移开:“那个......那还是你比较严重,我高中人缘可好了,他们都爱跟我玩。”
王广斌也回想起自己高中的事儿:“我高中时候还行,就是学习,没有什么别的事,也没人欺负我,也没欺负过别人,妈的谁能想到上了大学被梁冉这个逼欺负。”
梁冉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王广斌跟余鹤告状:“大周六的,我正在床上睡觉呢,他非要大扫除,还他妈的往我床底下喷消毒水,我是传染病病原体啊这么对我。”
梁冉也跟余鹤告状:“你不知道他袜子多臭,简直是核武器,我不该采取适当的隔离手段吗。”
王广斌:“妈的你隔离手段就是把我东西都扔阳台上。”
“对。”梁冉挑挑眉,心血来潮之下提议道:“反正课也逃了,咱们出去玩吧。”
余鹤翻了个身:“去哪儿玩啊?”
梁冉想了想:“游乐场?密室逃脱?真人CS?桌游?剧本杀?”
十五分钟后,三个人出现在学校门口的电竞网咖。
在众多有趣的选择中选择上网,真实充分展现了当代男大学生的精神风貌。
第63章
余鹤、梁冉、王广斌三个人坐成一排, 打了一下午游戏。
更离谱的是,在网游中驰骋疆场的余鹤最终是被余清砚揪出网吧的。
余清砚简直要被余鹤气死了,他接到余鹤又晕针的消息后在学校找了余鹤一下午, 结果余鹤却在网吧里上网。
“你怎么想的啊?”余清砚满脸不可思议,瞪着眼的样子很像炸毛的猫:“多大的人了,我急的满校园找你, 你跑网吧里上网打游戏!”
余鹤背着手站在余清砚对面,很不驯服:“要不是晕车懒得往远走,我们就去海洋游乐园看虎鲸了,你更找不着。”
余清砚气得锤了余鹤胳膊一拳:“看虎鲸看虎鲸!我看你像虎鲸!沈涵教授亲自讲课你不听, 打完同学就跑,你怎么想的啊你!”
余鹤后退半步,单手捂着胳膊:“余清砚我警告你,你说归说,打我干吗?再跟我比比划划的我可还手了啊。”
见余鹤毫无悔过之心,还梗着脖子和自己犟, 余清砚狠狠推了余鹤一把:“那你打我啊!”
余清砚力气实在不大,余鹤能感觉到他很努力地推自己, 然而余鹤纹丝不动。
余清砚的个子不高,比余鹤矮了将近半个头, 也很瘦。
就这样站在风口里, 细软的头发被风吹乱, 脸色也很差劲, 他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呼吸急促, 嘴唇微微发紫。
余鹤皱起眉,抓过余清砚的胳膊, 中食二指按在手腕上听脉搏,疑惑道:“你只是贫血吗?我怎么摸着你心脏也不太好。”
余鹤学医时间不长,他们针灸推拿学关于诊脉的课程不多,他只能听出来余清砚脉搏不对劲,像是心脏有问题,但具体在细分种类他却是诊断不出来了。
余清砚抽回手,侧身背对余鹤:“用不着你管。”
余鹤微微敛眉,脸上桀骜的神情为之消散,化为一种很深沉的稳重,好像瞬间从网吧里的逃课少年变成可靠的医学优等生:“别闹,你管我都管成什么样了,我也没跟你说过用不着你管。你平常有什么症状吗?”
余清砚抿着唇:“你气我的时候我会上不来气。”
余鹤无语。
拽着余清砚肩头的衣服,余鹤抬手叫停一辆出租车,反手把余清砚推进车里,紧跟着坐进去:“师傅,奉城人民医院。”
出租车里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余鹤一坐进去就开始不舒服。
本来是余清砚脸色难看,在车开出去两条街以后余鹤的脸色更加难看。
余清砚问:“你要难受就靠着我。”
余鹤阖着眼靠在车窗上,义正严词拒绝:“别GAY里GAY气的。”
余鹤语气十分坚决,好像平时和傅云峥一起坐车,往傅云峥腿上躺的人不是他一样。
到了医院门口,余鹤扫码付完车费,和余清砚一道下了车,先扶着树干呕了一阵。
余清砚买来水递给他:“晕车还来。”
余鹤仰头喝水:“一会儿检查完,你要是没事,就陪我走回去,我可不坐车了。”
余清砚说:“三十多公里呢,要走你自己走,我可以带你做地铁,坐地铁你也晕吗?”
余鹤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感觉好多了:“什么地铁?余少爷没坐过。”
怎么会有人没坐过地铁!
余清砚也不知余鹤是故意气他还是真没坐过。
在余清砚惊异不解的眼神中,余鹤拽着余清砚挂了心内科的号。
坐在候诊室的连排座椅上,余鹤想起来上次余清砚连哄带骗拉着他到医院看余世泉。
那时候两个人还水火不容。
当然,他们现在也水火不容,余鹤从没见过比余清砚更爱管闲事的人。
真的烦。
都说乱世杀圣母,依余鹤看要是真到那一天,就该先杀余清砚。
自己身体都不咋地还想着给余世泉捐肾,疯了吧。
有那么深的亲情吗?
看完病,走出医院大门,余鹤一边翻看报告单,一边数落余清砚:“你可长点心吧,我真服了。”
余鹤把诊断证明扔到余清砚怀里:“二十岁贫血贫到心衰,就这还不吃菠菜呢?还要捐肾,你这肯定不可能符合捐献条件啊,赶紧把这个找死念头给我打消了。”
余清砚攥着报告单,赌气道:“那你就少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
余鹤低头看余清砚的心脏彩超:“少往我身上辙,这不可能是气的。是因为贫血导致血液载氧能力下降,供氧量不足,身体感觉到缺氧,心脏就会使劲儿跳,加大输出抽血才能把血氧量提上来,多好的心脏也不能这么使啊?”
心脏就好比是一台机器,正常的机器抽一泵就够的血氧量,贫血的人得抽两泵三泵,这会极大加重心脏负荷,导致心力衰竭。
余清砚把余鹤手里的报告单都拿回来,往袋子里一塞:“医生都说了轻微,你不要小题大做,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余鹤看向余清砚:“心衰死亡率可高啊。”
余清砚笑了一下,无奈道:“能不能盼我点好。”
余鹤转头往前走,切了一声:“不是你盼我被傅云峥家暴的时候了。”
余清砚在后面白了余鹤一眼:“记仇。”
余鹤招手叫了辆车,又把余清砚推上去:“明天来我们班找我啊,我让我同学给你抓服中药吃,你这贫血贫的太严重了。”
余清砚扶着车门:“你去哪儿啊?”
余鹤说:“我都二十了,还能走丢了?你少操点心,对身体好,回去吧。”
关上车门,出租车红色的尾灯亮起,开走了。
余鹤站在医院门口,实在不想坐车,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四月末的奉城天气已然转暖,不冷不热,正是气温怡人的好时节,路边柳树擦出嫩绿新芽,柳枝柔韧纤长,在微风中婀娜。
路边绿化带的草坪一片苍翠,月季花悄然蓬勃,仿佛是一夜之间盛放,春日为万物注入生命,喧嚣的人世欣欣向荣。
余鹤在奉城住了十九年,对这里很是熟悉。
沿街慢慢走着,他想起他在余家住的时候,放学不愿意回家就和同学在街边溜达。
余鹤的朋友很多,刚放学时,身边能聚集十个八个朋友都不算多。
他们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行走在奉城的风中。
从春到秋,从冬到夏。
走着走着,他身边的朋友们会先先后后接到家里的电话,催他们回家吃饭。
朋友们放下电话,满脸烦躁地抱怨家里管的太严,然而青葱的少年终究还是不敢跟家里叫板,只能跟朋友道别,约定明天再见。
一个两个,朋友们就都回家了。
最后只剩下余鹤自己。
没有人会给余鹤打电话,余世泉和张婉从来也不关心余鹤回不回家。
当夜幕彻底降临,路灯会在夏日的七点准时亮起。
余鹤最喜欢夏天,夏日天长,他的朋友回家的时间可以晚一些。
可天再长,太阳终究是要西沉的。
于是,漫长的路上就只剩下余鹤一个人。
人与人之间能够同行的路总是那么短,曾经并肩而行的少年早已走散。
然而不同于以往的是,余鹤从不会响起的手机响了。
傅云峥没有给余鹤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终于、终于有一个人会拨通余鹤的电话,叫他快点回家。
傅云峥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跑哪儿去了?不是四点下课吗,现在几点了?”
余鹤开门见山:“我逃课了。”
傅云峥气笑了:“逃课还挺有理?”
余鹤:“我朋友还替我打架了,因为有个同学背后说我坏话。”
傅云峥问:“你动手了吗?”
余鹤说:“没来得及。”
傅云峥:“......什么叫没来的及。”
余鹤一五一十把过程讲给傅云峥听:“你知道那一盒里有多少针吗?”
“多少?”
余鹤夸大其词,张嘴就来:“一万根。”
傅云峥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不可能,你把水份沥出去重说。”
余鹤只好如实说:“那也有几十根吧,我瞥了一眼就头晕了,还没来得及打他,下回再打。”
傅云峥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很好。打架斗殴、逃课上网、放学不回家,都是大学生该干的事。”
好像还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